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灭族
“发生什么事了？”波波问道。
泽浣知道波波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他在想话术。
他该怎么讲才能把下界无妄仙境的事情说给她听，让她平静看待风歇雨接下来的命运。
他和无涯赶到无妄仙境之时，那个坐标的位置是风氏神塔所在，风氏上古神裔，那神塔是他们世代供奉女娲伏羲的圣地。
风氏长老出面阻止他们拆毁神塔，对于塔下建有钨铁发射器的说法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可惜
霁凝赶到了无妄仙境，变成东阳的久孤也跟着到了。
老长老看见霁凝的那刻就知道她叛变了，他颓然跌坐在地，他知道风氏的末日到了。
霁凝，这位母星计划的负责人直接绕过神色惊骇长老，按开了开启神塔的机关。
随着轰隆隆的地动山摇般的声响，神塔一分为二，向两边倒去。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洞口深邃无比，结合泽浣的堪舆图，他们看到里面是一个深度接近万尺的漏斗形天坑。
坑中放置着发射器，放置着虚妄的梦。
风氏全族被神卫营控制在无妄仙境的广场里。
霁凝与久孤亲自下去叫停了信号发射，如同那个假东阳所说，无差别全轨道的信号输送已经接近尾声。
越是深入地心，氢气含量就越高也就越接近大气层之外的宇宙真空，这个天坑的尽头连接着蓝星上最深的海沟，信号在地地穿过蓝星从星球背面的海沟，如同跨越虫洞般到达宇宙，所以。
任凭神域如何监控三界，由这个发射器输出的信号，他们是收集不到的。
这就是巫妖的终极计划，联系母星，迎接母星人的大驾。
几万年间，巫妖族改造神鸟，剥离神魂，夺取神躯，都无法获得真正的不朽与强大。
在母星来到之后这些梦想终将成真。
霁凝调取了控制中心所有数据，这些数据同步到天庭显示在了天君、无邪和无涯面前。
触目惊心，短短半日，十万亿组数据尽数传出。
蓝星将再次面临改变轨道，经历气候演变的危机。
“先查清楚风氏跟巫族是怎么串联在一起、共谋这个项目的。”无邪冷漠的说道。
天庭的清缴工作已经开始，东阳曾经以先太子遗孤的身份召集追随过其父的旧臣，他将先太子陨灭前对防范一代神的言论无限发大，制造神域中旧部恐慌。
再以一代神残部会在下界控制人间联系母星为理由，让他们利用职权为或多或少为其办过事。
制造神域兵器的尚方司，虽然名义是是天君亲自管理。但很多年以前，东阳就央求天君让他可以随意出入尚方司，他身体羸弱不适宜北冥渊那种修习，却对兵器制造有天赋。
天君便准了，从尚方司流入凡间的识灵镜有十台，除此以外，小型触神警报器也有数台。神卫营曾经在下界追缴九头鸟组织数千年，最让他们困惑的就是无论他们如何隐藏身份，那些九头鸟总能识别到他们，进而先下手给神卫营予以重创。最后他们不得不自封神识，下界调查。
还有那些曾经生活在凡间的小神们，大多被九头鸟组织抓捕，剖取神魂炼制不死药，解剖神躯为他们改造躯体计划提供数据支持。
九头鸟们怎么就能找到混迹在人族中的神族呢？
这些触神警报器给出了解释。
还有神域宗府，总府掌司是出自风氏，得知下界接连出现两起针对神域第一家庭成员的血灵咒时，就吓得自戕。
无涯的血，无邪的血和波波的血都是经他手中流出的。
