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突击审讯（2）
同一天的下午，张朝晖也在进行一场特殊的调查问询。由于玛瑙壶失窃案的重点嫌疑人宋青松身在广州，专案组以江北省公安厅的名义向广东省公安厅发出正式申请，由广东省公安厅出面请宋青松配合调查镶金兽首玛瑙壶失窃案。调查问询是通过两地公安厅的视频会议系统进行的。张朝晖和几名专案组成员在巨幅液晶屏幕上第一次见到了宋青松。
松青松一米八的身高相貌堂堂，和他父亲宋谨文常年穿着唐装一副中式老财主的形象不同，他身穿考究的西服，戴着金边眼镜，十足的商人派头。他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眼神十分敏锐。张朝晖从警二十年见过数不清的犯罪嫌疑人，知道这类人看上去和气其实很难打交道，如果没有十足的证据估计很难从他口里撬出有用的信息。
“宋青松先生，你好。我是江北省公安厅刑侦一队队长，我叫张朝晖。关于您父亲的镶金兽首玛瑙壶被盗的案件，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没问题，只要不涉及隐私和商业机密，我都会全力配合。”
“我们查到你订了21日上午9点30分从广州飞滨江的机票和22日8点10分从滨江飞广州的机票，也已经向航空公司确认了你的登机信息，也就是说在案发的时候你是在滨江市，对于这一点……”
“等一等！”宋青松立即出言打断。“你说的这段时间，我确实是在滨江市，但案发时间是什么时候，我并不知道？”
张朝晖心里一紧，果然不好对付。他一开始就把宋青松的航班时间说得非常详细是希望能给他一个心理暗示，警方已经对他进行了深入调查，不要妄图隐瞒什么，可没想到话没说完宋青松就主动出击，通过否认知道案发时间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父亲那边没有和你说起过吗？”
张朝晖盯着屏幕上宋青松的眼睛。省厅的视频会议系统屏幕很大，清晰度很高，比面对面看得还要清楚。张朝晖希望能看到宋青松的情绪波动，但宋青松除了那种有些高傲的浅浅的笑，没有其他表情，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知道镶金兽首玛瑙壶被偷了。杨阿姨和何助理都给我打过电话，但他们说得更多的是父亲因为这件事情心脏病复发，现在已经住到医院里去了。我更关心我父亲的身体情况。办案是警方的事情，我们全力配合。我们完全信任警方。
当听到宋青松管比自己还小的杨柳叫“阿姨”的时候，张朝晖有些想笑，可听了后面的话，他又笑不出来了。这个宋青松说话还真是滴水不漏。
“对不起，我们对宋老先生的病情也很关心，所有才更希望能够尽快找回玛瑙壶让他老人家放心。根据现场情况调查，玛瑙壶是在22日凌晨3点半丢失的。”
“那时候我在酒店睡觉。”宋谨文又一次抢先开口。“我住在兰卡斯特大酒店，你们可以核实。”
张朝晖有些无奈，只得顺着话说。“我们已经向酒店方面调查过了，从大门的监控视频上看，你晚上21日晚上7点多回到酒店后，直到22日早上7点才离开。但是你知道监控视频也不完全……”
“张队长，你既然强调监控视频。我也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我确实一直呆在酒店没有离开过。我的门禁卡从进门后就一直插在取电盒子里，直到第二天早上退房才抽出来。我不知道酒店有没有各个房间门禁的刷卡记录，如果有就好了，你们就会相信我根本没有离开过房间。我住的是一个豪华单间，酒店只给了我一张卡，如果我把卡留在房间里自己出门，等我再想进去就没办法开门了。当然，我可以出示生分证让服务员帮我打开门，不过兰卡斯特大酒店是一家非常正规的五星级酒店，这些都是会记录在案的。”
“好吧，宋先生，其实我们并不是怀疑你。这只是例行的程序。不论我们向谁了解情况，首先要求证他的不在场证明，这一点请您理解。”张朝晖其实心里已经恨得牙痒痒了，却只能和宋青松虚与委蛇。“能不能麻烦你详细说一下你匆匆赶到滨江又匆匆离开的原因。据你父亲那边说，你没有和他们联系过。”
“是的，我这次去滨江很匆忙，既然你们查了我的机票信息，应该知道我买的是全价票。我也是临时决定飞过去的。”
见宋青松有意岔开话题，张朝晖更想要问个清楚。“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生意上的事情，见一个非常重要的客户。”
