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
今日见到圣上,已经逾矩多次,即便杀头,都是应得的。
孟卿卿不知是冷汗还是热的,反正,在这六月的天,却浑身透着冷。
噗通一声跪倒,本身的孟卿卿再次回位,声音像初拉的胡琴,透出起伏的颤,“求陛下恕罪!”
这不是一句随口而来,毫无感情的话。
恐惧,担忧,她此刻只想到的是还生死不明的父亲,还有为了防备那贪心堂叔的娘亲。
这个家,她是唯一女儿,她维护的,自然是这个家。
而不是另一副魂魄中,总是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正义感和主动性。
因为胆怯和害怕,孟卿卿开始泫然欲泣,这是她真实的情绪,不是为了不让圣上惩罚她而使的心眼子。
五味杂陈中,情绪喷薄而泻。
她哭了,是真的在哭。
无人制止,她便继续哭。
她不想要那副魂魄了,太逞强,太大胆,以致于都快要连累父母了。
她也后悔了。
再也不愿掺和这些劳什子的什么案子。
关她,关孟家,什么事呢?
她要做的是规规矩矩,好生等待父母给她找的一份姻缘而已。
不知多久,她也没在意,等到差不多,正用帕子擦泪,她又陡然发觉,自己又失态了,再次犯了见到圣上的忌讳。
这又是一个罪名。
收起帕子,赶紧磕头。
“求圣上责罚,民女有罪。”
依然无人应答,室内一片安静。
只有冰鉴散发的冷气,飘散在半空,瞬间便消失。
外面,孟夫人心急如焚。
女儿进去这么久,还未出来,可见圣上正在盘问她父亲的事。
可她又不敢随意闯进去,只得在廊庑下,和嬷嬷以及立夏一起,唉声叹气。
自家女儿一直身处在内院,哪里见过圣颜,今日这般鲁莽,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她在后悔,应该让她早日相夫教子,摆脱她父亲的灾祸才是。
才赶到的孟天明,左右犹豫。
圣上生气,孟家遭殃,自己便该不出现。
如若并不在意,孟家便暂时安全无虞,自己就该去圣上面前露脸,让他知道孟家还有位堂哥,以便以后加官进爵。
正在迟疑间,屋内发话,孟天明更加聚精会神。
哪知距离太远,一句都没听清。
“朕又没打算责怪与你,你反倒自己吓自己。”走上前来,亲自搀起孟卿卿,见她双眼哭红,眼睫上还挂着泪,掏出自己的帕子塞给她,温声轻笑,“擦擦吧,哭的像个小兔子,可怜见的。”
一股淡淡的香,很好闻,是孟卿卿从没闻过的味道。
她哪敢用,直接双手捧起至额顶,恭敬如神,“多谢圣上体恤,民女深感愧疚,岂敢用圣上的东西,请圣上收回。”
没等到戴玉珏收回,床上的戴玉藻已然发话,“哎呀,哪有那么多讲究,卿卿,不要妄自菲薄,要不是你和高铁提及那么多,他那比我多二两脑髓的脑袋,也不会这么快查到我堂叔啊。”
听到这,孟卿卿更是吓得几乎再次跪倒。
哪知戴玉珏长臂一抓,将摇摇欲坠的她再次拉起,朝弟弟啐了口,“要你快嘴多言,你看,又把卿卿吓到了。”
戴玉珏温润如水,即便说话,都是不疾不徐,比起他那弟弟,抛去他帝王的身份,更让孟卿卿觉得亲近。
可惜,他是万人之上的君王。
再想亲近,也是枉然。
退开一步,孟卿卿避开他的手,拘谨乖巧,如对神明。
涉及到皇家内戚,案子的级别自然升高。
不管是真还是疑,都不宜在孟府说起。
戴玉藻暂时不易搬动,戴玉珏听取意见,继续让他弟弟在孟府养伤,同时留下两名太医医治。
戴玉珏让秦天柱收起孟卿卿的手稿,连同高铁,又叫了接手案子的周凛冬,一起回宫内问话。
戴玉藻高兴的像个傻子,可他不敢表现太明,只是佯装烦躁,让金狗腿回去拿东西,吩咐许多,随后安心躺倒,数起水榭的荷花来。
戴玉珏一出门,外面瞬即跪倒一大排。
跟在后面的孟卿卿,见到惴惴不安的娘亲,还有那像苍蝇一般,死追不走的堂叔。
戴玉珏忽地趋身过来,拉她袖子轻问,“这便是你堂叔?”
“禀陛下,是。”恭敬应声,对于那拽住自己袖子的手,一阵怔然。
好像···自己一点都不讨厌。
比起那狂妄的弟弟,哥哥好像强上许多。
正在心猿意马,便听到在头顶有人哂笑,“你也讨厌你堂叔?朕以后逮着机会,给你出气。”
孟卿卿的心,倏地一下被击中。
这位天子,可真好。
众人往外走,孟夫人起身时,孟卿卿上前,安抚地摸她的手。
孟天明则是躬身到底,正欲上前见礼,哪知戴玉珏看都没看他,直接被宫人簇拥着离去。
孟夫人得知戴玉藻要在孟家休养,便再次重新安排。
不仅大厨房单独给亲王府来的大厨单独使用,还将东侧的院子,全都空出来,交给亲王府的人安排。
孟家的厨房,则暂时到南苑那闲置的小厨房,暂时过渡。
这样安排,既能让亲王府的人,不拘束,也在侧面向圣上传达讯息,孟家,即便家主入狱,也不会苛责到亲王。
戴玉藻起先还优哉游哉的寻思:孟卿卿几乎可以天天见到。
他让金狗腿回去拿的箱笼里,有一箱笼的东西,全是打算慢慢给她的。
手钏金簪,耳珰布料,甚至还有高雅的古玩字画,低俗的野史怪谈闲书。
哪知,刚到了下午,才发现,孟家居然将他们府里的人,礼貌的隔开。
这下好,如若想见卿卿,难度可就大了。
期望变成奢望,幻想成为空谈,这该如何是好?