久孤在无妄仙境看着跪在风氏广场的男人和女人，他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帮助东阳。
东阳的灵魂霸占了他的神躯那么久，里面早就留下了那巫妖的气息。
久孤将泽浣带到风氏的坟场，让他对着那片山谷再进行堪舆。那坟谷外围山地绿意盎然，草木长得异常茂盛。
“堪舆这里？”泽浣有些疑惑，墓地之下阴气森然，有什么好堪舆的。
“不是坟场，是那外围的草场地。”久孤道，“风氏的神裔血早在大荒之后，东阳第一次下界之时就被换了。”
“什么意思？”泽浣不解，“那是整整一个族群，如何换掉一个种族？”
“在大荒末期，十二巫仙在神域受罚雷刑之后，巫妖的族群便迁居南域，再也没人知道他们的踪迹。然而九头鸟却能在凡间猖獗数千万年，你们就没怀疑过，那些巫妖族人都躲在哪里去了吗？”久孤冷道，他看到了那个巫妖的记忆，那种针对于一个族群的换血清洗堪比世间最黑暗的启示录。
大荒后期，一代神与二代神至不周山倒塌后开始以重建神域为竞争手段，双方都在争夺蓝星上的能量资源。没人关心到偏安一隅的神裔族风氏，风氏接纳了很多从大荒逃出、流浪到南方的人族。
巫妖一族就混迹其中，他们掩藏了身上的纹身印记，他们有超强的学习能力。很快他们融入了风氏族人的生活之中，甚至放弃了原有的信仰，改为供奉风氏的神塔圣像。渐渐地，巫妖族表现出了几乎完美的优秀品质，两族开始通婚，巫妖妄图用这种最直接的换血方式，给他们后人换个新身份。
巫妖族很快就发现，他们的后代中女孩们的风氏血统被完整的保留下来，无论第几代之后，只要是风氏女儿，她们都是最纯的上古神裔风氏的血统。而男孩则不一样，他们更容易被巫妖秘法控制，他们也更容易认同巫族秘术。
于是，他们集中这些男孩子，秘密的教授他们巫族秘籍。这种群体性的活动往往是最难保密的，很快，其他风氏族人都发现了他们的企图。大战一触即发，巫妖族人操控野兽将风氏的反抗力量全部清剿。
这段历史在风氏族纪中，记录的是，大荒终，天火降，洪水虐。妖兽至天而下，摄人无数，无妄仙境涂炭如荒芜。风氏先祖率众灭兽，保南域无妄仙境万安。
文中的风氏先祖指的就是混入风氏的巫妖一族，他们借机将风氏那些不愿与之通婚的族人都绞杀干净，为了让他们的魂魄化散在天地不入轮回，他们将他们活祭巫妖神袛。
随着泽浣的堪舆，坟场周边地底深处的情况显现。
山谷就是当年的祭祀场。
里面掩埋的风氏先祖们的尸骨，万年不腐，都是以一种近乎恐慌地挣扎在泥土中。
那些尸骸衍生出植物根茎，冲破土壤，在风氏坟场外形成万年不败的绿林，为那些被换血后的巫妖族坟场提供了护持屏障。
这些纯净的风氏神裔之气息护持掩盖了巫妖之气，以至于虽然仙境里全是巫妖余孽却难以被神域监察。
泽浣听完久孤的述说以及手中的堪舆图为证，他早已是寒从心生。
“那些风氏族人又该如何处理？这是要逼着无邪背负灭族的恶名吗？”泽浣自语道：“不能，不能把这些上报天庭！”说罢，他便祭火将那堪舆图烧了。
久孤看着他手中的堪舆图化为灰烬，对他表现出的妇人之仁，颇为不屑，道：“神域，不是只有你才会堪舆！”久孤看向整个风氏坟场，“风氏登记在册的人口是三万人，不多，比人间的小县城人数还少。不如，就让神卫营现在都解决了吧。”
泽浣打了个寒颤，他道：“族中妇孺何辜？”
久孤失笑了下：“波波何辜？她的儿子何辜？那些被巫妖取走神魂或霸占神躯的神人何辜？我母何辜，我又何辜？小狐狸，和无涯回天庭吧，这里交给我来处理。”说着他转身走向风氏族人的广场。