“麻烦你告诉我们这个客户的名字，我们去核实一下。”
“不好意思，张队长。我刚才说了，只要不涉及隐私和商业机密，我都会全力配合。但这属于我的商业机密，恕我无可奉告。”
这一刻，宋青松笑得更深了一些。张朝晖觉得他分明就是在嘲笑自己，可越是这样，他越是不能发火。宋青松现在还不是犯罪嫌疑人，只是作为知情人配合调查，一旦他在问询过程中表现得暴躁，对方就有充分理由不予配合。
“我们觉得这对案子或许有帮助，请你务必以实相告！”
张朝晖虽然在心里在压抑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加重了语气。跟随他好几年的周郝、王乾坤都听得出来，自己的头儿现在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
宋青松却一点都不受影响。“刚才我们已经讨论过了我的不在场证明。您也已经认同。而您现在问的事情发生在21号下午，那个时候案子还没有发生。也就是说您问的这件事和案子无关，对吗？过来之前，我和我的私人律师沟通过，他说我有权利不回答这类问题。对不起，我还赶时间。”
宋青松说了一段非常TVB警匪片的台词，起身向旁边陪同的广东省警员说了声抱歉，向摄像头的范围外走去。
“我们还查到你21号下午3点半左右接了个电话。那是谁打的电话？”
张朝晖追着问了一句，视频那一天边的广东警员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张朝晖知道对方是为他好。宋青松明显是有备而来，还提及了私人律师。如果逼得太紧，搞不好会被反咬一口。这帮有钱人在某些方面比警方还会利用法律，真是可恶。
“你们觉得怎么样？”他转身问身后的几名专案组成员。大家都表示这个宋青松肯定有问题，但说不出到底有什么问题。张朝晖只能让他们把录像保存好，给没有到场的专案组成员看一遍。
回到自己办公室，张朝晖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几口就把泡了一下午的浓茶全部灌了进去。玛瑙壶失窃案带给他的压力太大，省政府和公安部的好几位领导都在过问，但直到现在还是没什么头绪。张朝晖本来很希望宋青松能成为突破口，没想到宋青松却这么难啃。
靠在自己那把舒服的真皮办公椅上，张朝晖闭上眼睛想打个瞌睡缓解一下紧张情绪，却不能完全入睡。这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手机铃声将他吵醒。
“朝晖啊，方便讲话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十分沉稳的声音。
张朝晖一听立马就清醒了。这是他上警校时的室友，如今在公安部身居要职。两人平时很少联系，但每次通电话必然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方便，你说。”
“你们省下一任厅长的人选已经定了。不是秦江桥。”
“什么？”张朝晖大为吃惊。“不会搞错吧。”
江北省公安厅的现任厅长王和民因为身体原因将要退居二线，这在江北省公安系统内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按惯例，他退了之后部里会从三位现任副厅长鲁涛、毕广清和秦江桥中提拔一位。这其中鲁涛也很快就要到退休年龄，已经不符合被提拔的标准。毕广清年纪符合要求，但只分管次要部门，竞争力较低。反观秦江桥，他不但是三人中最年轻的，而且这几年一直在替王和民主持工作，业绩斐然，特别是刚刚结束的由他主持的501扫黑风暴成功端掉了长期盘踞在滨江市的多股黑恶势力，他本人也受到了公安部的嘉奖，在媒体热捧下更是被塑造成滨江市的英雄。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由秦江桥继任江北省公安厅厅长一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甚至有传闻，公安部已经拟好了他上任的文件。怎么就不是他了呢？
“老同学，你还不相信我吗。我亲眼看到的任命文件。”
“那会是谁来？”
“一个叫韩烨的人。”
“韩烨？没听过这个人啊。”
“是的。这个韩烨之前不是咱们公安系统的人。他的个人档案保密等级很高，据说他很年轻，不到四十岁。很可能是某办的关系。”
“外行人！”张朝晖有些不相信。
公安系统和军队系统很像，专业性很强，荣誉感也很强，没有实实在在的业绩是很受排斥的。因此极少见到从别的系统往公安系统空降高层领导。
