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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章五玲海


徽阳宫外值守的宫人来报钰嫔带着侍女在宫外哭喊拍门时,辛西娅刚好结束晨祷,正从圣像前缓缓起身。丹珠奉上玫瑰汁子水供她盥洗,听她慢条斯理地问道:“是那个最近陛下一直临幸的钰嫔么?”

        “是,她今日恩宠正盛,皇上对她宝贝得紧,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来求您呢?”

        “那一定是她凭借陛下的宠爱也不能做到,我却能凭借手中权力做到的事情了。”辛西娅拢了拢亚麻色的长发,玛索慌忙递上了梳子,她思考着辛西娅方才的话,疑惑道:“现在睿贵妃才是皇宫中权力最大的人,她怎么不去求睿贵妃?”

        “宋怀岚现在恨不得她下地狱,怎么会帮助她。”梳齿划过亚麻色的浓密长发,辛西娅神色平淡:“让她先进来吧,告诉她我稍后就到,这样在外面会被议论的。”

        丹珠道了是缓缓退下,辛西娅把梳子搁在梳妆台前,忽然盯住了玻璃镜中的自己:“玛索,我是不是已经老了?”

        玛索扭头悄悄观望着,看丹珠已经走远,才低下头轻声安抚道:“您正年轻,殿下。”

        “在我13岁的时候我就这样想,我幻想自己拥有动人的美貌,是天使撒向凡间的珍宝,他也这么对我说,但过了7年,玛索,他已经有另外的珍宝了。”辛西娅的声音有些发涩,蓝宝石般的眼瞳宛如两口汲干了水的枯井,没有丝毫生气:“我不能让他的珍宝像失去孩子的母马一样发疯无助,把我的裙子拿来。”

        “皇后娘娘,求您救救臣妾!”

        一双素白纤长的手死死抓住辛西娅湖蓝色的裙摆,女子精致小巧的俏脸上满是粉污和泪痕,她瘦弱的两肩一耸一耸,宛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块浮木,她朝辛西娅深深拜倒,高声呜咽着:“现在只有您能帮臣妾了,臣妾求求您……”

        她真的很美,美到即使脸上的妆容已经被泪水晕开,她仍然像带着朝露的玫瑰般娇艳,美到让任何人都无法拒绝她凄切的哀求。辛西娅躬下身轻扶住她的双臂:“有什么话也别在地上说,丹珠去拿热巾来,让钰嫔擦一擦脸。”

        一番周折后众人总算是安抚住了惊惶焦急的钰嫔赵清宜,她垂着头坐在辛西娅下首,紧紧捏着手中的丝帕,时不时还向殿外望去,仿佛有隐忧在心疏解不得。辛西娅知道她等不了,便柔声道:“钰嫔想让本宫帮你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赵清宜随手抹了抹泪痕,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忽而又在辛西娅面前扑通跪下:“娘娘,今日臣妾宫中的申常在染了急病,太医说她寒邪入骨,非鹿茸入药不能治,可鹿茸向来只供入妃位以上的娘娘宫中,臣妾去了掖庭三四趟也求不到,眼看申常在快要不行了,与申常在交好的罗典记便决定去将掖庭献给睿贵妃娘娘的鹿茸盗了来,可……可她半路被内府局的人逮住了,人现在还扣在掖庭。”赵清宜紧咬银牙:“臣妾知道罗典记偷盗是大罪,可是她毕竟也是为了救申常在的性命……臣妾实在走投无路,请皇后娘娘开恩救救她们。”

        言毕她又抬袖拭泪,侍立在侧的丹珠神色却已有不快,她悄悄凑近辛西娅,带着不善的目光打量赵清宜:“娘娘,此事终究是浣玉宫的人不占理,倘若您真的出面,岂不更要让睿贵妃拿住痛脚,说您偏袒宠妃,治宫不正了吗?”

        辛西娅却只是淡然一笑,无可置否:“总是在宫殿里待着骨头也软掉了,今天咱们出去散步。”

        “可是您……”

        辛西娅不等她说完便款款起身,上前搀起赵清宜,语调轻快:“玛索,拿上我的斗篷。”

        丹珠劝说不得,只好懊恼地呆在原地,肩上又冷不丁被人拍了两下,回头便看见玛索挎上斗篷笑吟吟站着:“娘娘的鱼咬钩了,要是不去看她怎么收线,我保证你会后悔。”

        “又是散步又是钓鱼的,你就别和我打哑谜了,娘娘到底……唉玛索你扶着娘娘慢些走,早晨风大着呢。”

        “皇后娘娘凤驾到!”

