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有妖！
“奇怪！如此雾色朦胧，会是何地？”
“来人呀！外面可否有人？”
“无人？”
声音好似自远而来，飘渺间渐渐清晰。恍若如玉暖阳照射清润小溪碰上底下小石叮铃清脆，其中带浅浅焦急，伴着声声步履。
何人？
眼睑仿佛被粘连，使尽全力睁开只依稀朦胧幽光白中带灰。忽而，天光大亮，橘红夕阳透过方格小窗驱散小屋昏暗。
“鸣姐姐？！”扎着双丫髻姑娘倚着斑驳木桌欢喜坐起。
“柳影？”
“鹿鸣姐姐？”柳影一愣，推搡动作滞住，“你不认得我了吗？”
“认得。”软绵声响好似启阀的开关，如翼双睫微颤，缓缓睁开，流光溢彩。鹿鸣半支着身子坐正，眯眼打量好半晌才喊出名字。
这是柳影的声音，那另外声音又是谁？
“啊！此乃何地？世间怎会有如此奇异之地？”
脑海好似住进了一人，悦耳嗓音喊做洪钟，仿若在太阳穴上反复跳跃，刺得人一阵头痛。鹿鸣又疼又惊抓着柳影的手问道：“你可听到什么声音？”
“没……”柳影惊得连哭脸都止了一瞬，这才哭攘着连忙起身扶人，“鸣姐姐，鸣姐姐你怎么了？”
世有妖，性属阴，素以精魂为食，其中世人为上佳。
鹿鸣醒来听到脑海种种语言最先想到的便是画本子里常说的吸魂妖怪，心中一惊，连忙抬眼看向了柳影。
十二三岁孩子，素日好生保护着，猛然见此场景，双手紧揪着衣袖口中关切话语都是吞吞吐吐。
鹿鸣忍着疼只艰难安慰：“无事。”
“娘！娘！”柳影哭的声音越发敞亮，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转身出门寻自己的母亲。
鹿鸣见桌上放着晚凉了药物，忍疼挪位一口饮尽，转瞬便觉疼渐渐褪去，刚松了口气，心下一秒便提了起来。
果不其然，脑中的妖怪果然也反应了过来。
“无稚儿音……也就是说，本王是在鸣姐姐这边？！”
鹿鸣心一慌，很是懊恼方才的仓促举动。然事已至此，唯有硬着头皮上了。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鹿鸣打定了注意不理人，拉过被褥，捂着耳朵，转身继续睡。
“诶，这位鸣姑娘如何就没了动静？”
“鸣姑娘该不会又晕了吧？”
“鸣姑娘？”
“鸣姑娘！柳影儿！”忽然自己脑海里便响起纷至沓来的声响，好似一片轻飘飘的玩意儿被重物狠狠砸至地面，忽而转力拉起，猝不及防被提又重重落下的脚步声。
“啪塔、啪塔”一声又一声。里面好似一个无尽的空间，许久都没见到尽头。
渐渐人竟还起了喘息声。
这人该不会是打算就这么跑到出来吧？
奇怪，这人不是妖精俯身吗？怎么自己就出不来了呢？别是平白地抹黑了妖精的名声。鹿鸣心中暗暗腹诽了几句。
“鸣姐儿？鸣姐儿如何了？”是隔壁张婶的声音，柳影儿便是她家的姑娘。柳影儿依她之言，看顾着自己醒来，这会儿鹿鸣也没那个颜面不搭理人，连忙应了两句，掀了被褥人已经进了屋。
“影姐儿哭着回来说你醒了但头疼得厉害，张婶便来瞧瞧，如何了？还有哪里不舒服不？”
鹿鸣摇摇头：“方才头有些疼得厉害，喝了碗药便好了。”
张婶瞧了一眼见底瓷碗，嗔了眼身后的柳影：“多大的人没个定型的，药凉了也不知道热热，疼了也不知道给人喂药，害的你鹿姐姐刚醒来就得起来自己喝凉药。”
柳影嘴一瘪，刚停的泪水作势就要重来：“没有啊，娘，我有好好照顾鸣姐姐的，鸣姐姐是世上最好的仙子，模样又俊，我怎会不仔细着照顾！”
曾经或许不假，今日……鹿鸣不由苦笑。
“鸣姐姐，天上下凡的仙子？哼，世间怎会有如此人物，也就骗骗小孩罢了！”
这个嘴碎的妖精！
鹿鸣连忙安慰又劝了几句张婶，再三谢道：“鹿鸣如今这般能有人照顾便不错了，柳影儿年纪也还小，不是什么大错。”
张婶又责怪了几句，左右打量见四下无人，拉着人袖口轻声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落水了呢？”
“落水？仙女落水了？”妖精也是稀奇。
他不知自己落水，或许与落水无关。
落水……
清澈见底的溪面飘荡着洁白云朵，洁净如新的鹅卵石倒影着纯真的麋鹿，修长的脖颈弯出优雅的弧度盯着水面。溪面逐渐被黑云笼罩，危险悄悄来临，恶心的双手猛然紧紧纠缠在腹间。
