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辈分
宴饮还没结束，无邪便离开去了北冥渊。
北冥渊在天界极北，金乌神光难以惠泽以致昼夜难分，万年寒冰形如山峦浮于海面之上，上空云层稀薄可直观虚无之地，七彩光带滑过永暗之空将北冥渊渲染的五彩斑斓，如梦如幻，亦是灵气充盈之福地。
他来到玄武帝君修行的洞府，师尊正在崖洞中打坐冥想，一簇光影从洞顶洒在他身上，映得其金身煌煌。无邪也揽衣跪坐在师尊面前的蒲团上闭上眼睛屏住呼吸进入冥想之境。
灵气升腾间，玄武怀间的鸾尾拂尘同他那银色长须轻微荡漾，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徒儿笑道：“无邪徒儿，你怎么来了。”
“师尊，徒儿心中有惑，百转千回不得顿悟，万望师尊为徒儿解惑。”无邪说道。
“所惑为何？”
“当年九玄已修出九天玄鸟真身，为何还要执意下界历劫？她入世红尘本应身为过客，又为何诞下后代留下牵绊。那女娃一介凡胎本应身死轮回，她又为何给她一半元神让她生出仙骨，享神寿绵长。她行之种种究竟为何？”无邪将心中疑惑宣泄而出。
“你修道数十万年，你的神阶早已到同辈中高不可及的境界。为师却要问你，当年悟道之始，需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何为道？”玄武泯然一笑。
“道便是万物，上至虚无之地，下至幽冥地府皆在道场，道是天地万物之行为准则。”无邪答道。
“那九玄便是遵循自己的道在做事。”玄武答道。
“徒儿不懂。徒儿认为恰是她这番行为是倒行逆施。”他感到有些苦痛，他这数十万年的行为准则皆为一个道，道就是不能强制改变事物发展规律，而九玄为什么会逆转那个叫波波的凡间小人儿的命格？他们几乎同时修行，同时进阶上神，同时接受天雷渡劫。为何她的行为会让自己困惑如此，无邪困顿的难以忍耐。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玄武又是一笑，“你心中真正让你放不下的执念到底是什么，你知道吗？”
无邪被他这样一问，更加混沌不开。
“道是无为。”玄武闭上眼睛仿佛又入冥想之境，“你为何给凡间设下结界？”
“魔域盛溢之魔气大部分来源人间，人生而有欲，人之恶欲滋养了魔域。魔气侵染三界魔化灵兽，魔兽肆虐人间，使其千里血河，万里尸海。徒儿不忍如此，才耗损灵力为他们设下结界。这样一来，人间的恶念到不了魔域，而魔化之妖兽也到不了人间，人族可以躲过沦为猎捕对象的下场。”他微微闭目，脑海中浮现出那锦绣繁华的凡界，天战之时，炼狱之相。
“无邪吾徒，九玄当年在此修习听到了来自凡间的声音，才决意入世历劫。她选择生下凡胎女娃又给其一半元神，使其成为肉胎仙骨，其实也是想打破这每七百年一次的天战魔咒，你们殊途同归。人族终究要靠他们自己战胜心魔，要靠他们自己强大。或许那个波波便是此番变数。”玄武道。
“可她连修行都不愿意，那半阙元神如果被魔族发现，那妖皇封印就会有被开启的危险。那半阙元神有可能会要了她的命。”无邪担心的说道。
玄武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道无处不在，人生就是修行，三界皆是道场，她这几百年的时光，又如何不是在修行？大道无为，大象无形。至于她，其实你不必担心，每个人都自己既定的命运。天命不可变！”玄武说完，吐纳龟吸至自呼吸暂停，他已入冥想之境。
无邪听罢似有所悟，向玄武躬身行礼后离开。