        掖庭令杨忠拍了拍自己的耳朵,确认不是风刮得大令自己有了幻听,之前钰嫔求他放走罗典记时还含着泪说自己定要找皇后来主持公道,他以为那只是钰嫔威胁他说的狠话,不成想这位深居简出汤药不断的皇后娘娘还真给她找来了,他苦着脸看了一眼睿贵妃身边的顺人蕊衣,后者也是满脸的错愕,此时站在前端的宫娥内监已然跪下。杨忠等人无奈,只得跟着跪下,唱道:“皇后娘娘千岁万福。”

        却见徽阳宫的宫人簇拥着身披深色斗篷的辛西娅迤逦行来,在掖庭当差的大多人素来只爱往得宠嫔妃宫里凑,从不曾见过这位异国皇后,他们纷纷悄悄用余光窥视着辛西娅,她在石凳上缓缓落座,抬手招来了杨忠:“杨大人。”

        “老奴在。”杨忠慌忙上前,满脸堆笑“清晨风大,皇后娘娘如何到这腌臜地方来了,倘若娘娘凤体有恙,老奴就算砍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辛西娅并未取下斗篷上的风帽,大半张脸隐在斗篷下,在场之人只能听见她讲着略带生涩的汉文:“本宫听闻掖庭有女官手脚不净,偷了东西,特意过来看看。”

        “这……”杨忠干笑了两声:“鸡毛蒜皮的事情,何须劳动娘娘大驾呢?况且现下的宫务都是睿贵妃娘娘接手,您久病未愈,该好生养着才是。”

        他说着便意味深长地看了蕊衣一眼,仿佛是旁敲侧击地提醒辛西娅不要贸然干涉此事,蕊衣的神情也颇为自得,似乎正用她主人的恩宠和权力无声地示着威,丹珠见他们张狂傲慢,便也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大周皇后全权统管六宫诸事,娘娘的凤玺和册宝上写的明明白白,如今娘娘过问个小事也要三推四推,杨大人,您把皇后娘娘置于何地?”

        “丹珠姑娘言重了,老奴这也是担心娘娘。”杨忠躬了躬身:“蕊衣,还不来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向皇后娘娘说清楚。”

        蕊衣应声而出,款步走到辛西娅面前跪俯下去:“回禀皇后娘娘,盗贼是藏经阁的罗典记,偷盗的是掖庭打算送去集韵宫的鹿茸,她被奴婢和杨大人在掖庭抓了正着,赃物俱在,她也无可辩驳,故而杨大人和奴婢才……”

        “杨大人。”

        辛西娅忽然出声打断了吴恭使,她摘下风帽,噙着冰冷的笑意望向杨忠:“你再告诉本宫一

        遍,罗典记偷盗的是什么?”

        杨忠一怔,他猛然忆起几天前的事,脸色霎时间惨白如纸,他扑通跪下,颤抖着双唇正要辩解,丹珠已经杏眼圆睁怒斥道:“杨忠你真是好大的胆!徽阳宫找你要鹿茸,你说去年冬天雄鹿冻死不少,所有鹿茸都供去了陛下那里,怎的集韵宫找你要偏偏就又有了?这样诓骗皇后娘娘的恶事你还做过几遭?”

        杨忠浑身抖如筛糠,砰砰砰地不住磕头:“老奴怎敢诓骗娘娘!这鹿茸是这两日才收上来的,老奴已经让人给徽阳宫送去过,必定是底下的人心怀不轨,私下昧了。皇后娘娘您要明鉴啊!”

        辛西娅不再理睬他,转头望向周遭女官:“此事不必再深究了,罗典记偷拿鹿茸是奉了本宫的令,本宫只是想知道掖庭究竟有没有鹿茸,才让罗典记去看看,若是有就拿回来给本宫,本宫好以此问罪于掖庭。”她看了看蕊衣,神色忽而缓和了许多:“但将贵妃牵涉其中并非本宫本意,她日后也要小心此等恶奴的蒙骗,蕊衣,请你代为转达。”

        “是,倘不是皇后娘娘您明察秋毫,我们娘娘也要被他蒙在鼓里……”蕊衣唯唯诺诺地应和着,突然有些不甘地看了一眼不远处关在木笼子中的纤瘦人影:“不过罗典记为何不早早说出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她在掖庭的受的磨折可不少呢。”

