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忧心的彩线
朝云出了正房门,低头规规矩矩地给郑明行了礼,恭敬地对郑明说道:“少奶奶,太太说,她不想见少奶奶,叫少奶奶回淳和居好好反省去。少奶奶请回吧。”朝云艰难地传了话,又福了福,看也不敢看郑明一眼。
廊下站着的小丫鬟丹儿、缘红、丽朱、绛儿也悄了声。
“哦?”郑明挑了挑眉毛,明亮的大眼眨巴了几下,认真消化了冯氏的指示,“知道了。”郑明说着转身,优雅地下了房檐下的台阶,走出梧桐的阴影,也不穿抄手游廊,从庭院中的青石甬道向外走去。
苏嬷嬷正好从西厢房出来,她站在游廊下大红的柱子后,眯着眼一直看着郑明出了荣德院,才进了正屋。
冯氏心烦意乱地收拾立整,正去西花厅准备见几个心腹管事。
冯氏一般在东厢房的小厅处理事务,能进西花厅的,除了亲近的亲戚朋友家的女眷,整个李家,也只有蔡婆子、孙管家的婆娘李婆子几个人,宋婆子勉强算一个,至于丁婆子,有事只能找苏嬷嬷或祥烟了。
“太太,你身子不舒坦,这几天就别操劳了。”苏嬷嬷跟着冯氏进了西花厅。
“我身子好着呢,就说几句话,没啥操劳的,嬷嬷别担心。”冯氏说着,在八仙过海红木榻上坐了下来。
“太太还‘病’着呢,说话最费神,太太要爱惜自己。”苏嬷嬷跟进花厅,在下首的锦杌上坐了,绷着脸扫了一眼朝云几个。几个丫鬟伺候好冯氏茶水,鱼贯出了花厅。
“太太,把郑氏晾一晾就行了,也不能天天晾在院子里。”苏嬷嬷一对浓眉之间皱出了个深深的“川”字,让她本来就皱纹纵横的老脸更多了几分愁苦之色。
“杵到跟前我看着心烦,让她回去反省了。”提起郑明冯氏就没好气。
冯氏的脾气在不断升级,再没有郑明刚受伤时的自信从容。她打别人的脸顺手了,被人打了脸才知道不好受,昨天又跟孙氏吵了一架,现在见了郑明难免更生气。
“人嘴两张皮,同样的一件事,说正的有,说反的也有。太太把郑氏晾在院子里,知道的说郑氏忤逆不孝,太太要小惩大戒,不知道的、看热闹的就不一定说什么了。”苏嬷嬷到底跟着冯氏久了,这话别人不敢说,也只有她能说几句。
冯氏领会了苏嬷嬷没说出口的意思,眼里闪出了泪意。
她何尝不知道婆婆折腾媳妇好说,后婆婆折腾先房继子的媳妇,说起来就不好听了。可谁让她命这么苦呢!
这是冯氏的心病,也是她的硬伤。
“她是儿媳妇,伺候太太天经地义,何况太太是真病了,又不是那些刁婆婆故意折腾。”冯氏这些天身体越来越差,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心情更郁闷。
苏嬷嬷不满地看着冯氏,“能进这个门的,都是自己人,太太要怎样不行?何必一日日把人晾在当院,郑氏轻轻松松装了样子,让人看了笑话,太太可没捞到便宜。我知道太太心强气盛,瞧不上那些后宅伎俩,不过,我看少奶奶走的时候神采飞扬的,哪有一点反省的意思?”
冯氏虽然听这话不舒服,也明白苏嬷嬷是一心想她好的,所以只是犟了一句,“有多少正经事呢,哪有时间跟她掰扯!”冯氏这几天无心管事,在屋子里里闷了好几天,攒了不少琐事等着她处理。
苏嬷嬷肃了脸,“太太是缺吃了还是少穿了?李家的正经事可不一定是太太的正经事,太太劳心劳力,说到底还是为了少爷和郑氏,也要人家领情才好啊。”
冯氏默了默,阴沉着脸说:“对李家、对大郎我无愧于心,郑氏算那根葱?”
