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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降落(中)


资安处是一个不为大众熟知的部门,如果并非联盟政府内部工作人员,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接触到这个部门。

        但是能飞极地的航空公司,恰好全部直接隶属于联盟政府。

        联盟政府的所有部门都会印发专门的联络电话本,可以直接查找到其他部门的联系方式——甚至能直接联系到每一级的领导人,他们的私人联系方式也被要求印在联络本上。

        这种联络电话本每个部门只有一本纸质的,锁在办公室的柜子里。

        平常要查其他部门的联络方式,还是得上内网去翻联络本的电子版本。

        任何人都可以查到公布出来的政府部门电话,但是查阅私人电话则需要对应权限拥有者提交申请。

        比如o5级别的私人电话,需要o4级别权限。

        空管愣了一下,他过去的工作经验里从来没有遇见过类似的事情,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了,匆匆答应道:“好的,我这就让同事去查资安处的办公室联系方式,可能需要两分钟左右。”

        仇衍熟练地报了一个号码出来:“别查了,办公室没权限决定,打这个。”

        这不是政府部门专用的那种短号,而是一个私人电话。

        等空管记住了电话,仇衍继续说:“记得联系医疗队,飞机上有人重伤。”

        他说的是那个被挂在飞机外面的乘务员姐姐。

        空管已经明白过来仇衍身份不简单,但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凭借自己的专业知识坚持道:“如果您强行下高度,按规定我们要全部撤离。”

        仇衍猛拉了一下操纵杆,飞快地对着黄毛使了个眼色,黄毛立刻开始推高度调节盘,整架飞机迅速抬头往左侧翻转,险险避过一架低矮的雪山。

        空管在频道里继续说:“让您降落在哈贝鲁纳机场已经是冒险之举,您的速度太快,哈贝鲁纳机场的跑道太短,绝对不可能正常降落,必定会发生碰撞。如果不在空中盘旋把燃油耗尽,触地时发生大爆炸,不仅是您和飞机活不了,地面的医疗队也不可能活下来的。我的专业知识告诉我,您不能现在就下高度。”

        “如果您坚持下,我会通知医疗队撤离。”

        万铱感觉到了仇衍的无语。

        仇衍的情况类似于——他和空管一起做一道“3-4=?”的数学题,他告诉空管可以直接减,空管一直反驳他,说题目出错了,3比4小,不能用3来减4。

        空管也没啥错,他接受的教育里面没有负数——无限定者,这种紧要关头他的选择趋向于保守,而不是信任飞机驾驶员,他是个照章办事的人。

        毕竟无限定相关知识并不被包含在常识教育中,很多人都对无限定者的具体情况知之甚少。

        仇衍也不和他纠缠:“等资安处过来了,让他们和我说。”

        空管:“资安处就算带了混沌遗物来,我们这边也更专业,他们是辅助救援,您有什么话最好还是和我们沟通。”

        航空部门并不是联盟政府的核心部门,所以不像政法委员会那样对资安处的实际工作心领神会,只以为资安处是一个负责保管混沌遗物的部门。

        频道里路熙在抓狂:“你在说什么鬼!我们都是无限定者!说了能降就是能降,你不要用常理来评估我们!”

        空管一下子更警惕了。

        空管是个普通人,平常也不关心无限定相关的新闻,他念大学时正好是时飞云和董思牧互撕的时候,复杂的科学原理他没懂,但对无限定者全面的歧视风潮正好覆盖了他的壮年,给他的三观造成了深刻的影响。

        无限定者=基因缺陷=麻烦=疯子。

        空管:“我帮您联系一下其他机场,哈贝鲁纳机场虽然是离极地最近的机场,但是跑道条件确实不太适合,或许您考虑一下……”

        不要说仇衍,万铱不用高难度驾驶,光在旁边听着,心里也只有一句话“师傅别念了”。

        频道内空管的声音一下子被掐断了,在一阵令人牙酸的电流声之后,有个偏向清亮的成年男声重新进入了频道。

        “衍哥?我是西奥。你竟然记得我电话,真是荣幸。”挺轻松的语气,和刚才空管大难临头、必须想办法让这个大难离自己远点的凝重完全不同。

        仇衍专心致志地盯着前方,不和他客套:“我还有十分钟到机场,你人能到吗?”

