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三春晖

“先生所言令晚辈茅塞顿开，您让我想到之前看书提到的理论。维特根斯坦说语言是人思维的边界。现在大多数人用已经西化的思维去理解传统思想，就像用别人家的钥匙开自家的门，自然打不开智慧。”
  “比如中医认为环境很重要，同样一颗长白山山参的种子，一颗种到海南岛，一颗种到长白山，但海南岛吃下去就会上火，本质就是因为中医的思维是用药物的偏性去纠正人的偏性，而药物出产地的节律也包含着能量与信息。但现在人按西方药物分子学分析没有任何区别，因为在他们系统里是没有寒热的观念的，试管里又怎么能研究得出干姜的寒热？”
  刘子华没想到殷阳能如子贡一般闻一而知二，不禁高兴的拍掌大笑：“不错不错！正是这个道理！果然一点就通！”
  殷阳也赶紧发动了被动技能：“哪里哪里！还是刘老因材施教的好，教学深入浅出才可让我感受到不亦说乎的快乐！”
  “哼！你小子嘴这么甜，看来没少哄女孩子开心！”刘子华笑骂了一声继续说道，“所以后来我尝试将西方现代天文学考察得到的各行星平均轨道数代入到中国的八卦术数体系里去测算，结果竟然出现了一个精确到小数点三位数后的恒数。接着我又将行星密度带入计算，结果又出现了恒数！这说明，我以八卦易经为原理搭建的系统模型是完全与现实情况契合的！”
  “这次实验让我信心大增，于是我又用八卦卦理和各星球的天文参数推演太阳系演化过程，其结果与法国天文学家琴斯的太阳系演化论不谋而合！所以我的论文中还引用了天文学家摩尔的观点，其一，太阳系里面的星体是成对出现的；其二，太阳旋转和银河系的同构性特征。”
  “我结合易经理论和天体物理学的成果，于1930年初步完成了理论创建，其时由于欠缺冥王星的速度和密度数据，待到1933年巴黎举办世界博览会我才获取冥王星的天文参数，推算出这颗未知行星的平均轨道速度1.69公里，密度0.424，对日平均距离74亿公里。  根据天王星、海王星、冥王星的命名规则，我为自己推定的新行星命名‘木王星’(Prosee)。在希腊神话中，Prosee是农业女神的意思。”
  “后来再经过数年整理，于1939年完成全稿，命名为《八卦宇宙论与现代天文——一颗新行星的预测——日月之胎时定位》，以此作为博士论文提交巴黎大学审查。”
  而此刻屏幕中浮现了刘子华那张正在桌子上正在挑灯夜战的黑白照片。
  那是一小块凝固的时间  。
  时间上有美丽的条纹，摸起来像浅海的泥一样柔软  。
  彼时的他，是何等的风华正茂啊...
  一身西装，涂抹着当时时尚的油头，可谓玉树临风。
  如果换上一身如今的休闲服装，就是如今的小鲜肉。
  这让许多观众又再次思考起一个问题。
  我们与过去的人，真的有那么大差别吗？
  终于讲到了自己的成果，可此时刘子华的声音突然从高昂变得低沉而充满情感，似乎回忆起了一些悲伤的往事。
  十年时光，又怎么可能在异国一帆风顺呢？
  “那天晚上，是我十年来睡的最安稳的一场好觉！”
  刘子华思绪的触角似乎触及那些年的风霜，突然语气突然哽咽泣不成声！
  “那天晚上，我...我好像恍惚之间看到了万里之外我母亲对我点头微笑的样子！”
  “可是我早就知道，其实我的母亲她已经永远离开了我！我马上就哭醒了，望着异国他乡的天花板，我....我好想我妈！”
  此刻白发苍苍的刘子华却仿佛一个小孩子一样，泪雨滂沱地望着着皎洁的月亮泪如雨下！
  无论你多大了，在母亲眼里，你都是那个小小的软软的孩子。
  无论咫尺天涯。
  刘子华身体颤动，此刻已经了无牵挂的他终于在月光下述说出自己心中憋了几十年的话语：“母亲！孩儿当年知晓您病重的时候真是心如刀绞！恨不能万里关山飞渡侍奉双亲身边！可自古忠孝难两全！当年二战枪声早已打响，局势波澜诡谲，法国局势本就已经惶惶不安，我若归国势必失去论文答辩之机会！且若木王星被人提前发现，也会失去我预测在先为国争荣之良机！”
  “您从小教导我要效仿岳武穆精忠报国，那时巴黎和会的冷嘲热讽还在我头上萦绕不去，所以我最终决定夜以继日的完善论文！只为让西方人知道，我中华先贤成就绝不逊色于他们！”
  高天上那清凉如露水的月光此刻轻柔的抚慰着这位九十三岁嚎啕大哭的孩子的全身。
  就好像曾经在某时某刻，一个温婉女子也在这片月光下轻柔地哼着民谣，一摇一晃的哄睡着襁褓里不满周岁的婴儿。
  “月亮月亮光光，芝麻芝麻烧香....”
