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冲撞
“发现?发现什么了?”赵县丞像是在听惊奇故事,他凑到吴天身边,迫不及待地问道。
赵县令差点被气死,死死地盯了他一眼,赵县丞才有所收敛。
吴天垂着头低声说道:“发现屋里的柜子被锁上了,打开一看,里面还有孩童的尸体”
赵县令气得胡子发抖,“一共一共发现了多少尸体”
“大大小小,共十具尸体。”
赵县令白眼一翻,就仰头后倒,亏得赵县丞和吴主簿扶了一把才没摔到地上。
赵县丞喊了两声大伯,见他没反应,刚想喊人叫大夫,就见赵县令猛地睁开眼站起来,双手捏住吴天的肩膀,急切道:“你的做法没错,将尸体运到义庄再做打算!可怎么现在又说巡察使出了事!”
看着自家大伯急火攻心突然倒下,又突然精神地站起来,没献着殷勤的赵县丞忙附和着问道:“是啊!快说怎么回事!”
一群人淋着雨,心里头都拔凉拔凉的,要巡察使真出了事,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而吴天弓着背回话,显得很是谦卑。
他和李三儿重新查看了一圈后,刘强也将牛车借了过来,小路进不来,只能将牛车拴在官道旁。
“里正说了,在案子查清楚之前定会守口如瓶。”刘强气喘吁吁道。
吴天点点头,“做得好。”
刘强过来搭了下李三儿的肩膀,“刚和头儿可有新的发现?”
李三儿“啊?”了一声,似乎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看起来精神有些恍惚的样子,“你说什么?”
刘强皱了皱眉,加大了音量在他耳边说道:“我说,你们俩有没有新的发现?”
李三儿连连摇头,“没没”
这回轮到刘强疑惑了,“你这是咋啦?”
李三儿还没说话,就听吴天说道:“我们又发现了几个小儿的尸体,都锁在柜子里,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怜。”
“啊!天杀的!”刘强愤愤地吼道:“这凶手穷凶极恶不得好死,咱们定要将他抓住咯!”
吴天拖着绳子一头的偷儿进了院子,“不错,定要抓住凶手。”
他将绳子丢给呆愣愣的李三儿,意味不明的看着他说道:“打起精神来!接下来的活计可不轻松!”
李三儿握着绳子的手紧了紧,回答道:“是!都听头儿的!”
刘强看了眼形容狼狈的偷儿,不明所以,“把他拉进来干嘛啊?”
李三儿似乎真的打起了精神,回道:“你傻啊!自然是让他帮着咱们搬尸体啊!”
“哎,嘿嘿!还是头儿聪明!”刘强恭维道:“这不现成的劳力吗?”
说完积极地帮着解开偷儿手上的绳结,但脖子上的还拴得牢靠。
偷儿实在怕得很,根本不敢进屋子,奈何刀架脖子上,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帮着收敛尸体,好在几个衙役有良心,用粗布给他蒙住了口鼻,还将手也包住了。
这种脏活几人也不是头一次做了,还算利索,但有几具尸体被破开了肚皮,肠肠肚肚流了一地,收拾的时候,着实将人恶心了一把。
那偷儿更是,一边哭一边做事,手抖个不停,被刘强骂了个狗血淋头。
李三儿瞧他这模样,笑道:“有了这回,他这手抖估计是不能好了,这下怕是不能再偷东西咯。”
刘强连连点头表示认同,吴天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李三儿,后者立马收敛了笑,埋头做事了。
十具尸体,都用死者家里的床单被套裹了,一个个茧子一样堆放在牛车上,耕牛健壮,拉起来也有些吃力,开始的时候,几人还在后面推了一把,牛车才顺利动起来。
