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师无策
几位婶婶手足无措地看着十几岁的小姑娘在自己哭的梨花带雨。
“还有那钱泼皮？”众人惊讶。
砖红色上襦的妇人本就觉着方才所言过分，心中有愧敛了敛自家的菜叶就要走。
方才挑起话题的妇人面色一僵，硬着头皮质问：“咱们又不在现场，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有本事找出证人呀！”
不需抬头都知道这人是谁。惯来是最为碎嘴的王家大婶。
这种事……叫人去哪找证人？
鹿鸣无言以对，嘴一撇，泫然欲泣，弱柳般孤零零站在原地，垂着头不答一语，只是默默着抽泣，偶尔可见泪珠顺着脸颊流下。
旁边熟悉的人大多都三三两两聚集了过来，一眼便知道怎么回事。如今看着人小姑娘被逼成这样，不由摇摆了起来。
“王姐，咱是不是说的过分了？”
王婶还是坚持着不摇头，盯着人眸色翻滚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切，什么天仙的女人，净会骗人。昨夜还劝着人小姑娘不要哭，今儿个就忘了，没用！”
脑海那人沉默许久忽然继续道。
鹿鸣猝不及防，险些笑出了声，眼里的金豆豆忽就挤不出来了。
“小生昨日凑巧路过，不知可否替姑娘做个证明？”
青白石巷蜿蜒而去，对着遥遥日光一时还看不清人脸。人影摇曳，一身蓝白长衫缓缓显出，男子面如冠玉，头戴冠帽，怀中还抱着书架，额间也不知碰了什么玩意儿，还沾了点点灰黑。一抹嫣红用力抿着泛着点白，瞪圆了一双黑眸俏生生地望着人，好似误入了丛林的幼鹿一般。
见众人望来，两颊涨得通红，硬着头皮站在原地不动分毫。
“是他……？”脑海忽然闪过昨日晕厥前依稀见到的画面。
层层枝桠间，这一身蓝白衣衫放下了手中的书架，义无反顾朝自己奔来。
都怪这妖怪！要不是他在这儿闹人，她也不至于将自己的救命恩人都忘得一干二净。
“哟，天仙和救命恩人？感觉又有一出好戏上演了！不过说真的，真是俗呀！好俗，俗不可耐！”
画面里，书生背着光线飞快朝自奔来的画面顿时“咔嚓”一声，毁了个破碎。
这人……真是白长了张嘴！掩在帕下的鹿鸣不由撇了撇嘴，撤下帕子俯身就要给人行礼。
“呵，你想做证明就做证明？谁知道你是不是觊觎人家姑娘美貌，特地来消遣人的，岂能那么轻易被你骗了！”王婶狠狠地瞪了人一眼，径直向前将鹿鸣拉入自己的身后：“这人看着不眼熟，许是哪来的外乡人，你莫轻易被人骗了。你说的王婶都信你就是了！”
少年也不在意，轻轻俯身话语蕴然：“见过各位同乡，初次见面，实在是失礼。小生乃邻村俞书白，受清远书院所邀搬来此处教书。”
自我介绍一出，众人顿时目光一变，看人都尊敬了几分。
士农工商，自古这读书人可都值钱着！更别说是前些年出了个解元闻名十里八乡的清远书院。
“小生昨日搬运行李之时路过庆安河，正巧看见了这位姑娘不愿受身后贼人所迫自行跳江，那贼人心虚逃走。”说到后面自己倒还不好意思地想要抬手挠头却发现自己手中抱满了东西，局促地笑了笑继续道，“本来小生想要下河一救，然小生无能反倒给人添了麻烦，救人反被救，还要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了。”
“俞公子可是有何误会？小女也是不识水性的……”
不是这人救得自己吗？鹿鸣也是一头雾水，她只见着这人入水，别的什么都没看到，难道……妖怪就是这个时候上了自己的身吗？
“让开！让开！县令出行，都堵着做什么，耽误了事儿你担待得起吗？”后面熙熙攘攘，一身官袍的县令如颗落水的石头直直地砸入，泛起圈圈涟漪，震得周围几人连退三步。
“俞公子怎就挤在这儿了？本官早早候着，生怕您迷了路。”。
县令向来眼高于顶，从未见他这般待过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众人总算后知后觉此人的身份非凡，待人也更加热忱。王婶原先还如战斗公鸡叉起的双臂顿时瘫了下来，没了气势。
鹿鸣还想问人细节，挤着人群里愣是进不去。见旁边姑娘推攘口中念念叨叨着永宁寺，猛然想起自己还要寻慧莹，只得匆匆离去，暗暗打定了主意待处理完这妖怪再去寻人问个清楚的。
“唉……本以为是恩人再次施恩，没成想恩人竟非彼恩人，若是有朝一日二位恩人同时出手，自己又该选谁呢？”
一不留神，脑海里那人又自己唱起了大戏。
哼，待会儿看你还怎么闹！
鹿鸣忿忿地撇了撇嘴角，直直奔着村门口的永宁寺去。
