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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7 章 神明之怒


傀儡伶的目标是魔气觥,蹲身的同时一只巨手伸向魔气觥。修士来不及以灵力反击,也知自己的修为无法与傀儡伶背后的操控者抗衡,便直接抽出监察司行动佩刀齐齐上前以身肉搏。

    想不到傀儡伶并未直接攻击人族修士,反而躲避不及被刀刃砍折身躯,歪歪扭扭地向后退去。他们并未收手,反而伸手朝天比出手印,远处田野间巨影鬼祟,无数傀儡伶正朝队伍集结。傀儡伶挥动手中长矛,割碎成片稻谷带动了无数稻粒箭矢朝队伍射来,密密麻麻的箭矢遮住了天光,极为恐怖。

    “快回到觥下躲避!”纪霄以结界为盾想要阻拦如绸如织的箭矢,在数轮箭矢攻击之后那结界也消失不见。

    雍州沃野万里,是帝国江北以北至西域以东的主要产粮区,那些被化成箭矢的青色稻穗是关中及燕北驻军和皇城京畿道十二郡百姓的口粮保障。

    司音仙子愤怒了,神人行事为何如此下作,断了驻军粮饷与百姓口粮不是在逼他们造反吗?她开启封印,这些年她蹉跎下界,无暇顾及修行之事,修为至于飞升境界。浅薄的修为并未成为她退却的理由,云座再起,仙子抱琴端坐云端又是一副器乐大师的派头。若说傀儡术,最早源于巫族窥视天眼狐操控万灵的法门,起先用于驯服兽类为人族所用。随后他们将傀儡术升华用于有灵生物,直至最后的神族。

    傀儡术就是找到受控者的冥识层次,以施控者的念力为咒强制进入受控者的冥识,改变他们的言行。风歇雨身上流着巫族的血液,虽然风氏女性因带着完整的一代神神格而没有巫性,但随着她修为上升躯体改造,已经开启了源于巫族的记忆。81Zw.ćőm

    那些巫族秘术,不是她不想学就不知道的。

    司音仙子将控制咒溶入乐曲,曲调铿锵如水波逐渐覆盖原野,她进入了傀儡伶的冥识。冥识境界是普通山谷,是九州随处可寻的低级灵气场,根本不是神人应有的境界。她很容易的操控了傀儡伶,让其停止进攻,千千万万的箭矢转向围着她打旋,悬在半空如同一颗青色的茧。

    随着乐曲激昂,波光穿过厚重的箭矢让它们变回了本来模样,粒粒稻谷落在云座下方的田野堆出了座青色小山。虽然变成了稻谷,但青涩的软壳下是浆状种粒,离成熟收割期还差了两月的艳阳,只能当成高级草料喂养牲畜或马匹。

    因为州兵封路而驱退的百姓还不知道今岁歉...不,对于超过半数的家庭来讲,今岁不是歉收而是绝收。风歇雨苦笑了下,北疆移民还未解决,萧皇又要面对南粮北调之事。

    神卫营的人姗姗来迟,带走了二十个魔气觥。

    纪霄和风歇雨查看变成纸片的傀儡伶,其身上的傀儡咒是用普通的酱紫草汁液所画,应该是人间的手笔,但制作纸片人的材料又来自神域。

    纪霄说道:“应该是神域有人把附带灵力的纸片人交给了人间修士,供修士操控。却不知能被你的神曲反超控。”

    风歇雨隐去青玉阮,她不敢说她将巫妖秘术溶进了神曲。说道:“黄展连在哪里?”

    “首辅大人不是在燕北移民吗?”纪霄答道,旋即明白风歇雨的话意,试问人间修士还有谁能有超控傀儡伶的能力,有幸从江南捡回性命的修士寥寥并且非伤即残。道宗宗长一位留守极北观星台,一位回天台道宗闭关不出。人间还有能力搞事情的修士,除了黄首辅还有何人?!十二门修士统计出纸片人的数量,足有两万之多。

    两万,是计划派出驻守京畿道通往燕北数郡一路驰道的兵力人数。

    这些负责驰道警戒的士兵属于驰道沿途经过的关中和燕北的三州六郡,被替换下来的兵勇到哪里去了?!领着兵符调兵的是一位年轻的兵部侍郎,是黄展连自任首辅之后外调回京的青壮派之一。

    纪霄和风歇雨已经知道关中和燕北的驻军已经被抽去精锐,联手合围新皇城。神域从来不会插手人间朝代更迭,就像一朵花终会凋零,谁家的王座又能得享永固?!