“唉,”苏嬷嬷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太太心里有数就好。”郑氏是将要和少爷过一辈子的人,是以后李家小少爷的娘啊,而太太,总是要老的。
几个小丫鬟目送着自家少奶奶,一直到她的背影出了荣德院。小丫鬟中最伶俐的丹儿大人似的皱起了眉头,满眼都是疑惑不解。
以前的少奶奶进出上房的时候从来都规规矩矩地低着脑袋,仿佛你打她一下,她都不会回头看,只会把头埋的更低。这个少奶奶还是那个少奶奶,又好像不是那个少奶奶了。这个少奶奶的范儿快赶上太太了。
跟在郑明身后的彩线这两天已经被自己的主子雷的几乎痴傻了。她现在才知道,儿媳妇还可以这样做。
以前经常被抢白训斥、几乎天天肝气郁结、还不得不装笑脸的少奶奶把高高在上的太太气病了,这几天少奶奶也没吃什么大亏,这是多不可思议的事!
这世界颠倒了,彩线这个忠心大丫鬟糊涂了!
彩线是一心侍主的好丫鬟,少奶奶能立起来她最高兴,她担心的是将来,是以后。事态的发展超乎预期,她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在等着少奶奶,她本能地反应,是赶在惩罚落下来之前赶紧弥补一二。
少奶奶给太太认个错,再好好伺候几天,哪怕在门外跪一跪,受些磋磨也行,只要能赶在少爷回府前让太太消气。
彩线大丫鬟着急上火,少奶奶郑明主意却正,她八□□九说了半天,少奶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气都气了,再去赔不是,那还不如跟以前一样,低声下气算了。”
少爷归家后,太太肯定要告状,不知道自家少奶奶打算怎么应对。彩线心里跟油煎似的,恨不得祈祷满天的神佛,让少爷绕道蜀中岭南再回来,多拖延些时日,太太说不定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少奶奶的罪责也轻一些。
彩线欲哭无泪。哪家的婆婆如果不让儿媳妇伺疾,估计儿媳妇死的心都有了。不孝啊!那可是对一个儿媳妇品德的全盘否定。
冯氏以为不让郑明伺疾,连上房也不让她进,就能打击到她,还梦想着她跪在荣德院里痛哭流涕、磕头求饶呢。
其实,不让郑明伺候正中她的下怀,试想一下,两个陌生又敌对的女人面对面装殷勤、扮小意,那鸡皮疙瘩不得扑簌簌落一地,何况一见面她就被骂的一文不值,还动辄威胁要休了她。对现在的妇人来说,休了她比要她的命还可怕!
此时让她去装孝顺媳妇,这也太考验她的脸皮和神经了。所以,每天来上一趟,叫她挑不出错儿来,再遮一下众人的眼就行了。
至于家下人等的看法和说法,随便吧,天天在意别人的看法,自己还怎么活?反正也遮不住,何必费心。
后园子的灶房里,蔡婆子正跟宋婆子说话。
灶房清静,又有吃食,闲暇时,她最爱来灶房找宋婆子说闲话磕牙。
“蔡嫂,那少奶奶真的敢跟太太犟嘴?听说太太是被少奶奶气病的,我是打死也不敢信啊。”宋婆子将信将疑地问道。她做梦也想象不来,能把刚强的太太气晕,这少奶奶的气场该有多强!
联系到少奶奶前一阵的系列活动,宋婆子由百思不解到将信将疑,正迫切地想找可靠人士确认一下。
蔡婆子叹了口气,说道:“可不是。要不是我就在当场,我也不敢相信啊。本来绵羊一样的性子,遭了一场罪,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蔡嫂,咱们老人都知道,少爷虽然不是太太生的,可太太对少爷,李家上下都看得见,也就差十月怀胎了。人说‘生恩没有养恩大’,少爷是个大孝子,回来知道少奶奶气病了太太,那可怎么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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