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过去
年轻的帝王神色漠然，眉眼深冷，薄唇微抿，骨节分明的手轻敲着桌案。
帷帐外，一个身上衣服绣着凶兽花纹的黑衣男人悄然无声的恭敬跪下，身上还沾染着一丝未散血腥气。
白祈手下的暗卫个个身手不凡，利剑出鞘必以血终，现在他面前跪着的这人就是管暗杀的暗卫首领。
“尸体都处理干净了？”白祈侧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是。”黑衣男人回复完毕，白祈轻轻挥手示意他退下，得令，跪着的黑衣男人起身退出殿外。
室内再无一人，寂静无声，批阅完这几日近百份奏折，久病不愈的身体疲惫不堪，疲劳感涌上。
夜色凉薄，吹过的凉风，白祈靠着案台，腰微弯下，用丝帕轻捂唇嘴，重重咳了几声，嘴角溢出艳红，连带帕上也染上了殷红血色。眼前一黑，就和着窗外姣好的夜色，阖上了眼，坠入梦魇。
…………
白祈轻拨开笼罩在周围的层层云雾，逐渐显现出一位少女的窈窕身姿。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青云冉冉，宫道绵绵，一道虹桥架在宫阙间，繁密枝头鸟雀呼晴。
娇美的少女站在柔和的光晕里，精致的眉眼含灿烂笑意，她看着他，话语亲昵:“阿祈！”她提着繁复的裙摆，头上珠钗步摇轻响泠泠，迈步欣然走向梦中少年时代的白祈。
在抄写书本的少年闻声，放下手中典籍和笔，抬头露出一张清隽而冷冽的脸，眼底有着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宠溺:“怎么不换身装束，就这样匆匆忙忙地来了？”
少女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还穿着宴会上的华丽宫装。
“唔，我这不是着急来找你嘛！”她微微嘟囔着嘴。
闻言少年先是欣悦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眸色暗淡了下来道:“你也不嫌麻烦。”话虽然埋汰着她，但得知少女想来见自己的语气里的藏着的欣怡却是掩不住的。
少女站在稍微空旷一点的地方，转了两圈，藕粉色的裙摆如一朵荡漾开来的夕雾花明媚漂亮，“不好看吗？”她问道。
少女一双圆润饱满的杏眼在看向少年时含着细碎星光，很干净纯粹。
陌上花开，风景如画。
心性稚嫩的少年还不懂得伪装，被少女眼底无杂质的澄澈，晃了心神，偏过头装作无事，面颊雪白的肌肤没什么变化，但如玉的耳垂却微染上一层浅粉。
在少女准备跳过这个话题时，少年都看向她，眼神真挚，润红色的薄唇轻启:“好看的。”
他面前的少女确实生的一副好颜色，明眸皓齿，又有着皇宫中人人嗤之以鼻的天真烂漫。
是那时还在冷宫中受苦的少年最厌弃也最向往的样子。
彼时，满目山河空念远，微凉的秋风吹过，院落树木被晕染得绚烂多彩，好景应长远。
白祈站在离二人不远的地方，看着过去的自己犯傻，和大多数人小的时候一样，渴望别人不含杂质善意。
可哪里会有人一直不变？岁月最是无情，谁也料不准今日同你一起说笑的人，明日会不会捅你一刀？。
就像今晚那个胆小如鼠的人只不过是过了几年娇生惯养的好日子，被叫了几年主子，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以为别人也是个蠢的，反过来就试图打伤主人。
画面一转，梳着高马尾的少年爬上桃树枝头为心有好感的少女折下看中的花。
“愚不可及……”白祈看到年少时的他因为少女的无意中对他施舍过的几分善意而改变自己的行为去讨好她，轻嗤一声。
…………
另一边
沐青和洛晚分别到家之后，沐青卸下一身的繁琐，站在铜镜前，清冷如姣月的脸，在微摇晃的烛光映照下，没什么表情。
她拉开铜镜下的抽屉拿出其中一个外装精致的木匣将它打开，里面是一支镂空飞凤金步摇，沐青拿着步摇，轻抚着上面精致的纹理，喟叹了口气。
她秀气的眉毛下，眼神如略见清烟一般的惆怅，似乎追忆着什么，黑色睫羽微垂，长发散落，“大概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才帮云千的……多少年过去了，如今的南境又将山雨欲来。上回是你，这回也该到我了……”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低了些，些许对未来的迷茫顿生。
隔着精美的步摇，沐青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喜穿一袭白衣的女人，眉目温婉，最后对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浅极淡的笑。
无数复杂的爱恨情仇都泯然在她的如沐春风的温和下，同数不清的泪水一般，坠入尘埃中，不见来日晨曦。
最后火光冲天，人们竞相奔走逃窜不时传出凄厉的叫声，浑浊昏黄的天空染上诡谲血色，漫天硝烟弥散在方寸之地。
白衣胜雪，蹁然落地，星光泯灭。
此后烟雨落南境，酒樽再无两人饮。
……
“你要学的还有很多，但这一次我要教你的是学会忘记，你要相信之后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耳畔女人的话响起，却找不到来处，沐青细想下去，始终如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如今除了沐青和沈如楼，却再无人记得她是谁。
沐青低低呢喃，“……”许久过后，她将步摇仔细放好，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既陌生又熟悉。
窗外，一朵朵小巧玲珑的莲花漂在水上，点缀周围零星。赋予静谧一抹涟漪灵气。
沐青今天回想到这么多事有些累，靠在床上思考不久就昏昏欲睡。
此夜无眠，春山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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