    “我们马上回皇城,黄展连根本没在燕北。他估计连京城都没离开。”风歇雨恨道,她再一次抬头望天,神域要北疆,萧皇室只要保证北疆能交到神域手里或许还能再挽狂澜。

    纪霄未敢耽误也顾不得所谓神域条例,幻出云座带着众人赶回新皇都。

    风歇雨的心腹那位从军营跟了她快八年的文职参将也随黄展连去往燕北,督办移民计划,每天她都能收到心腹的信函向她汇报移民进展。此刻的风歇雨取出最近一封信,仔细看来才发现虽然笔迹与心腹一致,但遣词表述上却用了很多官话词汇。她的心腹是南域人,未曾考过功名,全因内乱兵部无人派给她文职人员才临时从南域府衙里抽调了个能写字的差役,跟着她进入新皇城也没能学会关中官话用词。

    风歇雨闭了闭眼,她之前怎么就没留意到这个异常,说不定自己的心腹已经被黄展连弄死了。

    众人来到京畿道上空,发现新皇城北、东两门之外旷野上集结了两路约莫四万余人的骑兵,为首将领是关中和燕北老将。两位老将表情淡然,身后营帐布列有序,炊事营挖坑为灶正在准备做饭。

    再看新皇城城墙上,京畿防卫营人马严阵以待,两方只作静默对峙。

    新皇城监察司所在被京畿巡防营围了个结实,观文殿内,作为朝会之地的主殿外拥满了殿前司,皇宫最后的守卫力量似有顾忌不敢进入主殿。风歇雨与纪霄出现在大殿之外的宫廊时,殿前侍卫退避两旁给二人让出条道路。

    殿门打开,主道两旁文武官员伏地而跪,殿上萧朔寒端坐龙位而黄首辅则站在之下的平台上。

    黄首辅见两人来到似在意料之中,朗声道:“此间帝国朝谒之地,朝议人间之事。二位仙者还请回避。”

    风歇雨呵斥他道:“你放肆!谁给你的胆量敢站高台,直视圣颜?”

    “是哀家!”一个苍老却严厉的声音从龙椅后的珠帘传出,是太后。人族以孝悌为纲维持着国祚正统与行事准则。

    风歇雨停下脚步,才发现位于百官之首站立着一位白发老者,老者精神矍铄目光如炬。她见过这位老者,在太后的寿辰他作为关中萧氏代表坐在萧朔寒之下。他手里有龙兴之地关中关中,有虎震龙庭的关中驻军。

    风歇雨和纪霄明白,太后是要给关中一个交代,因魔祸而死的五万关中男儿的确冤枉。

    而黄首辅出京怕是代表太后联络上了关中与燕北的驻军将领。

    纪霄拉着还想上前的风歇雨示意她这些政权更迭与他们无关,“我能保证萧朔寒全身而退。”

    然而风歇雨甩开纪霄,解下披风,宽大的披风下是已经隆起的小腹。萧皇的第二个孩子正在这位仙子腹中茁壮成长。她一步一步的走向高台,黄首辅轻蔑一笑,他们还未举行婚礼若在民间也只能算作苟合而已。

    风歇雨想到在神域初见萧朔寒的样子,郎朗少年眸中带着股浩然之气,虽无修行天赋却极其努力,山河社稷图内二十年他从未松懈。最初她以为他只是为了在神尊、仙尊面前卖乖,得个好表现。她甚至因他迟迟未能进入冥识境而劝他退出,免得耽误学习进度。结业之后,两人分道扬镳她以为从此山水不相逢,可风氏灭族,萧朔寒毫不迟疑地划出土地给他们。

    从她离开平谷陪他南征北战平定内乱,六年间他们更像是战友兄弟,围点打援,穿插配合没有谁能如此领悟萧朔寒的意图,也没有谁能比风歇雨明白萧朔寒对于帝国的感情绝不是坐上龙椅的那份至尊荣耀。

    她走上高台,看见萧朔寒面前摆着一份未签字的罪己诏,紧接着还有禅让书。她不想看太后欲扶持代替萧朔寒的皇族成员是谁。

    风歇雨在很多很多年之后,也回想过如果这一刻她说:朔寒,我们走吧。

    两人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是不是可以得个善终。

    她以人族的礼节恭恭敬敬地对萧朔寒行了一个跪拜礼,再起身转向大殿,对着匍匐在地的一众大臣朗声说道:“在场各位怕是忘了你们是如何能从旧城走到新城。各位也是忘了,即便在六年平乱的艰难时期,你们的萧皇也没忘给帝国开疆扩土。江南两次逢难,是谁挽大厦之将倾保住了帝国最富庶的疆域。你们给陛下的罪己诏上说萧皇无道,天欲弃之!我问你们,谁是天?被天所弃的到底是萧皇还是芸芸众生?”

    正在自我怀疑的萧朔寒闻言,眸色一凌,又有了帝王模样。

    “你少在此危言耸听,我等皆被天所护佑。天就是神,神如何会放弃他的信徒!”黄首辅呵斥道。

    风歇雨瞪视他问道:“信徒?!黄展连,你自幼进入道宗修习,我且问你,你修的是什么?!”

    “我自幼修习,修的当然是道!”

    “那你为何自诩是神的信徒?!神什么时候要尔等为其信徒?八年前皇城之危罪首是巫,手段是邪术,利用的就是你们对所谓神的崇拜。萧皇早在八前就颁布法典,帝国之内不奉神明,你身为首辅行巫族之事,将陛下欲有所为引申到有道无道上面,难道不是妖言惑众吗?”

    “那我问你,四大道宗派出去的修士怎么死的,随你去奉莲殿的修士又是怎么死的!”