吴天看了看天色,应是已经到了午时,想来巡察使大人已经进城了。
刘强牵着牛鼻子上的绳子引路,嘴里念叨个不停,一会儿说着对案子的猜想,一会儿又说今天肯定是吃不下饭了云云。
吴天在车旁走着,不时回头看看拖着偷儿走在最后的李三儿,两人沉默了一路,像是累了,没力气讲话了。
本以为计划能顺利进行,却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就在离去义庄不远的路上,刘强牵着牛车停了下来,嗫嚅着说:“头儿前面,前面那是”
吴天上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细雨朦胧里,一队人马停在官道上,许是天雨路滑,中间那辆马车的一侧车轮陷入了一个不深不浅的泥坑里。
车里的人在一个护卫的搀扶下下了车,立马就有另外的护卫打伞遮雨,车夫拱手请罪,那人抬手轻轻挥动两下,想来并未怪罪。
因为离得远,又下雨,吴天没有听清前面人说话,但看他的动作,像是在安排人帮车夫推车。
果不其然,几人领命,冒着雨帮车夫推起车来。
哪怕几人没见过什么大官,也能猜出这就是巡察使大人的队伍。
刘强心里一慌,赶紧看向吴天,“头儿,这怕就是巡查的队伍啊,这,这”
吴天的脸被雨淋得发白,他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一阵才说道:“莫慌,咱们先别动,等他们处理好了,自然就走了”
他的嗓子发干,张嘴说话接了些雨水,咽了咽喉咙,干涩依旧。
可天不遂人愿,巡察使身边的护卫又不是吃白饭的,已经有人注意到身后那几个鬼鬼祟祟拉着牛车的人。
护卫统领细细看了几眼,向白巡察拱手道:“大人,身后那几人形迹可疑,拉着牛车停在那儿也不动,属下细细看了,他们好像还配着刀。”
“哦?”白巡察摸了摸胡子,忽地笑了,“统领切莫太过紧张,许是见咱们大队人马,有些害怕才不敢继续赶路这样吧,你去看看,态度温和些,别吓到人。”
护卫统领应了声是,心道这位大人位高权重的,心地却和善,这一路走来都没见他冷过脸,发过火。
刘强见几个护卫向自己的方向走来,心中更是慌乱,自乱阵脚的转过身看向吴天,低声急道:“他们过来做甚?头儿”
吴天也有失镇定,但在场能做主的就剩自己了
他深吸一口气,挺胸抬头,迎着几人的目光跨步向前。
护卫统领也没想到他会主动迎上来,冷着眼将他打量一番,一扬下巴问道:“瞧你打扮,可是衙门里的人?”
吴天拱手行礼,“卑职正是县衙衙役。”
护卫统领听他自称卑职,想来定是认出了自己一行人的身份。
护卫统领瞧了眼后面的牛车,继续问道:“后面的牛车怎么回事?怎地停着不走了?”
“回大人,卑职几人远远瞧见大人的车队,怕身份卑贱冲撞了大人,故而才停下的。”
他并未老老实实地回答牛车的事,只说了为何停留,好在护卫统领并未过多追问,只淡淡道:“巡察使大人念尔等雨中行走不易,无需故意停留,只管行路便是。”
吴天一噎,硬着头皮回了声是。
他对着刘强抬臂招手,示意他拉着牛车赶路,刘强表面镇定,但始终看着地面,避着护卫统领投来的目光。
好在李三儿机灵,早在吴天回话的时候就拉过一张粗布床单将整个板车遮得严严实实。
牛车缓缓驶过,护卫统领瞧着被雨淋湿的粗布皱了皱眉。
就在几人以为过关的时候,只听护卫统领冷冷一声,“慢着。”
刘强腿都软了,差点站不住,吴天一颗心也快跳出来了,只面上还算镇定,“大人还有吩咐?”
护卫统领指着李三儿拉着的人,“这人是谁?怎么拴着?”
“回大人,此人是个惯偷儿,偷了不少乡亲百姓的东西,卑职几个抓了好些天才抓住的,正要带他回去复命呢。”
“哦?那这牛车上装的莫不是赃物?”
