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幕

等江宛转彻底醒过来，一看手机，已经七点钟了。

        ……怎么睡了这么久。

        反应过来，江宛转急忙看向了自己的领口。她睡相不太好，睡着了人就跟个陀螺一样在床上到处转。而且这件polo裙扣眼有点松，动作大点就会蹦——结果一看，这次倒是系得很严，一颗都没松开。

        看来她这次睡相还行。

        再一看，江宛转发现，放着巴赫纯音乐的大屏也被关了。

        “……”

        室内安静，而通往阳台的落地窗拉开有声，付时遇手里拎了个晾衣桶，从阳台往客厅走，两人视线不期而遇，江宛转出声，“付老师，你下班啦。”

        “刚回来。”付时遇应，说：“看你在睡觉，我就把电视关了。”

        “……哦。”付老师真的好细致哦。

        就她在沙发上睡觉这两个小时，大世纪姐妹花的微信群里又是热闹的99+。

        陈蕊蕊：【导师刚刚把学姐给骂哭了，然后自己也哭了……真的很担心一些生化人的精神状态[捂脸]。】

        裴微雨：【链接：我已发起《2022肖秀荣考研政治知识点精讲精练》的拼团链接，还差1人就能发货，快来拼单吧~】

        裴微雨：【……发错群了】

        何秋怡：【[搬砖gif][搬砖gif][搬砖gif]】

        大家各聊各的，却聊得如此热火朝天。

        江宛转插了一句：【我那个室友，他好会做人】

        陈蕊蕊：【？】

        裴微雨：【？】

        何秋怡：【[玉臀轻置jpg]】

        江宛转：【我上午不是收工了吗，然后下午在家画更新，电脑开着在放歌，后来就睡着了。然后我室友他回家了】

        陈蕊蕊：【？？？】

        裴微雨：【？？？】

        何秋怡：【[展开说说jpg]】

        江宛转：【然后他就把音乐给关了[哈哈]】

        陈蕊蕊：【……】

        裴微雨：【。】

        何秋怡：【[就这jpg]】

        江宛转：“……”

        从沙发上起来，去洗手间的时候，江宛转找到了自己浑身疲惫，四肢乏力，一不留神就睡了一下午的原因。

        她来大姨妈了。

        然后她之前屯的一箱卫生巾，只剩下了最后一片。

        用完最后一片卫生巾，江宛转准备出门去买。

        在玄关处，江宛转碰到了她很会做人的室友付老师。付时遇换过了鞋，人站在玄关那片昏灯下，身影濯濯。

        江宛转眼睛一亮。

        “付老师，你要出门吗？”

        “嗯，去沃尔玛。”

        巧了不是，江宛转眼睛更亮了：“我也是去沃尔玛。”她提出建议：“那我们一起去吧。”

        她的主要目的，是想蹭他的车。

        当然小区楼下就有便利店，不过江宛转买这类生活用品都是成箱买，比较便宜。然后正好她的颜料也没了……所以还是要去大型超市买。

        都住一个地方，又都去一个地方，说顺路，也没有比他们两个更顺的了。

        八点边上，超市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收银台后排成了长龙，生鲜区和蔬果区里，鲜鱼在塑料袋里活蹦乱跳，负责称重的超市员工动作快如闪电，东西才过称，瞬间就出了条码，“下一位。”

        到了超市，两个人分开。江宛转去的是日用品区和文具区，买了一箱装的卫生巾，几盒颜料。买完了去收银台的时候，付时遇刚好也推着车从另一个方向出来，两个人在收银台汇合，江宛转眼瞥见了不远处的蛋糕橱柜，脚步就动了。

        “付老师，我去买几个蛋糕，你在这里帮我排一下队，我马上就回来。”

        芒果奶油小蛋糕。

        江宛转去苏州上学之前，和父母一起住在北京。那个时候，她父母的事业才刚起步，很忙，有时候几天都见不到一面。父母没空管她，家里请了一位阿姨来照顾她，阿姨负责接她上下幼儿园，给她煮饭洗衣服，然后有的时候，阿姨从沃尔玛回来，就会带芒果奶油小蛋糕给她。

        一边吃芒果奶油小蛋糕，一边在杭州少儿频道看喜洋洋与灰太狼。

        那是江宛转童年里的快乐时光。

        江宛转到橱窗边，超市的员工走上前来，“蛋糕都是新鲜出炉的，请问要点什么？”

