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胭脂海棠(39)
许棠舟已经看了很久。
他藏身暗处,看着水胭月满怀心事地梳妆,看着她眼底怀着希冀地移门等待,看着她咬着唇地低下头去。
本来都决定了要狠一狠心的,本来都决定了不再出现的。
可是,看到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怎么能忍得下去?
许棠舟还是心软了。
他从暗处走了出来,装作一切未觉,只做出适合此时的表情。
比如说,类似于晚来的歉疚,再加上一句:“夫人,我来晚了。”
这句话倒是真心实意的。
一切如他所料,水胭月的眼睛立马就亮了,像是星辰一般地灿烂。
原本垂下的嘴角翘起,她眉眼弯弯,露出两个小梨涡:“没有,没有,回来得正好。”
说着手忙脚乱地又整了整衣服,然后抿着唇,慢慢地靠近了他。
颊上生出两朵红云。
这个看起来活泼可爱的姑娘,其实最单纯不过了。
总是这么轻易地就原谅别人,以后会受伤的啊。
许棠舟心里想着,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因为,这些都跟自己无关了。
一想到这些,他就有些气馁,还有丝丝缕缕压抑在深处的愤怒。
明明喜欢她,明明近在眼前,为什么偏偏就得分离?!
他失了冷静,主动地握住了她的手,紧紧的,只希望永远地都不再松开。
“哎呀”,水胭月的脸更红了,她低下头去,悄悄地觑着含笑看着二人的丫鬟仆役,凑近了小声地说着:“怎……怎么大庭广众的……快松开呀!”
她含羞带怯,整个人都快成了一只红脸鹌鹑。
“不放!”许棠舟说得干脆,既然已经做了,那就做到底。
他极快地揽住了她盈盈的腰肢,还不忘紧了紧,让她靠得更近了些。
水胭月几乎是贴在他身上,只需抬头就可见他光洁的下颌,腰又被他铁一般的手紧紧地揽着,掰也掰不开。
她的脸瞬间变成了晕染开的红布,吹弹可破的肌肤几乎要滴出血来。
“我……我……”水胭月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脑中一片混沌。
“我是你夫君”,他低着头在她耳边说着,温热的呼吸像一条蜿蜒的线,从耳根泄进脖颈里,密密麻麻地将她包裹起来:“害羞做什么。”
他用另一只手盖住她的双眼,于是来自于府内人的视线都被挡住,骨结下方的茧子磨得脸痒痒的,但又很是让人安稳。
水胭月不知他要做什么,又是忐忑又是期待。
“现在看不到了”,许棠舟的脸上露出这几日以来的第一个笑意,就连尾音都忍不住地上扬:“跟着我走就好。”
他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盖住她的眼睛,大大方方地穿行在路上。
水胭月有些手足无措,听得旁边是接二连三来自丫鬟仆役的“见过侯爷、夫人”的说话声,但又被蒙着眼,只得顺着他走下去。
莫名地涌出一股绕绕的甜来,像小鱼似的在心湖里往来翕忽。
等到终于出了府门,他的手放下来的时候,水胭月甚至有些遗憾。
原本以为镇北侯府很大,可是今日里跟他完整地走了一遭,却又觉得那路短得出奇。
回门的一切都很正常。
许棠舟做足了一个好姑爷应有的模样,彬彬有礼又不失亲近,让水侍郎跟水夫人频频点头。
两位老人还算满意。
水胭月也配合着跟母亲说了些体己话,丝毫没有提及这几日来在侯府的异常。
她从心里让自己相信他,相信他此前是真的有要事处理,相信他不是故意地在疏远自己。
尽管有些地方似乎解释不了,比如,洞房花烛夜他的逃离。
但不管怎样,他今日里总算是出现了,也应对得很好,所以此前的种种她也就不愿意去深究了。
只要他以后依然能像今日,就好。
水胭月兀自地安慰着自己,与许棠舟走完了回门的一天。
等到一回了镇北侯府,许棠舟就松开了她的手,抱歉地说:“我还有要事,你先去休息吧。”
水胭月拉住他不松开,仰起头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棠舟哥哥,你……”
她很想问: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你有什么在瞒着我,你在害怕还是逃避什么?