    高台下的纪霄听到此赶紧解出结界屏蔽视听,他再次变成监察司掌司的模样,藏蓝色的官服和那酷吏的模样颇能威慑众臣。他对着殿外的殿前司掌司挥了挥手,示意他进来清空大殿。原本以为已经将他困在监察司的京畿巡防营掌司,不可置信地瞪视他道:“太后、陛下都未下令,你一个臣属凭什么让我们离开?!”

    纪霄眸色低沉,呼了口气,山羊胡子向两边一翻,直愣愣地走到他面前,低语说道:“趁我的门人还能耐着性子呆在监察司,你速去遣散你的部下。若是他们沉不住气,请你们的部众进内司喝茶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在交代点上司密辛之类的,怕你也只能进去喝茶。”

    “我...我有什么可值得他们供的?”

    “比如吴郡卢家为何有阁下您盖章的信函,公文。内容从京畿防务到新城建设、燕北、关中军饷调配,可谓是军事民生包罗万象。你是不是还领了卢家的一份差饷?陛下没有因此问责阁下是他宽厚,若换个人坐在上面,保不齐要拿你的狗命来立威啊!”

    “你休要胡说?!老子今天就是配合关中那帮老帮菜演了场戏,我连你们监察司一块砖都没碰到!”京畿防卫营掌司第一个逃离大殿。

    “哼!”纪霄那鹰隼般的目光扫视一圈,众臣皆退。

    高台上,黄首辅还在质问风歇雨:“你知道人间修士有多难吗?我们从启蒙之龄进入深山道宗,远离尘嚣孤独修行。开悟有多难,有人从童年练习冥想入定直至弱冠之时也未曾进入过冥识境...”

    萧朔寒想到自己在幻灵宫也是如此,若非同期帮助尤其是风歇雨的神曲引领,他怕是在山河社稷图里呆二十年也难以进入冥识境。

    “入了冥识境只能算是开悟,道家典籍如长河浩渺,终其一生我们也难以阅尽。更别说选择观星的修士们,青春祭苍穹对着一颗星耗尽了一生时光。选择星算的修士们,从小只练习算力,不到弱冠白发者比比皆是。这一百年啊,我们就像是浑天仪上的一个部件,重复,重复再重复。他们不该死得不明不白。”

    风歇雨想到风氏,修习的目的是为了飞升成仙,她从未想过灵根稀薄的人族为何会入修门?

    “那我问你,你们究竟是为什么进入修门?”

    “为什么?哈哈哈!”黄首辅伸手指天:“为了我们能挺起脊梁,抬头看天。天,也是属于我们人族的。”

    他怨毒地看着始终沉默的萧朔寒:“可是你,你打断了我们熬干了数代修士的心血才垒起来的脊梁!”他步步逼近萧朔寒:“八年前皇城献祭,死了多少人。都是因你选择了个巫妖为国师!六年内乱,你就没想过驻军们为什么要反你!你们萧氏在问鼎天下之前,守着关中滦州,为神域挖钨矿,这个天下是你们挖空了数座山、毁了无数城池、埋了几代矿工,你坐下的龙椅就是神给你们卖命的报酬。而如今,你又想着把北疆献出去,他们在奉莲殿干什么,奉莲殿是九州最大的灵气场,你是不是在向他们奉献人间灵力?你是想毁了我们全部吗?”

    萧朔寒想说连我都想知道他们在奉莲殿干什么,但肯定不是图那些灵力。

    风歇雨轻蔑一笑:“说了那么多慷慨激昂的壮言,还是回到了奉莲殿。黄展连,你不就是想推荐人间修士出任国师,进而霸占奉莲殿吗?!可我告诉你,奉莲殿就是旧皇城一般的存在,你还想要吗?!”

    “旧皇城?!”黄首辅惊愣半晌,忽而笑道:“如果真如你所说,新皇城早就迁到更远的地方了。”

    风歇雨冷笑,抬手祭出京畿布防图以投影的方式展示在黄首辅面前,这是她第一次在凡人面前展露仙法:“新旧皇城与奉莲山各自相隔二十里,你以为是巧合吗?”她再次幻现出运河西去的河道,和远处的天台山道宗。

    看见自己所在宗门幻现在眼前,黄首辅有些激动却也看出了些许门道。河流,山脉,城镇,孤山,都暗合了天地运行的秘密,都是阵法。

    风歇雨望了眼同样有些顿悟的萧朔寒,又对黄首辅说道:“你以为萧皇坐龙椅是神明给予的报酬吗?他们是弥补先祖犯下的过错,他们挖断了九州钨矿矿脉,所以维持九州最大的危险场稳定是他们永生永世应尽的义务。”

    风歇雨从袖中掏出傀儡伶的符咒,纷纷扬扬堆了一地:“包括给你这些的仙者或神人,他们才是觊觎九州的祸首。黄展连,醒悟吧,你既已走出修门就好好守护庸庸凡尘。北疆之所要划给神域八十年,是因为有神明想要彻底解决奉莲山下堪比旧城还要凶险的存在、能毁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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