  那道月光轻轻游移，一寸寸映照在这户书香人家的门前楹联上。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而此刻的殷阳亦是第一次在节目里控制不住的泪流满面！
  即使他用理性强行压抑着心弦的不断律动，此刻听到刘子华那句哭喊也再也不愿意压抑心中汹涌的潮水！
  如果是在别的节目里，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是主持人的大忌！毕竟主持人是要控制整个节目节奏的调节器，如果自己都情绪不稳，很可能导致节目失去预期效果。
  但殷阳此刻却不想压抑自己的本性流露！
  因为他也想妈妈了！
  自己做这个节目的初心就是为了找回赤子之心，若是为了功利心的“节目效果”而压抑这种生命的感受，那他又何必做这个节目？
  就算观众批评自己，自己也认了！
  可两个真情流露的人在月光下袒露心扉的节目，真的会被观众批评吗？
  文艺节目从被人类创造出来，其作用不都是为了教化整个世道至情至性，找到情感的共鸣才出现的吗？
  此时此刻。
  P站直播间里，最有权限批评殷阳的两个领导。
  陈总用门牙使劲咬着自己的衬衫下摆泣不成声！
  而当听到那句不知哪里传来的四川民谣时，他再也忍不住！一头伏在了身边王代序的肩膀上呜咽起来！
  “老王....呜呜呜！我也想我妈了！”
  而王代序似乎情绪控制力比较强，在昏暗的视野里左右环视了一眼已经同事都已陷入情绪哭声弥漫的直播间，也只是安慰一般拍了拍陈总的肩头，轻轻叹道，“谁言寸草心？”
  两行热泪，从他墨镜的后方滚滚流淌在已经有了些许风霜的脸颊上，一路蜿蜒滑落，滴落在直播间的地板上化为海的碎片。
  “先生...当年为了完成答辩，一定很辛苦吧？”殷阳也眼含热泪望向此刻终于稍微情绪平复的刘子华，“毕竟您当时处于欧洲思想交流的中心，而这套理论即使是我们那个时候也很难说服国人，想必您那时更是挫折重重！”
  在众人的目光下，刘子华此刻的表情透露出一丝苦涩，那是对过去艰难岁月的深刻记忆。
  随后，他的脸上又掠过一抹淡淡的温暖，眼睛微微张开一线，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感激。
  但很快，这些情绪都随着他再次闭上眼睛而慢慢褪去。
  他的面容逐渐恢复平静，脸上的皱纹似乎也松弛了下来，他的呼吸变得深长而均匀，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超然的态度。所有的痛苦、悲伤、愤怒和感激，都像是随着他的呼吸一起被释放，化为一种淡然的情绪。
  当刘子华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过去的波澜，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平和。
  “如果要说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应该是我和马伯乐教授的故事了。”
  “马伯乐教授是世界有名的汉学家，他对易经既有研究也有怀疑，所以对于我采用的卦理有所怀疑，向院长通过了不予通过的意见，我也因此收到了房德耶斯院长的正式公函拒绝。”
  “啊...”此时屏幕前许多观众虽然有所准备，但听到这个答案时依然心里陡然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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