第36章 第三十六章别亦难
三人离开的时候，赵县令亲自送到门口。
他瞧着几人一身轻简，“这眼看就要日落了，三位还是早些找个落脚的地方才是。”
风辞笑道：“我之前住的那家惠来客栈就不错。”因为掌柜的不要钱。
赵县令呵呵笑道：“那便好。”
正巧吴天和几个壮班的兄弟押着一个人出来。
陈耀祖凝神一看，那不正是朱老四的娘子王氏吗？！
见大家疑惑，赵县令方笑道：“经过调查，王氏确实对盗墓之事一无所知，且她已经疯癫，对案子也无甚作用，白大人体谅，便放她自由了。”
陈耀祖听罢，差点没高兴得跳起来，“两位青天果然明察秋毫！”
赵县令呵呵笑道：“陈郎君心性良善，对一个陌生人都如此关心。”
陈耀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过是瞧她可怜。”
几个衙役解开了王氏手脚上的锁链，“你可以走了。”
王氏蓬头垢面，比之前又瘦了两圈，她僵硬的向前走了两步，微微抬头看向天边，或许是夕阳余晖有些刺眼，她不自在的用手挡了挡，扒拉下两旁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挡住脸面，一步一蹒跚的往街上走去。
吴天全程目不斜视，做完事便打算回县衙，却不想被风辞叫住，“吴衙役，可否借一步说话？”
吴天微愣，而后点点头。
一旁的其他衙役像看热闹似的起哄，被赵县令轻咳声打断，“都杵着作甚？还不跟我回县衙！”
等人走后，风辞才随吴天往前走了几步。
“听闻你要离开佑县了？”
“风娘子如何得知？”
风辞笑道：“是赵娘子告诉我的。”
“哦”吴天眼神黯淡，“是，我打算出去闯一闯。”
风辞抿了抿唇，“吴郎君，上次在县衙，是我不知礼数太过孟浪，将你和赵娘子凑到一起，给两位造成的困扰，我十分抱歉，赵娘子那边，我已经道过歉了，现在，还望吴郎君也见谅。”
说罢，行礼致歉。
吴天忙双手将她扶起，顿了一顿才将手收回，“风娘子不必太过自责，我并未放在心上。”
“那就好。”
“还有就是，赵娘子让我帮她带句话。”
“什么话”
“相见时难别亦难，祝吴郎君一路顺风。”
陈耀祖紧紧的挨着秋暝，眼看着吴天双手扶着风辞的双臂“久久”不放，咬牙切齿道：“嘶——，这厮，不是趁机占我姑奶奶便宜么！”
他看向面无表情的秋暝，“秋大哥你也不管管！”
秋暝冷笑，“我管得着么？”
好在风辞也没讲几句话就与吴天告别。
陈耀祖又笑嘻嘻的迎上去，“姑奶奶和他说啥呢？”
“没什么呀。”
陈耀祖见她不想多说，撇了撇嘴，“那咱们现在去哪儿？惠来客栈？”
说完又想到了王氏，“也不知道王氏有没有落脚的地方，她人疯疯癫癫的，要怎么在这世道活下去哦。”
秋暝怼他，“你少在这儿伤春悲秋的，要不你将人带回去养着？”
陈耀祖一噎，难以反驳，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要是有钱，定会将这些孤苦的可怜人都聚集起来，给他们房子住，给他们衣服穿，还给他们发粮，让他们好好活着，感受这世间的温暖~”
秋暝都不想打击他了，只无奈的摇了摇头。
倒是风辞很是支持，“耀祖乖孙心地善良，想得也周到，那咱们日后好好赚钱，早日实现你的梦想！”
“还是姑奶奶懂我！”
然后对着秋暝哼了一声。
秋暝对他俩的想法嗤之以鼻，“你们连一个王氏都帮不了，还说别的？”
风辞对他的态度并不在意，反而想到了别的，“说到王氏，她帮着夫君儿子报完仇后，那两个恶鬼就不见了。”
“不错，而且这些时日，在县城内，也没瞧见他们的踪迹。”
“或许大仇得报后，心愿完成，便自动跟随鬼差去了地府？”
秋暝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有些恶鬼，就算报了仇也感受不到快意，反而对这世间更加憎恶，时常作恶才能满足他们心中的那些缺憾。”
“那朱老四和朱小七到底藏哪儿去了呢？”
“这世上，除了王氏，恐怕没人会义无反顾的饲养他们了”
陈耀祖一头雾水，“你们是说王氏将他们藏起来了？可这些时日，王氏一直被关在牢房里啊？难道说，她被抓之前就将阻朱老四和朱小七的鬼魂藏好了？”
秋暝听他这么说，脸上露出豁然开朗之意，“那么她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定是去找那两只恶鬼。”
陈耀祖道：“那咱们只要跟着她不就行了？”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雀跃？”秋暝笑道：“刚才不还可怜王氏？如今又想跟着去抓她夫君和儿子？”
“一码归一码嘛”