“千万不要小看这个人。他背后的关系很强。你手头的这个案子社会影响非常不好，要尽快结束，不要给他留下坏印象。”电话那头，老同学用严肃的语气给出忠告。
张朝晖心里越发觉得玛瑙壶失窃案很棘手而且来得很不是时候。“我知道了。谢谢。保持联系。”
***
徐木升一回到自己租的房子，衣服都懒得脱就迫不及待地扑到了床上。他从23号上午7点出门到现在，已经超过60个小时没有正儿八经睡过觉了。如果犯困是一种癌症，那么肯定已经扩散到了他每一个细胞里。他无药可救的深深陷入睡魔的黑洞，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愿望：只要能我安安稳稳睡到自然醒，就算起床之后立即去死也愿意。
可惜啊，人生总有太多的不如意。睡了还不到三个小时，他插在牛仔裤荷包里的手机就唱了起来。
真该死，我怎么就忘了关手机！徐木升心想，我要是有力气，肯定扇自己耳光，至少十巴掌。他本想装作没听见就这么挨过去。可对方似乎并不放弃，一连拨了四五遍。
“喂~”徐木升终于还是拗不过，万分不情愿地翻身躺在床上，接了电话。
“徐大木头，就知道你在睡觉。”手机里传来秦若莹笑嘻嘻的声音。
知道还骚扰我，徐木升心里来气，却实在没力气发火。“有什么事啊？”
“你还没晚饭吧？我知道你困，那也得吃点东西再睡啊。要不然对身体不好，最严重的情况会在睡眠中血糖降低导致死亡。”秦若莹说得十分认真。
“你哪里听说的啊，没那么夸张吧？”徐木升哭笑不得。
“云婉说的。她猜到你肯定一回家就睡，专门让我提醒你起来吃饭。现在都八点了，你也睡了三个小时了，该吃点东西了。”
徐木升本想言辞拒绝，可他的肚子却临阵倒戈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好吧。好吧。替我谢谢她。”
“对了，还有件事。芳菲的爸妈刚才来寝室清理芳菲的东西。他们想芳菲早日入土为安，让我想点办法。我跟冯叔叔打了电话，他说明天上午就可以领回芳菲的遗体。估计下午就会送去火化。我和云婉想最后陪陪芳菲，你能陪我们一起去吗？”
“我？”徐木升有些意外。他和吕芳菲其实只有一面之缘，说不上有关系。但这件案子却和邵天泽有莫大的联系，而他也参与了破案的过程。逝者为大，去送一送也好。“好，我去。我跟天泽讲一下。他更应该去。”
“那太好了。芳菲应该会高兴的。”
“明天在哪里见？”
“你可以多睡会儿，起来了就到我寝室楼下集合吧。韵苑12栋。”
“那好，明天见。”
“等等，我刚才给你微信发了好友申请，记得加我一下哦。”
“好，好。”
徐木升挂了电话，老老实实的到小区门口的拉面馆吃了碗面，回来之后强忍着瞌睡先洗了个澡。哪想到刚刚躺倒床上，手机又响了，不是电话，是微信。
“木升，睡了没？”还是秦若莹，只不过声音比刚才轻柔很多。
徐木升心想，你这样哪里是想让我睡觉嘛。他回了一句。“刚吃了碗面，准备睡。”
“中午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到底听到没有？”
“哪些话？”徐木升觉得她既然这么说肯定比较特别的话，但他完全没有印象。
不过一小会儿，秦若莹又回了一条，这一次不是语音，是文字：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这算是什么问题？徐木升皱皱眉，理论上来说，他以后的伴侣最好是这样的：第一，不能太闹腾，因为他喜欢安静。第二，不能太矫情，因为他不太会哄人，也没有那么多耐心。第三，最好是学理科的，逻辑性要好，这样他们才有更多的共同话题。第四，不需要多漂亮，但也不能难看。如果非常幸运的是位美女，那就更好了。综上所述，目前他见过的所有女孩子里面最合适他的应该是牧云婉。不但人漂亮而且很难得的是计算机系的高才生。之前和她讨论过两个技术方面的问题，她不但跟得上思路而且很有见解。最关键的，牧云婉看起来很文静也很独立，觉不是那种缠人的小女生。
不过啊，人家可是校园女神呢！这种奢望，我这种平头百姓还是算了吧。
“不太丑就行了，呵呵。”他对付了一句，赶忙又敲道：“拜托，大小姐，让我睡觉吧。眼皮已经睁不开啦。”
“好吧，好吧，你睡吧。”同样躺在床上的秦若莹有些失望的放下手机。如果是别的男孩子八成会顺势说“就是你啊”之类的话。可他个大木头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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