浑身鸡皮疙瘩立起，鹿鸣连忙追问道：“我是如何回来的？”
“是铁杆去进货回来见着的。”张婶望着人的眼中尽是怜悯，“虽然回来的时候铁杆已经再三小心，可……鸣姐儿，你今儿个这般落水，谁管你背后什么原因，风言风语肯定少不了，你也老大不小的，该给自己考虑考虑了。听说近日慧莹大师回了永宁寺，你寻个日子去瞧瞧？”
传言永安慧莹师从远方仙人，仙师曾助勃宗先帝解决一宗妖附玉簪叛乱之案，至此声名四起，有幸见面之人描绘白发童颜，飘渺缭绕，仙人之姿。
鹿鸣灵机一动。倒要看看碰到这般大师，这妖精还有什么躲藏之处。
“好，多谢张婶操心了。”鹿鸣真心谢道。
张婶见人敷衍也无计可施，又劝了几句，最后只是让人应下了明儿个去寻慧莹大师的事。
自然是要去寻慧莹大师的。不然这妖精该怎么办？
晨光熹微，鹿鸣习以为常醒来的时候，居然有些不愿，实在是罕见。准备好了东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鹿鸣便上了门锁。
隔壁的张婶抱着衣盘看到问候了一二：“昨日才落池了，今儿个可以晚些再起的，慧莹大师那不用这么着急。”
鹿鸣一觉睡醒，精神也好了不少：“多谢张婶关心，没事，鹿鸣歇了一夜也缓过来了。”两人又客套了几句，鹿鸣这才出了门。
算起来鹿鸣也是这条街的老伙伴了，沿途自然少不了一些问候。
只是这次不同寻常。
对于叔叔伯伯这些长辈，自己主动之后，对方大多垂头悻悻离去。偶然有个同岁的伙伴打了招呼，就被自家母亲揪了耳朵骂骂咧咧。
“原先还以为鹿鸣这个丫头是个什么好姑娘，又是老董家养着的小童养媳，就算漂亮了点，人也乖巧，说话都软软捏捏，心地还善良，叫她干啥都不推辞！哪成想哦，竟是这么个人！”
走尽巷头，来到巷口，还未转身就听着了自己的名字。朝阳露出熹微，层层云雾相掩。鹿鸣微微蹙眉，迈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
“这不成吧？许是有什么问题？上次我找她帮我把全家的冬衣都洗了，她都没拒绝，瞧着这丫头不是个坏人呀！”砖红色的妇女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刺绣犹豫道。
“可不是？再说瞧铁杆那模样，若真是求财，也不至于找这个穷卖鱼的呀！家里空的连屋顶的茅草都要被风吹走，有片砖瓦的都供给鱼了，小姑娘的能求什么哦！”
“切，不就是狐狸精惯用的伎俩！原先老董家还在，这狐狸精不愁吃穿自然就安分，现在哦……再说苍蝇不叮无缝蛋，老董家都走了多久？貌美的小姑娘可不得为自己做好打算？”
“无聊。”出乎意料，一向碎嘴的妖精竟然少了话语。
也是。
在真正的妖精面前被称为狐狸精，自己也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一不留神，前面几人的话语总算要结尾了。
虽然习以为常，虽然早有预料，话语恍若无形冰渣轻轻碾过，算不上痛只是麻，捏了把自己的手臂，两滴泪珠轻松落下。
“谁？谁在哪！”王婶最是机灵，手中盘子一落，随手抄了扫帚就来。几人你推我挤缩在身后，王婶昂首挺胸，气势汹汹：“哪来听墙角的……”声音戛然而至，气势全然散去。
鹿鸣抽泣一声，怯生生抬眼望人声音一低：“原来各位婶婶竟都是这般看待鸣儿的吗？”
几位妇人面色一僵，讪讪转过头来，对视一眼，谁也不知怎么解释。在背后说人坏话，正主却在背后听了个遍。几人面色都挂不住。
“几位婶婶都是看着鸣儿长大的呀，鸣儿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几位婶婶还不知道吗？钱伯伯一向是这么个人，大家都知道的！鸣儿可是不会水的呀，若不是被逼到了绝境，鸣儿也不会选择跳水拿自己的命去拼了闹得这般不愉快呀！好不容易侥幸捡回性命，谁知……谁知？早知如此，鸣儿昨日就……这般寻了婶婶去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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