“你不回天庭吗？你已经重获神躯，你有神名了！”泽浣追上他问道。
“神名？东阳吗？不，这个名字脏透了，不配再出现在神域。我就叫久孤，我留在人间给你们处理这些脏事！”久孤默然说道，他更知道他现在回神域又能得到什么，神域的慰问？诸神们的怜悯同情，不，他不需要被人可怜，他不习惯处于弱势。他有来至巫妖的记忆，那些记忆中有隐忍、凶狠、无情就是没用软弱与妥协。
久孤来到无涯跟前，向他述清情况。
两人对视一眼，无涯便冷睨了跪在广场上的风氏族人，将身上的令符交给久孤道：“留队天兵给你。”
久孤没有客气直接收下了兵符。
无涯走到泽浣面前，一把将他拽起，唤出云座道：“跟我回天庭，大哥大嫂他们的孩子没保住。我大哥在上面发疯了，我们得回去。”
泽浣看着广场上跪着的小孩和女人们道：“你你不能把他们都留给久孤，至少，把那些女人孩子带走啊。”
“久孤知道的，玄瑛、霁凝也在这儿，他们知道处理。”无涯冷道。
“不，不！你骗我，就像天眼狐全族被灭之前，神域也说会放走孩子和女人一样。你们会把他们全杀了！”泽浣开始不住地颤抖，他的眼神躲闪不再看向无涯。
无涯摸到他冰凉的手，他也就是在今天才知道，自己和泽浣中间也还隔着灭族之仇。
无涯想摸摸泽浣那张失去血色的脸，可被泽浣躲开了。
无涯恼道：“那你想干什么？难道要把他们全带到神域天庭吗？那样的话，绞杀他们的命令谁下，是我父亲天君还是我大哥无邪？留在这里让久孤去处理是最好的办法！”
泽浣闻言，突然觉着自己好笑，个人的悲喜在所谓大局面前竟然就是笑话而已。
他走上了云座，仍旧看着那些相互怀抱的母子或母女们，苦笑了下。
或许当初他的母亲也是那样恋恋不舍的抱着襁褓中的他，在这艳阳高照的天地间做番生死惜别。
无涯，看着他的神情，叹了口气。
他知道，如果这些人都死在这儿，他和泽浣也就完了。
他转身走向广场，看见久孤已经在带人撤除布在无妄仙境中的巫术秘法。
他知道久孤的意图，是要把这些控制秘术全部清除之后，再下杀手。
他走到风氏长老面前，祭出小结界，将他们两人屏蔽在方寸之间。
他一手握着腰间的刀柄，对那老者说道：“两个选择，第一种：全族押往北冥渊交代你们这几千年是如何仗着风氏的神裔之族的名头掩护，为九头鸟办事的。第二种：你们全族十岁以上女子及全部男丁自戕谢罪，我可以保证女童们活下去。”
那盘坐在地上的老者闻言看看后面的一众族人道：“就没有第三种选择吗？我可以再交代出天庭暗中帮助东阳神君的诸神，神域也是脏成一团的。这些名单，换我族七岁以下男丁活命，可以吗？”
无涯冷笑道：“莫非你死到临头还想搅浑神域？你们巫妖放的火，烧掉你们自己就足够了。没有第三种选择，风氏的血留在女人身上，我选择留下女童无非是给风氏一个交代。你们鸠占鹊巢数万年，以他姓为姓，你们弄脏了个姓氏，你们就不觉羞愧吗？”
老者听罢，苦笑了下：“种族的繁衍本来就是弱肉强食，杜鹃推蛋，鸠占鹊巢，都是生物的本能。风氏到底是神裔之族，无论我们怎么婚生，那些女娃都是纯如初雪。她们始终保持着风姓的秉性与慧灵，带她们走吧，她们能记住父辈兄弟，我们虽溶不进她们的血液，但已经溶入了她们的记忆。”说罢，他阴恻恻的笑了笑。
无涯实在是不想跟他谈条件，不想跟他多言，他更不想放过这里面的每一个人。
他走出结界，走到玄瑛面前，道：“把这里九岁及以下的女童抱走，给风氏留点血脉。”
