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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011


戴玉藻不叫唤了,因为,院判的银针,正好扎在他腋下。他疼的只想骂他亲哥戴玉珏。

        还真有伤,院判摸了好几次,好像断了两根。

        他哀嚎,本只是愿望,立马成真,这下,哥都来了,肯定是回宫去养伤。

        想留在孟府,门都没有。

        戴玉珏第一次见传说中的孟家姑娘。

        清秀俊俏而已,并无天人之姿。

        也不知道自己这傻弟弟,怎地就这么快入了心。

        想到顺天府尹贾卓的溢美之词,他不由捻袖,浓眉微展,一派闲适,多往跪在地上的她,瞧了几眼。

        扑扇般的睫毛,动都不动,两双细白手指,居然敢伸到死者的□□去辨别男女。

        瘦削的肩膀,都没他一个手掌宽。弯曲的背脊骨,根根分明。

        一身石榴红,也遮掩不住脸上的苍白。

        “起来吧,小姑娘。”尽量让自己声音温柔和煦,不然,几乎定住眼珠子的弟弟,岂是好惹的。

        “民女谢过陛下。”双手撑地,瞬即起身,身手利索,不像是表面看起来娇弱无力的姑娘。

        戴玉珏瞥了眼床上的弟弟,“你说你父亲是冤枉的,可有凭据?”

        见圣上主动挑起话题,孟卿卿浅怔,往戴玉藻那睇去,见他微微点头,她的心思便活了。

        另一个孟卿卿,不用她多意念,直接扑愣愣出来,大开大合。

        “民女有心,这几日将那晚大雨的场景画了出来,且待民女准备一二,请陛下稍等片刻。”

        戴玉珏没见过在谈论事情时如此沉稳的小姑娘,他饶有兴趣,一边和弟弟笑侃,一边期待离去的孟卿,会拿出何种证据来。

        他不信,一个小小的姑娘,能有什么更大造化。

        孟夫人在外等候,生怕圣上有所怪罪,哪知,却是女儿和圣上谈起夫君的事来。

        这让她感到无比欣慰和满足。

        终究是长大了,能撑起孟府的家来。

        眼眶湿润中,有小厮来报,堂叔到。

        孟夫人冷笑,见圣上亲临,这天大的面子,也要觍脸来蹭一蹭。

        毕竟有贵人在,她不好从中硬生生阻拦,只是点头,示意随他。

        孟卿卿把画好的一摞纸拿来,摊在屋里的案桌上。

        戴玉藻有心想要看,可怎奈身上疼,只好悒悒不乐,继续躺着。

        戴玉珏过来,孟卿卿手拿细线墨笔,开始指画纸,她那眼里的熠熠光彩,就像天上最亮的星眸,戴玉珏,不禁有些走神。

        清清嗓子,“陛下,请看,第一张,我是从他走出父亲的书房门口,开始画的。您看他走路的姿势,脚步抬起的高度,并不一致,左腿抬的明显比右腿高,说明他右腿曾经受过很重的伤。

        在那一段受伤的日子里,他也在练习走路,从而后来即便痊愈,他走路的姿势,依然沿袭受伤时的习惯,一直如此。

        就像人小时候习惯用左手吃饭,后来被迫改成右手,可有些时候,没注意的话,用左手的习惯,还是会冒出来。

        所以,这是一个线索。”

        “还有···”拿起第二张纸,同时在上面细细的描画,“陛下,您看出这雨衣人的身形了么?”

        戴玉珏把纸拿起来瞧,皱眉问,“这就是一个人的背影,能看出什么来?”

        “我能,陛下,且看我描给您细瞧。”

        一边画,一边解释,“雨衣的厚度,大概不过这么厚···”刷刷刷几笔粗描,“民女这是将雨衣去掉后,那人的真实身形。您看····”

        戴玉珏暗暗震惊,按照画里的身形的人,朝中确实是有几位符合的。

        更何况右腿受重伤的,无需多想,两个条件,他脑海里直接蹦出来一个人。

        抬眸,见他正拿起画细瞧,孟卿卿趁机将他仔细打量。

        兄弟俩相像,又不像。

        相像的面部轮廓,不相像的是气度。

        一个沉稳内敛,一个张狂豪佞。

        “陛下,请先饮茶,”孟卿卿见他唇有些干燥,下意识说了句。

        出口后,才发觉,这话不是她该说的。

        瞬即顿住,捂住自己的嘴,耳后通红,全身局促。

        “大哥,你放松些,卿卿好像很怕你。”

        戴玉珏正在看画,还没明白过来,便听到弟弟又在喊,“卿卿过来,帮我个忙。”

        戴玉藻想翻个身,因为肋骨痛,都没翻过去。

        孟卿卿本不想上前掺和,一来戴玉藻确实在圣上面前维护她,她不能不领情。

        二来,也猜出来,戴玉藻是想让他皇帝哥哥看到和她的亲近,从而会有所照拂和顾忌。

        带着感激,孟卿卿也不吝拿出温柔的一面,怎奈他完全不能配合,身子卡在那,完全翻动不了。

        还不住的叫疼。

        这一下,孟卿卿不敢动,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双手,是该继续放在他两侧,还是缩回来。

        既阻碍怔楞间,黄色衣摆在她身侧。

        “···你呀,脑中三两脑髓估计被摔走二两,蠢笨到家。”戴玉珏边嫌弃,边示意孟卿卿搭把手,两人合力,总算把他放到另一侧。

        两人合作完成一件事,彼此相视一眼,关系好像瞬间又进了一步。

        “陛下,您瞧,我还有新发现。”拿起第三张纸,却将它翻过来,露出留白面。

        俏皮中好像带着玩闹,戴玉珏也随她,并不去翻开画了画的那一面。

        “有了习惯和身形还不够,必须要有轮廓,这是当时陡然有道闪电下来,我捕捉到他的面部模样,我不看先前画的那张,我现在凭记忆再画给您瞧,你看会不会是一样?

