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骠骑将军
马车里,宋淳恍然变了个样。包袱里的卤肉,糕点如献宝一般变样地堆到自己面前。精致的面容恨不得皱成满是褶皱的包子。
“你对她有救命之恩?”妖精都忍不住发声问道。
鹿鸣摇了摇头,仔细地端详起面前姑娘的面容。国字脸上圆铮铮的杏眼,灵动不已。下面浅浅一层粉黛透着轻轻乌青。鼻翼两旁小小的雀斑,配上唇上一颗小痣,莫名多出了点点韵味。
可是……鹿鸣确定自己不认识。
“宋姑娘,宋姑娘,不必了,太多了。”眼见的她又要将另一个包袱拆开鹿鸣连忙拦住,“宋姑娘,你若要鹿鸣做些什么,直说就好。”
宋淳总算冷静了下来,看着自己堆的满桌的玩意儿也是无奈地挠了挠头:“瞧我!”眼睛流连忘返地在人脸上打转,看得鹿鸣更是拘谨。
“我怎么也没想到手艺卓绝的鹿鸣竟会真是这么个年轻的姑娘呀!”
“手艺卓绝?哟呵,我们的仙女还有什么没见过人的手段?”
鹿鸣敢肯定,这人绝对是仗着自己知晓,说得嘲讽自己的。虽然话语让人放松了不少,可是这顿夸赞还是让人坐立不安了,鹿鸣揪着自己的衣袖:“宋姑娘谬赞了。”
宋淳爆笑了出声:“宋姑娘?几百年没人这般唤过我了!”
方才没注意,如今听了越发觉得好笑。
“看来,我要给鹿姑娘好生再介绍一下自己了。在下宋淳,县中是玉坊的掌柜。”
“是玉坊!”鹿鸣惊了。
是玉坊是县中出名的制衣坊,世代相传,据说祖上还给京中的贵人制过衣,邻里八乡有点钱的都喜欢去哪儿做衣衫。鹿鸣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名字如何会传到这人耳中。
“鹿鸣姑娘手艺卓绝,先前给钱夫人制的绣样真是惊艳了我们许久。”
鹿鸣只知道跟钱夫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根本不知道自己出去的绣品会造成这样效果。
“那时候我就记住了姑娘的名字,只可惜钱夫人说你给她做工,不可能被我拐走,也不愿意将你地址告知与我。我悄然寻了许久,也只大概猜到是在苑安乡,今儿个打算去打探打探,谁知道……功夫不负有心人呀!”
鹿鸣感觉自己被人盯得一阵心慌:“掌柜,实在是谬赞了。”
宋淳也不跟她绕圈子了,微微挑眉:“如何,你对我方才所言有何想法?”
虽然未曾名言,可是鹿鸣清楚地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去是玉坊之事。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此机会仙女还有何可犹豫?”今晨那钱泼皮一提,龌龊之事用脚趾也想得明了,能早早离开是极好的事。
鹿鸣本在纠结,忽然听了人的话,忍不住又吓得一激灵,暗暗白了人一眼。
话说的好听,然而是玉坊闻名,是玉坊掌柜宋淳行为做派亦是闻名十里八村的。与自己这个望门寡不同,宋淳乃实打实的寡妇,与丈夫更是青梅竹马,宋家夫婿去世消息传至是玉坊时宋淳便悲伤过度,当场晕倒。
醒来循规蹈矩给人办了葬礼,随着婆家将是玉坊撑起,眼见一切走向正轨时,宋淳出事了。据闻婆家将其抓奸在床,活生气死。宋淳看着自己真容揭露,索性不再佯装,蹲守是玉坊时,衣着不整,举止轻浮,只是是玉坊实乃一绝,诸位夫人如何隔绝不得,只得对家中夫君耳提面命,好生看守。
自己本是想着好生忍忍,待了时机寻个合适人家嫁了就好。若是与这般人拉扯,日后……
然而今儿个出门时将钱老爷的事情闹开了,这钱家的工作自然是保不住。坐吃山崩时宋淳提出的前往是玉坊自然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你不必着急这般及时与我回答。”宋淳一把按住人相揪的指尖,“鹿姑娘不妨去慢慢思考,宋淳有的是时间静候佳音。对了,方才鹿姑娘不是对骠骑大将军之事很是在意,如今我们大可一叙。”
有此一言,鹿鸣由心松了口气:“多谢宋掌柜体谅,鹿鸣回去定会再三考量。”
“待会儿问问她骠骑大将军的近况。”既然人也不听劝,妖精也不再多劝,径直嘱咐道。
这妖精与骠骑大将军有何关联?
“骠骑大将军!啊啊啊啊!你知道吗?这两年边疆安分少不得他御兵北凉!哼哼,当年北凉猖狂,险些闹了过关,听闻朝中不过遣派一个十七小儿时,更是看不起人,结果……”
眼见着人即将跑偏,鹿鸣轻咳几声将话语拉了回来:“这般说来骠骑大将军应该在边疆一带才是,何须派自己亲兵来此替人寻物?这人面子实在也是忒大了些吧?”