“天界之上，修入地仙的风氏女子们，又该如何了？”她的关门弟子，如今的司音仙子风歇雨这么办了
“仙人自有天罚！若有罪，自受罚，若无罪，天饶她。”无涯道：“别忘了，窫窳时怎么死的，若非巫妖妄图炼制不死药，他何故被生取神魂，成为天地第一怨灵。”
玄瑛听罢，痛苦的闭了闭眼睛。
窫窳，曾经的大荒旧神，她的未婚夫，第一个被巫妖剖取神魂的人。
她道：“下神遵命！”
此刻的无涯已不单单是神域少尊，他能唤出乾坤戟，他已是新晋战神。即便是上神的玄瑛也因为自己修战门的原因而要听令于他。
两人对话，被广场上的一位母亲通过读唇看得明明白白。
十岁以下的女童才能活命，她看看怀中抱着的两个孩子，她最后生产出来的孪生子。一男一女，刚满九岁，穿着相同的童装，都被她灌了药在熟睡。她是风歇雨的母亲，从第一批钨铁运到无妄仙境的时候，她就预见到了今天。
她狠了狠心，将女儿耳环取下来给了儿子。又将儿子脖间的玉牌挂在了女儿身上。她不知道她儿子身上留着巫妖的血液，从他儿子出生的那刻开始，长老已经将巫妖的记忆植入进了他的血液。
无涯回到云座，牵起泽浣的手道：“我尽力了，十岁以下的女童都可以活。泽浣，我们回去吧，这里太脏了。以后天地间再无无妄仙境了！”
没有神域的庇佑，那些风氏女童会流散在人间，溶于九州，最后会化为烟云，世间再无人会存有关于巫妖族的记忆。
云座升起，泽浣问他道：“你怎么又改主意了？”
无涯搂过泽浣，轻轻地将他圈在怀里道：“我是在为你妥协啊，你不要多想，为他们伤怀不值得。”
“嗯，等这些事了结了，我们好好生活。没什么能成为你我的阻碍。”泽浣道。
无涯闻言激动不已，搂紧了他。
不想泽浣呼痛，推开他道：“你松开我，你的铠甲好硬，刺痛我了。”
无涯听了笑出了声，他打个响指，将那身铠甲换成平常仙袍，再次将泽浣圈在怀中又给云座结了个结界，道：“终于都解决了，我们去见父母。天地都会为我们欢喜。”
然后又伏在他耳畔道：“我最硬的地方你还没试过了！”
泽浣闻言推了推他道：“可我是天眼狐的事，整个神域都知道了，他们会同意吗？”
“干嘛不同意，我娶的人可是天眼狐。旧日恩怨将会随着我们的欢喜而泯灭。”无涯笃定地说道。
随着两人的离开，玄瑛还没送走全部的女童，久孤就下令绞杀。他传给天庭的记录上的是：巫妖一族已侵入风氏数万年，族中男子皆为九头鸟效力。神卫营捣毁发射器之时，被风氏全族以巫妖秘法拼死抵抗。神卫营歼灭风氏全族，销毁发射器。
世间没有无妄仙境，神域褫夺了风氏神裔之名，取消了给他们的念力奉养。
那些女童被赶往妖界与九州的交界处生活，那里是十万大山的边缘，望不到尽头的丛林和数不尽的野兽。
坐在太微宫的泽浣，实在是想不出该如何粉饰风族的事情。
他不想波波为了风歇雨的事担心生忧。
“歇雨在天庭，同那些进阶地仙的风氏族人一起等候调查。”泽浣漫不经心的说道。
波波看向他，才从泽浣的述说中知道，那个坐标就是风歇雨的家乡。她颓然的倒在靠垫上，道：“真让人害怕，难道，歇雨也在暗中为巫妖办事？”
“她有没有为巫妖办事，在雷声殿过次天雷就知道了。”泽浣道。
泽浣想起刚认识无涯的时候，他就常说的请天罚，还要押自己去请天罚。
原来，还真有天罚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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