“阿弥陀佛，不知姑娘来算什么？”小沙弥双手合十，看着衣衫整洁的鹿鸣眼里闪烁着精光。
寺内鸣钟猛然敲响，在人耳畔来回盘旋环绕。鹿鸣一怔，好半晌才回过了神，给人行了一礼，废话也懒得多说，直接塞了点银子：“劳烦，我想见慧静大师。”
小沙弥手中的银两稍稍掂量，看人神色庄重，轻嗤了一声，这才将人带了过去。
禅房里，对面大师一身红黄袈裟端正坐着，面前的烛火闪烁映耀，杯中的热气腾然升起。
想到自己即将实施的事情，鹿鸣不免紧张得手中冒汗。
见人眉头紧促而来，给人递了杯水稍稍安神，这才问道：“不知姑娘所谓何事？”
“姻缘。”偌大的禅房里，掷地有声的二字好似长了翅膀在房里还会盘旋。
不过须臾，周围不出预料地响起了敞亮笑声。
“不是吧不是吧？这才刚说，仙女姐姐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鹿鸣浅浅弯着嘴角，淡定地拉开手中被汗水浸湿的宣纸。
对面的慧静大师顿时瞪大了双眼。
暗黄纸上赫然写道：“小女不幸被妖精附身，请大师施法救命”。
慧静大师一怔，眉头一蹙，不敢置信：“姑娘可是在说笑？”
鹿鸣微惊，身后一片发凉。
果不其然，脑海里当即响起：“这假仙女寻得什么废物秃驴，问个姻缘罢了，怎的还说起笑来了？”
好在来时已有所预料，鹿鸣微微抿唇，强行镇定下来，又是一张宣纸展开：“此妖物可窥听外界言语，委屈大师注意言辞。”
对面的大师手一颤顿时将自己面前的茶盏打翻：“那我……”才发声又连忙捂住了嘴无奈看着对面坦然自若的姑娘，顿时后背阵阵凉意，手足无措。
鹿鸣微微敛眸，犹豫片刻将桌上的笔纸往人面前一推。
大师连忙一挥而就，笔迹歪歪曲曲：“贫僧法力有限，委屈姑娘另请高明。”
“大师……”
大师一字不听，双手合十，无奈念叨：“阿弥陀佛。”
“你！”
对方连头也不抬只是低声念叨着：“阿弥陀佛。”
这镇上的永宁寺是全镇最灵验的寺庙，慧莹大师也是人人闻名的大师，如今连他都束手无策，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鹿鸣捏着纸张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这才理了理自己垂下的发梢，扬起了嘴角：“既然大师如此，小女自然无法强求。只是大师见多识广，还请大师帮小女留意一二，若有能人义士，也好给小女一个盼头。”
“这仙女整的什么哑谜，求个姻缘还要另请高明，还真当自己是哪家的仙女不成？”
鹿鸣安静地听着脑海中的腹诽，乖乖地跟着送她出门的小沙弥，待身后的院门彻底合上，鹿鸣这才塌下了肩膀。
“这银子是带你见人的，若是大师无法助你，你也不得收回！”见人神情没落，小沙弥当即捂紧了自己的袖口。
“什么小沙弥嘛！简直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泼皮无赖！”
这一次妖精说的话还真是动听，鹿鸣微微弯了弯嘴角回道：“既然给了小师傅自然就是小师傅的，小师傅不必担忧。”
鹿鸣还要扬着嘴角回话。
小沙弥这才松了眉头，手虚指了一个方向：“行了，你从那离去吧！先前你来的时候早，如今估摸着沿途都是人拥挤得很！”
“如此，谢过师傅了。”鹿鸣给人行了一礼待人远走这才彻底地软下了身子。袖中的纸张悄然滑下，清风拂过只依稀见到别扭的“多谢”二字。
她连如何感谢大师的话语都写好了呢！
为什么……
怎么就这样了呢？
小沙弥指的是后山小路。
林中一条泥泞小道蜿蜒而下，与素日熙熙攘攘上山求佛的大道相比确实是曲径通幽，罕有人迹。如今朝阳冒头却敌不过成片大树枝桠，沿途一片阴凉，间或奔波的鸟儿忍不住欢喜雀跃，叽叽喳喳，实是扰人。
鹿鸣蓄了满拳力道想要往前树砸去，脑海里那人嘴却又动了起来：“奇怪，这仙女怎么就这么安分呢？这么漫长的道连句话都不吱，不觉得闷？”
险些忘了这还有个妖精！
鹿鸣咬了咬牙，到底把方才的拳头彻底松散了开来，看着手中的纸张忽然就觉得没了什么希望，草率折几下便塞回了袖中。
“哟，小姑娘！最近怪事频生郁闷得很呀！”
树枝上方凭空传来一阵声响，鹿鸣猛地一惊，自以为是高人出手。抬头望去，离得太远望不真切，依稀看得一身灰黑麻衣，晃荡的双腿看不出半分得道姿态。
转念一想，想起自己方才摊开了的纸张，便觉得此人不过戏耍自己，心生闷气，敛了衣袖便要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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