        人脑在某一瞬间画面的记忆,有时会比长期观看到的画面的更记得清楚。

        比方说,您手边有个常用的茶盏上的花纹,要您把它说出来,您不一定会记得。

        可,如果那茶盏突然掉在地上,摔碎了,发出声响,您就在那一刻瞧见,它那上面的花纹,您说不定还记得。”

        孟卿卿本想深入解释缘由,可想到也许他们并不懂,反倒引起误会。

        见他若有所思,孟卿卿继续画,不到三息,便已完成。

        “劳烦您打开那张纸,和我现在画的对比看。”

        戴玉珏果真拿起来细细端详,两张面部轮廓,除了笔的粗细用的不同,即便是大小眼,都画的惟妙惟肖。两张对比,果真大同小异。

        这一番下来,他佩服,真的从心里开始佩服。

        这小姑娘天生的敏锐感和观察力,不是假的。

        甚至结合这三点,他已经知道是谁。

        正好和他暗地里查出来的,是同一个人。

        忽然将孟天祥下到大牢,其实这是他和孟天祥暗地里的共同的计划。他不能对她明言,可也不能让她担心,放下纸,他假装淡淡地,“放心,你父亲的事,不会有什么,至于其他的,朕不能多说。小姑娘如此聪明,应该明白。”

        孟卿卿诧异望他,又再次将不能直视圣颜的规矩给忘得干净。

        “别这样瞧我,你讲的也累,喝点茶。”把手稿全都收起,戴玉珏坦然对上她的目光,“孟家有你,真是幸事。”

        孟卿卿羞眄转开,迅速低头,端起另一盏,轻抿一口。

        秦天柱虾腰进来,“亲王殿下,高铁有事来禀。”

        也许是父亲的事得了陛下的允诺,孟卿卿心里一阵轻松,见又有消息来,她再次忘记自己的身份,雀跃道,“是不是有线索?”

        戴玉藻也跟着笑,“快,快进来。”

        高铁一身汗渍,一身灰,显然没少受罪。

        见圣上居然在,他首先恭敬给他行礼。

        “按照孟小姐的指示,我和侍卫们排查了锦绣道所有商户,在排除没有作案条件的商家外,果真找到三家有嫌疑的。其中一家便是五香楼,还有一家玉器行和古玩店。

        这三家都是背后有人的,其中玉器行是昌盛侯家主母的嫁妆,古玩店前段时间被武威大将军的庶子买下。至于那五香楼···”

        眼神偷瞟圣上,见他很有兴趣的样子,高铁瞬地跪下,“这个,属下不敢说。”

        孟卿卿见此,偷窥了眼毫无反应的圣上,又瞥了眼床上的人。

        “恕你无罪,完全道来。”怕他有压力,戴玉珏径直到戴玉藻床脚坐下,张开双腿,双手搁膝。

        “冷砚寺现在的住持,俗家名字戴炳坤。”

        此话一出,掷地有声。

        室内顿时阒静。

        孟卿卿一听,再一看高铁反应,便知,这是位惹不起的人。

        她安静如鸡,将脚步稍稍往外挪了挪。

        这案子,只怕查不下去。

        更何况又死了一位有毒虫刺身的男人。

        她现在只希望,等会圣上走的时候,能把她的那些画拿走。

        父亲洗清冤屈,才是最重要的。

        戴玉藻眼光一直都在她身上,她这般,他自然知道是怕惹事。

        心中暗诽,面上却如常,“怎地,卿卿你心心念念要查的人,居然往外躲?天热,还是屋里凉快些。这案子,你逃不掉。”

        瞬间成为众人目标,孟卿卿窘的心发慌,她不敢抬颈,嚅嚅,“我哪知道是这样?我又不是朝廷的人,我怕什么?你休要乱说。”

        戴玉藻只是怕她离冰鉴远,会热,倒不是真的想要挖苦她见风使舵。

        戴玉珏脸色阴沉,示意高铁,“你继续说。”

        “冷砚住持派了位叫黄成忠的心腹管理五香楼,那红衣人死去的当夜,五香楼的小厮说,黄掌柜不在。因为有人想会一会掌柜,可掌柜不在楼里。

        等后来,那人走后,黄掌柜又出来了,说他肚疼,去茅房了。

        可有另外的小厮说,见到他往后门出去,回来时,衣摆是湿的。”

        冷不丁,孟卿卿又接了茬,“因为红衣人最后一道工序,是被丢进井里,那井不深,人下去,自然有水花溅上,两房距离太短,水都没干。”

        说完后,她再次猛地想起,捂住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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