“呵呵,这人面子也还真就值得这么大呢。”
见人实在是好奇,宋淳朝人招了招手附耳道:“我听小道消息说好像是朝廷召骠骑大将军回京述职的路上丢了什么东西,如今派着人到处打听呢!骠骑大将军,你说这面子值不值得?”
骠骑大将军在这么个地方丢了东西,自己脑海就这么多了个人。平时除了只会吐槽自己的人,也就只有在商及骠骑大将军之事时才会主动联系自己。
该不会……该不会这就是那个贼吧?
妖精就是小贼!
那老道还叫自己好生体谅一下这人?
鹿鸣表示自己有点慌。
“不过吧,都是些小道消息不确定的事!”宋淳退了半步,抿了口茶歇息片刻。
鹿鸣心中天翻地覆,僵硬着脸下了马车。
玉佩中的人安静如鸡,连呼吸声都险些听不着。
马车封闭,额间尽是汗,一阵凉风袭来:“依道长所言,你我想必还需相处数日,不知鹿鸣如何称呼?”
“有劳鹿仙女照顾,小爷高瑾衍。”
哦,骠骑小贼,高瑾衍……嗯?高瑾衍?就是宋淳刚刚说的骠骑大将军高瑾衍?
也就是说,他非贼人?!
“竟是骠骑将军,高……高瑾衍?”鹿鸣傻眼了,方才她们还在其面前肆意扬赞?欺负人在玉佩中瞧不着,鹿鸣热得忍不住悄悄吐舌。
“听着,方才你们的话我都听着了。知道你们对我无比崇敬。”
才不崇敬,方才之前,自己从未听过此名。
“将军慷慨,尔等自然崇敬。”
玉佩中的人扬了扬眉:“也是你们好运,那日事发突然,小爷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困于此处。据方才所见,想来亲兵尚未寻至小爷。小爷竟然困于此,想来当时与你相距不远,我们明日便去寻寻可好……”
“鹿姑娘!”
“俞公子。”拐过小巷,狭窄方寸之间立着人影。鹿鸣方才垂着不屑的眼角当即飞扬,乖巧地行了礼道。
俞书白下意识躬身回礼,手中端着高至鼻间的书堆险些落了满地。
鹿鸣将人扶住,助其将书堆一一摆好,看着自己的门口:“俞公子这是?”
俞书白瞄了一眼对门。
素日幽闭的黑木大门,中间一个大红福字,两侧鲜红对联。
俞书白抿着唇点了点头,面色微红:“问了村长,苑安乡就这一间适合的空房。村东边那片避阳,对书不好。西脚的许久不住人,昨夜将就了一宿,天色将明时便豁了口子,早晨村长瞧过说已是危房,怕是不日坍塌,便……日后还请鹿姑娘多多关照。”俞书白深深鞠了个躬,鼻尖一不留神撞上书本。
“能与俞公子毗邻而居是鹿鸣有幸,何须这般解释?”鹿鸣忍了笑意,满怀好意指了指门,“需要帮忙吗?”
“哦哦,”俞书白连忙摇头,用肩膀撞开了门。院中便是一张干净的木桌。匆忙将书籍妥善放置,拍着身上的灰烬出来,“我没锁门,你要进来坐坐吗?”
“俞公子!”
拐角迎来袅娜身姿,怀中抱着几本薄薄书籍。额间一片薄汗,两颊通红,鬓角的振翅鸣蝶碧玉簪是王婶十三岁的生辰礼,耳边的东海凌兰玉珠耳坠是王步雪第一份月俸忍痛入的。身上一袭鹅黄素锦衫配嫩绿百迭裙还是鹿鸣今儿个第一次瞧见。
“鹿鸣?你怎会在这儿!”王步雪逶迤步态一顿,警惕地将对面人上下打量了个遍,见着旁边怔愣的俞书白,抬手敛了敛鬓边的碎发,“我的意思是……鹿妹妹怎么会来俞公子屋中?”
俞书白一脸疑惑:“鹿姑娘房间便在在下对面。”
“哦哦,原来如此!”王步雪恨死自己这张不过脑子的嘴,“对了,俞公子的书。”
鹿鸣也知道自己本就是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再待下去怕是又得给后面扯出什么幺蛾子,正打算告辞。
“再问问他落水的事儿。”高瑾衍大爷又发言道。
方才那么长时间,怎么不说?鹿鸣默默吐槽,身上却是乖乖地跟了上去。
“打扰俞公子片刻,今晨公子提及非您救下鹿鸣,不知其中发生何事?”王步雪眼角余光早就看到人去而复返,心中一紧,更是拉着人东拉西扯,鹿鸣只得硬着脸皮上去打断道。
“鹿妹妹,你没瞧见俞公子还在忙着收拾书籍吗?”
“不碍事的。”俞书白温吞吞道,转头看向鹿鸣,去厨房净了手,给人端了三杯水一一摆好才回答,“下水救人的事我早晨已在众人面前提过,不知鹿姑娘想要问些什么?”
呵呵,我怎么知道要问些什么?
“今晨公子言明你非救命恩人,那不知可是何人救了你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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