他走出北冥渊来到北冥之泽，面对浩瀚如宇宙无垠的汪洋他念出了咒语，顷刻间，平静无澜的海面游上来一只鲲，这是一只还没有成年的幼鲲。饶是如此对于无邪的身量来讲也算是庞然如山。这是他从出生之日起便互通灵识豢养的灵兽，待到它成年化为大鹏便是他的座骑。他御风而上到鲲的背之央，打坐闭目。那只鲲则托着无邪缓缓沉入泽渊之底，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包围了他，这样冰冷幽冥的环境中他的冥想才能更加深刻，此番深海之底便是他的冥想之境。
师尊说他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他每天为九玄肉身渡灵力加持，他每天都看降魔杵的沾染情况，他每天都要那些大道无为的神仙们开例会回报三界魔气情况，他执念如此不得解脱。
海水涌动间，那袭黑发飘摇在海水中如烟如雾，身处至暗深渊，他恍若宇宙浩瀚中的一粒尘埃。
他知道执念会让他的关注点脱离事物的本相，然而本相又是什么？他是与山岳同修的上阶之神，他是无情如石的上阶之神，他心中无情，他对九玄的感情也绝非儿女情爱，他的姻缘簿上出现了玄鸟二字，他的妻便是九玄。这是他们的既定命格，不能改，不然会影响三界格局。他在意的也是波波这样一个凡胎仙骨的出现会打破三界现有的平衡，但是，玄鸟代表的是九玄吗？他不知道，他心中的惑越发深沉。他脑海中不断想着九天玄鸟的真身图腾，可思绪如暗流飘动，恍惚间那玄鸟图腾突然变成了波波的身影，他猛然惊醒睁开双眼，这便是冥想带给他的答案。
于此同时，开学宴饮也结束了，波波与同期的学员凤族微澜、龙族霁悟、妖族惊风、人族萧朔寒、还有一位和波波同是少女的人族风歇雨一起参观天庭。
人族风氏是上古伏羲神之后裔，居住于南诏深山，与妖界隔山相望是守护凡界的第一道防线。风歇雨是风氏此辈中最为翘楚的女儿，也是玄鸟门玄瑛的入室弟子虽还未修出仙骨却也极的玄瑛喜爱，人如其名似雨滴般温婉柔美。
众人在无涯和泽沅的带领下，参观了天庭的药王洞后便前往天庭最高处的雷神殿云英台观景，雷神殿是天庭刑罚之地，那云英台便是请天罚的刑场。
平日里，这里因处天庭最高之巅，倒是风景绝佳之地，云雾逶迤间可观尽天象奇观，故而大家都站在平台上看的啧啧称奇。
波波看到空旷的云英台耸立着九根乌黑粗壮的神桩，那桩上电纹斑驳显得分外苍凉。
泽沅顺着她眼神望去也盯着那些神桩说道：“那是承接天雷的九桩，上面的电纹都是雷击后的印记。”
波波听到他这番话，脑海中浮现出九桩之央，缚着位白衣阑珊的女子，一道道吞天的惊雷从她头顶贯穿而下，电光火石间她似灰飞烟灭般消亡而去。
“神犯错都要上这里请天罚吗？”她失神的问道，想起在大荒无涯口口声声要带泽沅上天庭请天罚，难道就是在这里被雷击打吗。
“一般不会，就算犯大错最多就是剔除仙骨，取消仙籍，逐出天界。这里多是上神进阶渡劫之地。”泽沅笑道。
“何为渡劫？”波波又问。
“我们通过修行进阶是有违天理之事，凡进阶者都要请天罚，渡天劫，以身正道。用你自己的修为承接九道天雷便是渡天劫，我想想最近的一次渡天劫是四百年前，太子无邪进阶一品上神，承天受命，任太子位的时候。那场面，惊天动地。”泽沅娓娓道来。
“为什么说惊天动地？他很痛苦吗？”波波追问。
“他大概一盏茶时间不到就渡完了，风轻云淡的自己走了下了云英台。大概是天界耗时最快的渡天劫，当时我们都惊呆了，所以我说惊天动地。”想到当时自己早早的赶到雷神殿观刑，一口茶都没喝完，热闹都没看到这番历劫便结束了。
听他这般说来，波波倒像是松了口气般，她又道：“我娘有没有渡过这样的天劫了？”
