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呕吐之后夕颜也彻底清醒了。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事和人，眼里冒起了水气，倒是没哭出来。

        付景淮只觉得头有些疼，一转身就出了门。那动作利索又潇洒，看得夕颜以为对方生了气，终于要丢下自己这个烂摊子了。

        她觉得鼻子有点酸，也似乎感受到了伴随着呕吐的生理泪水要突破眼眶流下来。此刻她浑身没劲，又不得不收拾，努力深呼了一口气憋回了眼泪，却在掀开被子下床时又因为没力气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这会儿付景淮刚好去而复返，他两手满满当当的拿着才从卫生间寻到的清洁用品，和坐在地上的夕颜大眼瞪小眼。

        看着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样子，付景淮心底突然柔和了许多，他无奈道：“怎么坐在地上？”

        “师兄，我好难受。”不知道付景淮的样子触到了夕颜的哪条神经，她像是一下子丢掉了全部的伪装，真情实感地向他表达了自己的情绪。

        付景淮把她扶起来坐好在床沿，然后清洁了地板。等做好了一切，他又走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温水。

        “夕颜，”付景淮把水递过去，看着她，“你觉得我是可以信赖的人吗？”

        夕颜闻声愣了一秒，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应该要信任我的，”他缓缓地说着，眼睛里的温度却不同于他的语气，“锦舒和我都在给你创造多一个的选择，你应该让我们来帮你的。”

        夕颜没有说话，眼眸也垂了下来。

        付景淮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明明是很温柔又亲密的动作，却不知何故让夕颜打了个冷战。接着，她又听到他问：“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夕颜觉得自己的心跳忽地加快了不少，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你不信任我吗？”他又问。

        夕颜猛地摇头，像是为了极力证明自己相信他一样，反复解释：“我相信师兄的！”

        看着付景淮无动于衷的样子她有些慌了，她知道付景淮看出来了，也终于有了些小伎俩被拆穿的害怕。

        边缘性人格障碍的主要表现之一除了情绪起伏，就在于不稳定的紧张的人际关系模式。患者非常的患得患失，也会对有亲密关系的人做出很多疯狂的努力来避免被遗弃。

        她用这种自我毁坏的行为来吸引他的注意，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在乎她吗，所以才在聚会喝了这么多酒，并且让同事打电话给他？

        她像个被主人丢弃的猫，小声地说：“师兄会一直陪着我吗？”

        付景淮很想告诉她，自己只是她的医生，并不是她的恋人或是照料者。但是又的确是自己，明知道她是患者，还给了她一些期待和把自己理想化的助力。

        见他不答，夕颜又朝前凑了凑，两手环过他的腰，下巴扣在他的肩膀上，把他紧紧地抱住了。

        付景淮不禁皱了皱眉，正欲拉开她，就听到她祈求地声音：“师兄抱抱我好不好？”

        他们两人，哪里像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了。付景淮心头一抽，同时感受到肩上那人的呼吸一深一浅地传递到脖颈。他感觉头皮都开始发麻，整个人像是触电了一样。

        又是这样。付景淮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他有些恼怒，也有些无措。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他觉得自己和夕颜的位置像是被互换，可自己偏偏没有任何办法。

        也许只需要推开她就好了，但是心里的一部分似乎并不希望他这么做。这种感觉实在是又陌生又难熬，让一贯能够掌控事态发展的自己感到无比的无力。

        半晌，终于调整好情绪的付景淮开口了，他的声音是出乎夕颜意料之外的温和：“那你不要任性，要配合治疗快点好起来。”

        夕颜对这样的他似是很受用，从他的肩膀里抬起了头，乖巧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点头的自然弧度，还是她又暗藏了小心思。付景淮感觉右边的脸颊被一个柔软又湿润的东西擦过。他愕然地低头去看，眼光就撞进了那个茫然又懵懂的眼里。

        她也像是吃了一惊，连忙往后退了退，跟付景淮拉开了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面前的小姑娘跟平日里讷讷的样子和露出些锋芒的样子都不太一样了。

        他看了夕颜良久，最终从床边站起身，没有再提刚才的事，说道：“好好休息吧，周六见。”

        走到门口时，付景淮突然顿住了脚步。他半侧着身，屋子里的灯光在他脸上留下了一半阴影，让夕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又补充了几个字：“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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