        辛西娅随她目光望去,少女正挺直了脊背站在木笼中,荷瓣大的小脸被浓烟熏得乌漆墨黑,却始终不肯露出丝毫卑微的神色,她迟疑了片刻,颤抖着端起双臂,躬身道:“此事终究唐突,微臣也是为了皇后娘娘着想。”

        “委屈你了。”辛西娅与她遥遥相望,赞赏似的轻轻颔首,她侧头对丹珠道:“扶罗典记到徽阳宫歇息,至于杨忠……”她打量着自己一直捏住的黛青色绣梅花鹿丝帕,忽而一扬手将它掷出,丝帕落在杨忠脚下,把他唬得连连后退,涕泪俱下,求饶之言更甚。辛西娅徐徐起身,极其随意地瞥了他一眼,转头离去。

        “拖去暴室,召三品以上提点内宫刑狱的女官前往,欺瞒皇后是什么罪责,她们比本宫清楚。”

        “姑娘。”

        丹珠从前做掌灯宫娥的时候,东西四宫都去过,不过那时她身微言轻,旁人说什么她只有侍立在旁听着的份,谁承想一朝当了皇后的贴身女使,前脚刚踏进尚宫局的大门,就有人朝她扑通跪下,言辞恳切:“罗典记此番盗窃掖庭贡物,皆是臣教导不善的罪过,臣愿同她共担罪罚,望姑娘向皇后娘娘陈情。”

        “我当什么呢,尚宫大人您先起来。”丹珠愣了半刻才想起,白日皇后娘娘忙着听女史们回禀杨忠之事,徽阳宫送罗玲海回来的时候又什么都没说,这才让尚宫局的人平白忧心半日,以为会有什么处置下来,她赶忙上前搀眼前女子起身:“懿旨里明白说了,罗典记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去的掖庭,要罚的人也只有杨忠一个,皇后娘娘几时怪罪过罗典记呢?这不,看她白日在指月台吃了三四块奥兰的图拉蜜饼,还叫我给她再送些来。”

        她笑着将手上的食盒提起来递给孙尚宫,后者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听着丹珠又道:“申常在的病也不必挂心了,上清宫已经拨了鹿茸去浣玉宫。不过皇后娘娘说,罗典记此番行止确实有些莽撞,纵然白日不曾罚她,尚宫大人还是要敲打她一番,让她长长记性。”

        “臣明白,玲海这孩子便是性子太活泛,臣替她深谢皇后娘娘教诲。”

        丹珠听闻孙尚宫此言笑意更浓,她缓缓抚着鬓边绢花:“难得尚宫大人是个通透的,且放宽心,日后皇后娘娘还有好差事交给罗典记。”

        “死了?”

        宋怀岚纤手微扬带起素色丝线,声音中带着些微诧异,跪伏在地的蕊衣则重重点头:“皇后娘娘秉雷霆之怒,几位主管内宫刑狱的大人皆不敢怠慢,会审了一次便判了杨忠杖毙,现下尸首都已运出重华门了。”

        卓莹秋不耐地甩了甩手中的绢子,讥笑道:“皇后平日不声不响,动手杀人竟如此利落,从前到真是咱们小瞧她了。”

        “本宫说过,她初来大周必定要先示弱,可一旦她觉得亮出锋芒的时机已到,就不会留下任何情面。”宋怀岚轻轻揉了揉额角:“从今往后行事要更加小心了,她指不定会想出什么法子对付咱们。”

        “要嫔妾说,娘娘您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算皇后如今已然站稳了脚跟,前朝后宫敢和您和国公爷作对的人能有几个,她如今孤立无援,又能翻起什么大浪?”

        宋怀岚不可置否地一笑,又向蕊衣问道:“早晨过来请赏的那个内府局的常多禄现下在哪里?”

        蕊衣看了一眼门外:“还等着娘娘的赏赐呢。”

        “好,那本宫便赏他一死。”宋怀岚带着淡淡的神色将银针别在雪白的绷布间:“皇后娘娘整治六宫拜高踩低的不正之风,咱们做妃妾的自然要追随,才好让陛下赞赏娘娘的杀伐果决,治理有方。”

        蕊衣到了是缓缓退下,宋怀岚面前赫然绣成了一幅雪天射鹰图,而那飞鹰毛色杂乱,显然是一只胡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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