泽沅想到了那位同是一品神阶的九玄点点头：“在她修出玄鸟真身之时便应渡过此劫。不过那时我还没入仙籍，没能一睹当时盛况。”
波波点点头，想到刚刚那个女子渡劫的画面或许就和她母亲有关。却见早已走过来的无涯说道：“你母亲不是在这里渡劫的，当时她在北冥渊闭关修出玄鸟真身，那一刻便引动雷劫，把她修习的崖洞都轰穿了。”
此刻三人看其他人都在兴致勃勃的观景，干脆来到云英台下的一处楼阁，坐下歇息，无涯此时能细下端详发现她眉间隐隐有一红点，又看不见她元神。问道：“你眉间怎么回事，怎么有颗红痣？”
波波忙抬手摸了摸，没感觉有任何异常，泽沅听他那么一说才看见那粒很淡的红痣。
“还不是你大哥，手劲儿怎么这么大，用手摁着我额头好久，一定是他给我摁的都淤血了。痛死我了！”波波想起无邪揽她入怀，又不知何故的摁她眉心就来气。
两人听罢便知道是无邪封印了她元神，难怪现在看不见她元神。再结合刚刚收到的无邪发来的幻灵宫学习摘要中特别强调，此番学习要锁灵修行，锁灵就是禁止用灵力完成课业，因为波波被封元神，运用不了灵力，所以干脆大家都不用，刚开始他们两还以为无邪是顾及那个凡间皇子萧朔寒才加了这条，原来是为了波波，真是难为他一个太子如此煞费苦心哦。
“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了，你怎么就跟我大哥遇见了，你鞋子怎么落在无妄海了？”无涯问道。
波波将自己和无邪在无妄海中的事情说了出来，又愤然道：“你大哥太暴躁了，一来就捏着我脖子想要弄死我，你们看我脖子上到现在还有手印了。吓死我了，你说我跟他无冤无仇的。他干嘛呀？”波波生气的望着无涯。
无涯和泽沅对视一番，颇有些不知从何说起。泽沅见他那求救的眼神说道：“你看着我干什么，这是你家事。”
无涯对着波波解释道：“我大哥和你娘是天定姻缘，你娘当年若非下界历劫，早就应该和我大哥完婚。所以，他估计是没料到，你娘和你爹会生一个你出来吧。但是，我大哥还是很自律自控的，估计捏脖子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你不要怕他，他虽然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但绝非草菅人命之徒。”
波波听罢像是被雷劈了个外焦里嫩，难怪这厮听到她说自己是九玄之女的时候脸色变得那么快，一副要吃了自己似的，原来在吃醋啊，这醋劲儿挺大啊，这也只能怪自己爹爹魅力超强将娘亲迷得服服帖帖，跟她有什么关系。
“那我应该叫他声叔叔？大伯？还是后爹？”波波开始纠结与无邪之间的辈份问题了。
泽沅强忍笑意。无涯说道：“我们神族神寿漫长，这些凡间的伦常辈份无关紧要，你再见他要恭恭敬敬的行礼，尊称他神尊殿下。”
此时波波脑洞大开：“那你们天族下凡历劫有风险啊，打个比方，你和你大哥都下凡历劫。你投到他爹的命格了怎么办？他要叫你爹啊？”
泽沅脑海中随即浮现出无邪管无涯叫爹爹的场景，一口茶没咽下去全部喷了出来。
无涯白了他一眼，对波波耐着性子继续解释：“一般不会发生你所说的那种情况，一次不会有那么多神仙下凡历劫。即便真要下凡历劫，我们也会请司命星君提前将命格规划好，要历什么劫就定什么样的命格。”
“哦，我大概明白了。”波波点头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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