但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却被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害怕了。
害怕他真的有事情瞒着自己,害怕他就此离开自己。
害怕那是个自己无法承受的“真相”。
于是拉着的手也慢慢放开,水胭月露出一个笑来,但无论怎样看都很是勉强:“你……记得早些回来。”
千言万语,终究还是被孤独地埋在心里。
许棠舟避开了她的眼睛,他怕自己会再次沦陷。
闷闷地点了点头,就极快地走远了。
只留下水胭月一个人,站在原地,孤零零的。
神色落寞。
两个人都有了心事,但他们的心事,又各不相同。
大婚的第五日,天气晴好。
夕阳的余晖暖融融的,带着春日里独有的惬意。
镇北侯府门口出来了驾马车,赶车人吆喝着就往西而去,后面隔了不远很快地就跟上了几个行踪不明的人来。
等到这些人走光了,府内的后门悄悄打开来,一辆朴素的马车不起眼地出了门。
老车夫扬起鞭子,催促着马儿往前赶。
这第二辆马车里,正坐着许棠舟。
他背着那把太子大婚送来的陨铁剑,透过车窗缝隙,机警地看着外面。
早就料到了会有人盯梢,且此次与太子的会面须得保密进行,所以他就试探了一番。
果然前面那辆烟雾弹马车,吸引走了一些明里暗里的人。
这也让他意识到了,如今的情形并不太妙,依然有许多眼睛在盯着自己。
老车夫把速度控制得很好,稳稳当当地行了许久,只在一处当铺前头因为堵路等了片刻。
前头有两个男人似是因为起了纠纷争吵不休,后来动起手,惹得许多人围观,因此才把路堵住了。
有热心人拉开了打架的男人,围观的人群见没热闹可瞧也散去了。
第二辆马车又继续地走着,而在它后头不远不近地缀着一个脚程极快的黑脸男人。
马车行了一路,直到城郊才停下。
老车夫下来跟路边卖白菜的摊贩说了些什么,然后撩起车帘,把一扁担的菜就往车里搬。
似是在买菜。
黑脸男人几步就到了车边上,貌似路过,不经意地往车里面瞟了一眼。
随即他便瞪大了眼睛。
车厢里空无一人。
许棠舟早已不见了踪影。
早在出府的时候,许棠舟就发现了跟踪的那个黑脸男人。
虽然他隐藏极好,但平常人可没那么稳的脚程跟那么快的速度。
况且又不远不近地缀着,怎么看都有问题。
于是之前的安排就有了作用,在当铺前头那两个男人“无意间”打起来时,许棠舟就已经趁着人多杂乱悄悄地下了马车,而后换了另一辆。
有惊无险地到了采翠楼。
刚刚到门口站定,就觉有一道目光从楼上看来。
他也没有作声,跟着楼里接引的小厮一路往上走,果然就停在了感知到目光的那间房门前。
里头有悠悠古筝弦音,缥缈如山上清泉。
小厮敲了敲门,极为恭敬:“公子,客人到了。”
“公子说了,让客人进来吧。”古筝停了,一个好听的女声传来,软软柔柔,让人顿生好感。
许棠舟推开门,高明绥正坐在桌案前饶有兴致地喝着茶,屏风后坐着一个女子,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但就从那隐约的轮廓来看,此女应当也是极美的。
“继续”,高明绥只说了一句,屏风后的古筝声又响起,幽幽切切,古朴似松竹。
他看向许棠舟,面上笑眯眯的,指了指对面的位子:“坐。”
许棠舟也没有客气,拱了拱手直接地坐了下来。
他也不开口,就稳稳地坐着,等待高明绥先说。
谁知高明绥也不说话了,只是慢悠悠地喝着茶水,任由许棠舟就这样干坐着。
室内一时无了人声,只有琴音袅袅。
直到喝完了那杯茶,高明绥方才放下茶杯,拍了拍掌:“湖漪,倒茶。”
琴音又停了,屏风后头一阵窸窸窣窣的碎响,而后那个叫湖漪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面相温婉可人,五官精致而小巧,仪态都是雅致的,看着赏心悦目。
湖漪温顺地端起茶盏,先是往高明绥的被子里倒了,而后转过身,就要往许棠舟身边来:“客人……”
身姿袅娜,顾盼生辉,一双眼睛含娇带媚。
“不必”,许棠舟出口止住了她的靠近,拿起桌上的酒壶来,直接地把自己面前的杯子满上:“我喜酒,不喝茶。”
高明绥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他挥了挥手,湖漪便顺从地起身,缓缓地退出了房门。
接着,房内换了个人进来。
那是个面目干净的男子,一身的纯净灵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看起来清清透透仿佛不沾染一丝杂质。
就连面相上也是极好,居然连对着许棠舟也不怎么落下风。
“莲生,跟客人喝杯酒。”高明绥跟那男子说话,眼睛却看着许棠舟。
那个名叫莲生的男子就要起身,许棠舟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在无声地拒绝。
高明绥抬手止住了莲生,眯缝起眼睛:“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个。”
两个皮相与仪态都算得上绝品的男女,按照道理来说谁都会心动,可许棠舟偏偏全都拒绝了,甚至一眼也没有瞧过去。
果然啊,他的心里只有她。
那条软肋。
“殿下,有事便说吧”,许棠舟直视着高明绥,也不再打哑谜。
高明绥挥了挥手,莲生退走了,房门被关闭。
二人独处一室,四目相对。
分明什么都没说,却又似乎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博弈。
高明绥缓缓地端起茶杯,面色如旧,却说出了一句让许棠舟全身血液上涌的话:
“你可知,十八年前镇北公之死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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