        西奥·迪阿尔是资安处极点基地的总负责人,略有点话唠,经常被同事调侃“因为性格过于阳光,所以被派去极地中和一下”。

        西奥隔着玻璃瞄了一眼下属的进度:“我们人已经进机场了,别担心,你肯定记得我们极点基地那几个远距离传送无限定者。”

        西奥快乐地笑了两声:“衍哥衍哥,年底加预算的时候记得给我们说几句好话啊,接到电话我可是鞋都没换就来了。”

        西奥·迪阿尔觉得这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仇衍可是出了名的强,区区飞机坠毁的小麻烦,他肯定自己能解决,叫上极点基地不过是出于谨慎。

        这意味着极点基地几乎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卖o5指挥官一个人情。

        什么天上掉馅饼。

        联盟政府内部使用以权限评级为主、工作职务为辅的晋升模式,职务随时可以被任免,而权限评级一般而言只有升没有降,所以到了最后那几级,评级要往上升会格外困难。

        这可是o5指挥官!资安处新上任的老大都光有职务、还没评上o5呢!

        仇衍没有被西奥掉以轻心的快乐感染,提醒道:“医疗队。”

        西奥顿了一下,可能是在和自己下属联系,接着回到频道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医疗队有点问题,刚才空管通知她们撤离……”

        不过西奥很快给自己找补:“我带了治疗系无限定者过来,放心吧,我查了你们那辆客机的运载人数,只要伤者的比例不超过50,我们都能应付。”

        仇衍“嗯”了一声,接着声音明显地柔和下来:“铱铱,你让他们过来一下,我们准备降落了。”

        一直在旁边做背景板的乘务员迅速抬眼,眼神在仇衍和万铱之间转了个来回。

        乘务员没什么恶意,那只是个人类更新对他人认识的下意识动作。

        只不过因为仇衍刚才和那个空管对话的时候语气比较严肃,和西奥对话的时候也延续了严肃简单、公事公办的风格,所以他喊万铱的这一声,显得格外温柔。

        虽然对话内容依旧是正事,但谁都能感觉出来不一样。

        万铱:“……”

        万铱还没答话,西奥的声音一下子又大了起来:“衍哥!医疗队我搞定了!你放心降!”

        万铱没有继续听下去,她用腰间的安全索维持着基本的平衡,走到机舱,快速对候命的无限定者们交代了一下情况,然后给那两位星币序列的无限者也系上安全索,让她们到驾驶舱去。

        “那个乘务员,”戴着墨镜的成年女性再次出声:“她挂不住了。”

        万铱看向她。

        墨镜女性抿了抿嘴,她自知每次开口都带来坏消息的自己不讨人喜欢,但还是说:“她的衣服被挂在了飞机外面,经过这么久的高速飞行,衣服坚持不住了。”

        万铱:“还能坚持多久?十分钟可以吗?”

        墨镜女性摇了摇头:“应该最多三分钟。”

        万铱正在脑海里思考再给飞机撕出一道破口的可能性,听见有个熟悉的、十分弱气的声音插进来:

        “队长,我可以跳下去救她。”

        是林在原。

        万铱看过去的时候,林在原正在抚摸自己手上那个银手镯,他低着眼眸,偏圆的小鹿眼看着没有以往那么大。

        林在原解释道:“我是宝剑序列的,变异之后可以在空中飞行。”

        万铱提醒他:“我们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到哈贝鲁纳机场,你现在跳下去,要背负她飞好一段距离,周围都是冰海。”

        游隼可不是能在极地生存的禽鸟。

        林在原:“我知道……我想我可以试试。”

        他看了万铱一眼,又因为社恐迅速收回眼神:“因为……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万铱又提醒了一句:“林师兄,飞机现在的速度很快,你跳下去之后可能只有短短几秒钟,如果没把她从飞机外面抱下来,你接下来可能追不上飞机了。”

        这里离极地非常近,十分寒冷,又是高空,底下是冰海,飞累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更别提还有在茫茫冰雪中迷路的风险。

        极点附近是信号盲区,林师兄不把路熙随身携带的话,几乎不太可能在风雪中联系上文明社会。

        林在原:“这样吗……那……我会尽力的。”

        万铱只觉得一股倾佩从心底油然而生。

        她知道林在原的道德水准高于常人——毕竟长期养活自己重病的女朋友,为了给她治病一个人打三份工,可不是普通男人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女朋友毕竟和林师兄有情感连接。

        这乘务员和林师兄可完全是陌生人。

        万铱回身和仇衍说了一声,然后在墨镜女性的指引下,来到了乘务员被挂着的地方。

        她迅速给飞机底部撕出一个小口子,林师兄立刻变化成地表速度最快的飞禽,从那个口子跳下去了。

        万铱来不及看他成功没有,重新把飞机底部粘了回去。

        附近坐了很多文文静静的学霸女学生,全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万铱,好像受冠冕序列无限定影响不大,满眼都是惊叹和崇拜——

        因为知识储备大,她们比常人更明白硬铝良好的机械性能,也更明白万铱手上的力量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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