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斗鹅（3）
徐木升掏出手机一看，不知不觉和顾军聊了一个多小时，已经11点多钟了，不知道张朝晖那边有什么进展，于是打了个电话过去。
张朝晖说他们一早上便兵分两路进行调查。他亲自去看守所又找王鹏谈了一次，王鹏交代了不少和袁洁交往的细节。根据王鹏提供的信息，他们查到两人之间的通话记录、软件聊天记录以及银行转账信息。王鹏先后送了袁洁22万现金，还买了其他价值不菲的礼物。另一方面，郭毅、王乾坤带队去了银湖天地小区，在监控录像上看到王鹏确实出入过袁洁所住的那栋楼。王鹏在6月1日晚上8点11分进入，又在第二天上午7点32分和袁洁一起离开，两人的举止非常亲密。根据已经掌握到的这些信息，王鹏和袁洁之间肯定存在非正当关系。张朝晖打算下午再去找袁洁谈一次，相信可以让袁洁亲口承认。
但是，和此前的案例一样，银湖天地小区的监控录像也存在大量盲点，如果王鹏等袁洁睡熟之后走楼梯离开是可以避开监控的，而且袁洁家就在二楼，他也可以从爬窗户出去。郭毅已经撂话了，就算袁洁承认王鹏案发当晚在她家过的夜，考虑到他俩之间的关系以及监控的漏洞，也不能作为王鹏的不在场证明。
听到这里，徐木升感觉头好大。自己这个学长还真是严谨，倒不能说他错，但徐木升隐约能感觉得到他非常迫切的想要定王鹏的罪然后结案，这恐怕是考核压力下所有警员的通病。其实徐木升也并非否认王鹏是凶手的可能性，但如果就这样看着他被定罪然后枪毙，他觉得对不起王欢的托付。他希望能够更深入的进行调查，要么是找到王鹏杀死罗兰燕的更直接的证据让自己和王欢都死心；要么就是能够发掘新的线索让警方改主意，可这又谈何容易？
他只能拜托张朝晖先稳住郭毅再给自己一些时间。等下和顾军聊完，他打算去罗兰燕被害现场以及银湖天地小区看看。可老实说，他自己并没什么头绪。
顾军去的时间比徐木升想象得要短。他刚挂断和张朝晖的电话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然后顾军便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那位OL女士——他的姐姐顾红。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我们的别的调查对象杀了燕子？”顾军进门就问。
徐木升眼睛一亮，这倒是个新思路，而且顾军不可能无的放矢。“你有怀疑对象？”
“对，我也是刚想到。”他和顾红坐下来，说出了他们的顾虑。
斗鹅目前正在调查的有两个人，其中之一就是王鹏，而另一个人叫孙健。这个孙健是个做淘宝网店的暴发户。千万不要觉得做淘宝店就是个把人小打小闹，真正做得大的店铺可以有上千员工、完整的生产、采购、导购、物流配送体系，年销售额上十亿，让很多实体卖场都相形见绌。根据顾军他们掌握到的情况，孙健最开始是在滨江市那条闻名全国的小商品批发市场里倒买倒卖，淘宝平台上线后立即转战线上，算得上第一批淘宝店主，如今的年销售额能有好几个亿。发达之后，孙健就开始嫌弃糟糠之妻，和一个花名叫尤莉亚的网模搞在一起。
“啊，尤莉亚，我知道，说是个中俄混血，给很多网店拍过卖家秀，身材爆好。”若莹对这些八卦最是了解。
顾红说：“对，就是她，本名叫尤晶，是本地人。不过她混血什么的都是扯淡，全是整出来的。”
“整出来的有意思吗？”徐木升嘟囔了一句。他本来就看不惯女孩去整容，经过女主播坠楼案之后越发是厌恶。
“你不喜欢不等于别人不喜欢。有些人只管好看，哪管他怎么来的。我们去年捉过孙健和尤莉亚一次。说实话，尤莉亚那小妖精在床上，那真是，”顾军回想起那场面都忍不住咽口水，“骚，相当有技术含量。”
顾红横了他一眼。“你好好说话行不行，燕子还尸骨未寒呢！”
“你刚才说你们捉过孙健一次？”徐木升敏锐的抓住了顾军话里重点。
顾军说：“对，这就是麻烦的所在。”
在说这件事之前，顾军首先着重介绍了斗鹅的一条铁律。斗鹅在对目标人物进行跟踪调查时会使用专业装备从远处拍照取证，上门抓奸时更是会拍摄下全过程的视频。顾军在筹划成立职业捉奸团队的时候就意识到这是一个高风险行业。捉奸过程中取得的证据很可能会在委托人和被调查人心里埋下一根刺。因此他早早就跟团队成员顶下规矩，行动中所获得的证据全部交由他一个人保管，其他人不得私自留存，一旦发现有人违规立即排除出队伍，甚至要承担后续法律责任。
而在完成委托之后，顾军会把所有证据交给委托人。如果委托人选择离婚，将这些证据提交给法院可以帮助她获得更多赔偿。如果委托人希望能够继续维系婚姻关系，顾军也建议她们把这些证据保存好，万一老公以后故态复萌，还可以拿出来打官司。不过顾军自己是绝对不会留底的，除非委托人额外签署一份合同并付费请他代为保管。
孙健的老婆叫姜晓凤，是个文化程度不高而且很传统的女人。她察觉孙健外面有人之后经人介绍联系上顾军。斗鹅团队只用了一周的时间就把孙健捉奸在床。而后顾军将所有证据交给姜晓凤，并询问她是想要离婚还是继续维持婚姻关系。孙健的网店是他和姜晓凤一起做起来的，算是婚后财产，如果离婚姜晓凤至少能分得百分之五十。孙健自然是不愿意离婚的。姜晓凤也很犹豫，最后看在孙健一把鼻涕一把泪苦苦哀求的份上还是原谅了他。姜晓凤原本想请顾军帮她保存证据，然而孙健坚决反对，说家丑不可外扬，最终顾军还是彻底删除了自己这边的记录。