王氏在牢里待久了，整个人瘦弱得很，步履蹒跚走得也慢，周围的人见她浑身脏污，纷纷避开。陈耀祖伸长脖子看了看，还能看到她的背影。
或许是想到终于能“捉鬼”了，他很是兴奋，往前跑了几步，又回头说道：“我先跟上去了！姑奶奶，秋大哥，你们俩快点！”
秋暝笑笑，王氏能去的地方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所以他并不着急。他看向一脸思索的风辞，问道：“怎么？你有别的想法？”
风辞抬头看他，“倒也不是我刚才想到什么，被耀祖一打岔，就给忘了。”
“”
秋暝想得不错，王氏又默默回到了朱家村。
她轻车熟路的回到自己的屋子，拿出木盆打水洗脸，然后又打开米缸舀了一小碗米，开始生火做饭。
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陈耀祖像个贼一样躲在院外偷看，可到底离得太远了，他什么也看不见。
风辞见他着急，一把提起他的后领，风似的飘到王氏屋子的房顶上，一点声响都没。
陈耀祖惊讶的瞪大了眼，双手捂嘴就怕自己出声。
秋暝摇了摇头，也跟着飘了上去。
屋顶的茅草扎得紧实，秋暝一指轻点，看不见的火焰就燃出一个小洞，恰好够人窥探屋内的情景。
陈耀祖拉过他的手指反反复复的查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秋暝怕自己的手指被他看秃噜皮，连忙抽回自己的手，示意他往屋里看。
王氏像是饿急了，粥还没煮好就迫不及待地盛了起来，她先用熬粥的勺子一勺一勺的吃，后来干脆捧起碗“咕噜咕噜”地喝了个干净，其间都没咀嚼一下，就像喝水一样。
“这牢里不会不给吃的吧，瞧把她饿的，像个饿死鬼一样”陈耀祖压低声音说道。
等她喝完一盆粥，王氏才放松下来。
她一步步走进里间，避开脚下东倒西歪的桌椅板凳，径直走到床边，和衣躺下。
“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王氏轻声呢喃，嘴角含笑。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余一点月光洒下，陈耀祖揉了揉眼，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影子。
秋暝轻轻挪动了位置，在里间的房顶又烧了个洞，见王氏好好的躺在床上，很是安详的样子。
“她刚才在和谁说话？”陈耀祖低声问，“难道是自言自语？”
秋暝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话，毕竟夜太静，一点声响都会很明显。
朱家一行人的尸体喂肥了附近的耗子，它们瞧王氏可欺，竟窸窸窣窣地从角落里跑出来，在屋子里肆意的翻找着吃的。
王氏喝粥太急，洒了许多到衣服上，那些耗子也大着胆子爬上床，一个个的往她身上爬。
王氏原本闭着的双眼猛地睁开，伸手一抓就是一只肥鼠，她动作又快又恨，老鼠根本没反应过来。
原本瘦弱的手臂青筋暴露，手中的老鼠发出两声尖锐的“吱吱”声便死了。其它老鼠见状纷纷逃窜，哪里还有刚出来时的气焰。
王氏捏死了老鼠并未将它丢掉，反而凑近鼻子闻了闻，那丝丝血腥气让她陶醉不已，喉咙上下滚动，刚吃完稀粥的她，肚子竟又“咕咕咕”地叫起来。
秋暝眉心一蹙，便见她一手扯掉了老鼠的头部，然后迫不及待地将鼠身塞进嘴里，那些喷涌而出的血顺着她的嘴角流出来，一滴滴地落到地上。
黑暗中，只余她用力的咀嚼声和吞咽声。
陈耀祖听见声响，扯了扯秋暝的袖子，“那是什么声音？”
这恶心的一幕自然不能让他知道，秋暝干脆没有回答。
风辞见他不说话，便向陈耀祖解释，“王氏抓了一只老鼠。”
“哦。”
“然后将老鼠吃了。”
“吃了？”
咀嚼的声响还在，陈耀祖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她生吞的样子，虽然强作镇定没有叫喊出声，但实在忍不住胃中翻涌，一张嘴就干呕起来。
“呕”
秋暝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风辞，风辞则一脸无辜的回看他。
这下根本不用藏着偷看了，因为王氏已经听见陈耀祖呕吐的声音，警觉地往上一看，吐出还没吞下的老鼠尾巴，飞掷向屋顶的三人。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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