还是说到牛车上的东西了。
吴天气闷,抑制着因紧张而起伏的胸口,“是。”
护卫统领不在意的点点头,“走吧。”
牛车又缓缓行动起来。
前面马车已经推出了泥坑,白巡察也已经上了马车,护卫统领见了,带着人小跑着追了上去。
吴天瞧着他们威武的背影,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忽然又听前面细雨夹杂着统领的声音传来,“瞧瞧,这就是小地方的衙役,一个偷儿还能抓上几天,那牛车上的赃物看起来也不少,我定要与大人说说这事”
剩下的话他已经听不清了,但多半不是什么好话。
刘强抚了抚胸口,小声道:“吓死我了!”而后又委屈地说:“咋们明明是衙门里的人,怎么弄得像要藏匿尸体的凶手一样”
吴天没有回答,但很是认同刘强的话。
牛车缓慢前行,和重新上路的马车不过十来丈的距离,眼看不远处就到去义庄的分叉路,吴天几人都略微松了一口气。
可有些时候,老天爷就是和你过不去。
绵绵春雨中,突然刮起大风,这风来得毫无征兆,就跟刘强进朱家屋子那时候一样。
吴天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感觉头顶一暗,他抬头一看,就见一张灰蓝的粗布被风吹起,经过他的头顶落到牛的头上。
这布正好就是李三儿慌乱中从一具尸体上扯下来遮盖牛车的那张,风自车后来,掀起了这张裹尸布,又盖住了拉车的牛的头上。
牛儿失去了视线,受到惊吓,大声“哞——”了一声,扬起粗壮的蹄子就开始飞奔起来。
力大得刘强根本拉不住,直接被甩到地上。
他刚想起身,就被什么东西重重砸到身上,刘强哀嚎一声,伸手推开一点,不期然对上一张被啃食得血肉模糊的脸。
这近距离接触让他头皮发麻,惊恐地大喊一声,用尽力气将身上的尸体推开。
这尸体正是被牛颠簸下来的,李三儿扯了他的裹尸布,放在最上面,如今砸到了刘强身上。
光天化日下看尸体,灰白的皮肤,模糊的血肉和漏出来的点点白骨是那样清晰,更是可怖。
李三儿拖着偷儿跑上来,看着地上的尸体和飞奔而去的牛车,全身都软了,“这下完了!”
受惊的牛儿横冲乱撞,车队的马匹也跟着受到了惊吓,载着护卫急躁地踱步。
护卫统领见牛车撞过来,利落地翻身下马,“呛”地一声拔出佩刀砍向牛头,但并未成功,只砍到了牛角上。
牛头还是撞到了马车的一侧车轮上,只听“咔嚓”一声,车轮直接裂开,车身倾倒,一个人从车窗掉了出来,重重砸向地面。
护卫统领心惊之下,喊了一声“大人”,见牛角卡在车轮间一时无法挣脱,快准狠地砍向牛头。
就在一瞬,温热的血水喷涌而出,牛头落地,被破布裹着滚了两圈,一时间血腥之气弥漫到周围,鲜红的血液流了满地。
护卫统领扶着白巡察站起来后,这才看清现场突如其来的情况。
尸首分离的牛和满地冒着热气的鲜红,除此之外,地上还有一具具用粗布裹着的尸体,他们本就裹得不严实,又从牛车上滚落,大多数已经没了遮掩,就像那头牛尸一样摊在地上。
牛血被雨水冲到这些尸体身下,仿佛凶案现场般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白巡察一介文官,哪里见过此等场面,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护卫统领将人交给一旁的护卫照看,提着沾着鲜血的佩刀一步步走到吴天几人面前。
他面如寒霜,目光比刀还冰冷,冷硬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刘强垂在两旁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了。
护卫统领还没开口,刘强已经慌慌张张地解释道:“大人请听听卑职解释!”
护卫统领不语,好像真的要听一个解释。
刘强张了张口,突然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慌忙看向平日里的主心骨吴天,见他只低着头看向地面,根本没看见他求救的眼神。
护卫统领冷冷看着,吼道:“来人!”
立刻就有人应,“在!”
“把这几人给我绑了!”
“是!”
吴天恍恍然想起牛头落地的那一幕,巡察使,大事上奏,小事裁决,而自己这等贱民的性命,定然是算不上什么大事的,只要他们愿意,自己就会跟那头牛一样,身首分离,死不瞑目!
“且慢!”吴天吼道,抬头对上护卫统领的冷眼。
护卫统领冷哼一声,“你还有话说?”
吴天拱手行礼,快速说道:“卑职等奉命查案,本欲将尸体拉到义庄存放,不料遇到大人们进城,恐怕冲撞到大人们,这才有所隐瞒。而刚才牛发疯,也是因为妖风作祟,布巾遮盖了牛头才让它受惊,非我等故意为之,还望大人明察!”
“自然要明察!可如今的情况是巡察使大人受惊昏迷,这等责任,连我都担待不起!你还想逃脱责罚不成!”
“卑职不敢!只如今情况,巡察使大人身体最要紧,还请大人借卑职一匹马,进城将事情禀告县令大人,好派人增援!”
护卫统领瞧他大祸之下冷静自若,倒高看他一分,“你莫不是想跑?”
吴天迅速解下佩刀双手呈上,“卑职以人头担保,若是跑了,大人便用此刀砍了卑职的脑袋!”
护卫统领拿过他的佩刀,冲旁边的属下说道:“给他一匹马!”
吴天不动声色的呼了口气,整个后背已经被冷汗和雨水打湿。
李三儿和刘强见此情形,也跟着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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