对于顾军来说，这单生意算是完美结束了。然而过了不到半年，姜晓凤又找上他说怀疑孙健再次和尤莉亚搞在了一起，而她之前保存证据的U盘找不到了，怀疑是被孙健给销毁了。姜晓凤请顾军再帮她捉孙健一次，说这次铁心要跟孙健离婚。顾军觉得这女人太傻，意志又不坚定，本不想趟这摊浑水，然而一方面姜晓凤出价1000万，另一方面孙健找人向顾军放话说“第一次被你捉到是大意，有本事你再捉我一次”，顾军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又接下这笔生意。
这一次孙健确实是谨慎了不少。顾军投入了斗鹅几乎所有人员，跟了他一个多月，虽然发现了些蛛丝马迹，但每每被他甩脱。顾军刚才在楼下和团队碰头时得知，孙健昨天中午在一家餐厅就餐后从后门离开，又一次甩掉了跟踪他的调查员。不只是这样，他还在餐桌上留下了一张纸条。
“喏，你看看。”顾军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给徐木升看。纸条上写着：带话给你们老板，你们几个人的脸老子都认熟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他会不会只是吓唬一下你们？”咬人的狗不叫，徐木升觉得孙健真要对付顾军等人，应该就不会留这张纸条。
“可孙健这小子确实和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有瓜葛。”顾军这么说。顾红也附和：“我的车昨天被人砸了。要不然也不会让二少去我。”
徐木升心想，砸车和杀人差距还是很大的，而且罗兰燕是1号出的事，孙健昨天才留这张纸条，怎么想也不像是有关系的样子，除非这是孙健故意设置心理陷阱。
“你当时没有报警吗？”
“你说车吗？报保险了。”顾红往后靠了靠，摆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你也知道，我国法律规定只有国家机关特定工作人员才具有刑事案件侦查权，私人从事婚姻调业务是不受法律保护的。我们虽然和公安那边熟，但也不想轻易就去麻烦人家。”
“所以你们想要我去跟张队长说，应该调查调查孙健？”
顾军和顾红对视一眼，看来两人上来之前有商量过什么。“不，仅凭这张纸条还是先不要去麻烦张队长的好。”顾军说：“我想请你个人暂时加入我们团队，帮我捉孙健的奸。捉到之后很容易搞清楚是不是他下的手。”
徐木升眯眼仔细看了看他。“我怎么觉得你这不是你心里全部的想法？”
“好吧，还有一个人原因，我的他都认得，我现在急需要外援。”
***
从红马超跑俱乐部出来，徐木升拦了辆出租去银湖天地小区。秦若莹一路上都是噘着嘴，一声不吭，原因是徐木升拒绝了顾军的提议。
“我饿了。”车到了银湖天地小区大门外，若莹大小姐终于是说话了。
徐木升既然拒帮斗鹅去捉孙健的奸，他俩自然也不好意思留下来吃午饭。现在已经是快2点了，不饿才怪呢。
“那边有个面馆。要不将就一下？”徐木升四下张望了一圈，发现周围只有这么一个吃饭的地方。
若莹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向面馆走去。“你干嘛不答应啊，多好玩啊？”
徐木升跟在后面苦笑，王欢老爹指不定哪天就上法庭了，我哪有时间玩啊。“那个孙健九成九不是杀罗兰燕的凶手，我何必趟这浑水。而且我也不想你……”
“可是你自己也说过喜欢身临其境的感受案发时的情况。你这不是正好体会一下罗兰燕如何跟踪王欢的爸爸吗？”
“这和案子差得有点远吧。”
吃完面，两人首先进到银湖天地小区里看了看，张朝晖说的没错，作为一个十多年的老小区，这里监控措施漏洞百出，物业的保安也不是很负责。从小区出来，他俩又往马场路方向走了半个多小时找到罗兰燕被杀死的那个小巷子。巷子口拉着黄色的隔离带，往里面走可以看到警方在地上画出来的白色人形轮廓。和郭毅描述的差不多，这里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到了晚上肯定是一个人都没有，真不知道罗兰燕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徐木升先是用手机翻看从郭毅那里翻拍到的现场照片，实地进行比对后又闭上眼睛静静去感受当时的情景。以往查案子时若莹的话是很多的，如今可能是因为还在怄气吧，她只是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徐木升一开始觉得这样也挺好，他可以安静的思考，可是过不久他就开始怀念她缠着自己问东问西样子了。要知道，过去有好几次都是她带来的灵感。
“喂，我的小姑奶奶，怎么不说话啊，有没有什么想法啊？”
“没有！”若莹把头往旁边一扭。
就这一个动作，徐木升眼前一亮，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对啊，很可能是这样啊。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徐木升接起电话，是张朝晖打来的。张朝晖告诉他，郭毅正在联系检察院那边把案子提交给法院发起公诉，他不同意，但是郭毅很坚持，现在正僵持不下。
啊呀，郭学长你多等两天会死啊！
徐木升挠着脑袋原地转了两圈，终于下定决定打电话给顾军：“好吧，我干，不过你也得帮我个忙，跟检察院打声招呼，让他们压住王鹏那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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