        江宛转说：“我要一个，”顿了下，她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收银台的身影。

        “两个芒果奶油小蛋糕。”

        ……

        满载而归，东西都放在车后座上。江宛转人在副驾，拿着收银条算账。

        “纸巾69块9。”

        “垃圾袋25块9。”

        “一共95块8。”

        “付老师，你摊47块9。”

        公摊费用aa，这个是两人先前说好的。所以江宛转把账目理好了，此时红灯，她把手上提的芒果蛋糕拿了出来，“还有这个。”

        付时遇侧目，循着她的话，看到了她手中的芒果奶油小蛋糕。

        “这个不是aa。”江宛转说：“是我请你的。”

        那个，和付老师在一起住了没几天，她就蹭了人两次顺风车了。

        所以她也要表示一下。

        她的表示一下：她最喜欢的芒果奶油小蛋糕，分他一个。

        视线在女孩手里停了停，付时遇接了过去，唇弯了弯。

        “谢谢。”

        “……”

        一起出门，一起回家。装着小蛋糕的塑料袋发出窸窣的响，付时遇把它放到桌上。芒果的料放得很足，整个蛋糕里，蛋糕坯不多，有大半都是新鲜的芒果切和芒果果酱。

        付时遇眸子微垂，视线在蛋糕凝定，良久，从柜子里拿出了胶片相机。

        打开，对焦，拍摄。

        接单用的是数码单反，而这台老式的胶片相机，从来就只用来拍一种景。

        或者说是植物。

        向日葵。

        但在今天，这台胶片相机，还拍了一小块芒果奶油小蛋糕。

        是她，送给他的。

        -

        因为不用出工，接下来一周时间，江宛转集中精力去画《无问楼》的13话。

        kieran出场的那一话。

        这七天时间里，从太阳初升到月亮西沉，细节一点一点地，填在线稿里；也一点一点地，亮在江宛转的瞳孔里。

        交错的光与影，放大的特写，割裂与重组的分镜，连贯的页面里，人物逐渐被赋予了生命。

        按照大纲，第1话到第12话，这12话属于同一个地图。画的是女主冯鸾书在无问楼里待了一千年的光阴，一千年的时间里，她为9873个亡魂实现夙愿；一千年的时光过去，终于到了二十世纪。

        二十世纪初，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停在了无问楼外。

        他很高，大约一米九的个子，让他在人群里卓然而出。一袭黑色的风衣，同色系的绅士帽，手中是胡桃木色的手杖，风度翩翩，那是来自西方的绅士。

        一千米开外，隔着如幕的雨，冯鸾书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他身上没有死气，心脏也仍然在胸腔跳动。】

        【他不是死人，但也不是亡魂。】

        【哗——】

        漫画分镜里，雨如瀑下，雨幕隔绝，冯鸾书注视着无问楼外的不速之客。绛色的旗袍，艳丽的唇，她姿容窈窕，视线却如同雨水般的冰冷。而男人一袭黑衣，压抑深色，与女子的绛红艳色截然不同。

        不过转瞬之间，他已经来到了她的门外。沪都暴雨如同帘幕，将整个世界笼入这一帘雨中。在雨中，男人抬起眼睛。

        碧绿的眸子，狐狸般的眼。冷幽幽的，像是一颗上等的祖母绿宝石。

        他站在她门外，用那样一双眼睛，看着她。

        冯鸾书张唇，问：【[客人来此，有何贵干？]】

        他弯唇，字句有声：【[我来找你，小姐。]】

        谈吐亦是文雅而颇具风度的，如同真正的绅士那般。

        【[找我作什么？]】

        【哗——哗——】

        漫画背景里，雨仍在下。

        占据了大半个页面的镜头特写里，那双似狐的眼微眯，如同在笑。

        持着胡桃木色手杖的手，徐徐地，放了下来。

        须臾，银色的金属在空中滑过冷刃。穿过稠密的雨雾，那冷刃直直飞向了冯鸾书的方向。

        【[来了结你的性命，小姐。]】

        【tobecontinued…】

        打出未完待续的标签，江宛转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没有错别字和漏画错画的部分，页面序号也没有错。在“确认发布”的按钮上，指尖按了下去。

        【确认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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