孟卿卿回南苑后,躺在床上,一直在琢磨,圣上的态度,似乎已经说明,父亲的事,应该无虞。
还有他透露出来话里的深义。
你也讨厌你堂叔。
一个‘也’字从圣上嘴里出来,看来,红衣尸案,应该无法善了。
而且,孟家的家事,他也是了然在胸的。
要怎样的脑袋,能够记下这么多?
江山,官臣,后宫,还有大臣的某些家事。
孟卿卿甚至有种冲动,如若还有机会见到的话,她想问一句:圣上的大脑里,到底装了多少?
是不是像她另一个魂魄里,在案情发生时,总会冒出来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让她身不由己,替她发声,为她行动。
那一个我,到底在哪里?
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摩挲在脖间的玉珮,孟卿卿在恍恍惚惚中睡去。
红衣案已经被戴玉珏直接插手,移交到大理寺,待查清后,三法司协同办案。
周凛松因为红衣案的直接办案人,也被暂时分派到大理寺。
同时,护城河男尸案,也一起并案。
戴玉珏早就不喜欢他那不做事还要拿着朝廷俸禄的一群皇亲国戚,接这冒头的案件,他不会高拿轻放,杀鸡吓猴,隔山打牛,都是需要的。
甚至,在孟卿卿的灵感下,他已经萌发出其他的心思。
这样睿智到极致的小姑娘,可不能居于一隅,绣花下棋。
简直是大浪费。
深夜,他换了身衣裳,蒙了脸,秦天柱如鬼魅,在暗处随后,直接进到刑部大牢。
孟天祥所住的刑部牢房,是经过改造的,水泼不入,火烧不着,即便是最尖利的刃口,都无法撼动半分。
而它所在的位置更是奇特,不在常人心理想象中的最深处。
而就在牢房的入口第一间。
只是,用了障眼法,能够窥见其貌,懂玄机的,只有寥寥数人。
外围都是如此精妙,更别提里面,软被香椅,茶棋书画,全都具备。
甚至,有一处暗道,直通皇家花园,在憋不过的时候,还能溜出去散散心,看看景。
只是,这个暗道的内幕,只有戴玉珏一人知道。
关押在这里的人,都是他亲自安排的。
所有办事的官差,都只知道自己要做的那一步,而非所有流程。
而且,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绝密,做好自己该做的便是。
没谁想不要脑袋去八卦其他。
孟天祥正在和大理寺正卿程平下棋,两位老友,丝毫不在意这是牢房,下过两局,平局。
正要掷棋而起,有人赶到。
两人惶恐,正欲行礼,被拦住。
秦天柱大掌一挥,暗卫守立即行动,守住这片区域。
“有人按捺不住,要跳起来。”走到雕刻精美的黄花梨木桌前,自顾自给自己倒了盏茶,一饮而尽。
丝毫没去顾及一些属于他的禁忌。
比方喝这里的茶,而不用试毒。
“三爷可有对策?”程平清瘦,可面相和他那不成器的儿子程耀宗,几乎一样,扁平五官,无任何记忆点,丢在人堆里,及其平凡。
因为先前有约,只要到孟天祥这里来,都只会称呼化名。
戴玉珏在家族里排行三,便是三爷。
“暂时无需,等他们多跳一跳也无妨。不过···”笑意看向正在手捻棋子的人,“你真养了个好女儿啊。”
孟天祥天天吃喝玩睡,曾经清瘦的脸,不仅变圆,还有了双下巴。
见他这般不吝喜爱,他愣住,脱口道,“我家女儿养在深闺,她哪里值得三爷这般夸赞?”
“···嘁···藏吧,你就藏吧,她那本事,我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利用起来,到时你可别沾她的光。”
\"哎呀,只要您用得上,我做主,随您调遣,我也不讲究那些个闺阁女子的俗理。\"宽袖一挥,挑衅扬眉,“来一局?就当陪我,老程当看客?”
“来就来,我年纪小,还怕你这老泼皮。”撩袍坐下,摆正棋子。
“才说要我闺女替他做事,一点都不想着巴结我,这三爷,好生过河拆桥。哈哈···”
三人仰脸笑,门外的秦天柱,听不见分毫,却也几乎眼冒绿光,浑身警醒。
这人啊,有时演着演着,就把自己本性忘了。
好在,圣上体恤,偶尔也让他在暗夜里出来过过瘾,拿出几分还在的本事,感觉还挺好。
他有时扮的也烦,那暗处的人,怎么就还不束手就擒呢?
当太监,可真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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