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岳鹏举

吕映潼虽被略略惊到，不过她干的本就是在男人面前讨好卖乖的工作，对于这种粗鲁行为，她自有一套应对的法子，她主动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面上娇赧可掬，柔声道：“我没事，齐大人，请你归座，奴家再为你弹唱一曲，可好？！”

齐邦晏感受到对方那柔若无骨小手的温腻柔滑，心中大感温暖，颔首道：“好，好，我再听一曲，再听一曲！”

其后吕映潼又为对方弹唱了三首曲子。其中两首是昔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时常吟唱的曲目，自然又引得齐邦晏心中泛起阵阵伤感，不过最后一首唱的却是夜宁所作的《山园小梅》，此词本就清新隽永，当日经过吕映潼配曲之后，在云家寿宴之中唱将出来，引得一众书生文士为之叫好。其后曲子又经过妈妈李芸的润色，更趋完满，此时再次经过吕映潼的天籁之音唱出来，齐邦晏也不由听得痴了。

“此词是何人所作？功力不凡啊！”齐邦晏于诗词一道浸淫多年，本身具有很高的鉴赏力，被《山园小梅》折服也在情理之中。

吕映潼淡淡笑道：“作者乃是夜宁，夜子安。”

夜宁？

齐邦晏愣了一下，记忆中并无此人的印记，他在江宁的诗坛厮混了多年，对于有才气的文士纵未曾交集，也有所耳闻，却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个人，问道：“此人是不是新近才冒出来的后起之秀？”

吕映潼点点头：“正是！”

齐邦晏轻声吟诵着：“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妙，实在是妙！此人看来亦是爱梅痴狂，若非如此，怎能写出如此细腻的句子。不知潼儿姐能否为我引见引见？”

吕映潼抿嘴而笑：“他呀！哎，怪人一个，你要想见他，须得递上拜帖，亲自登门。若想将他邀出来，可难了！”

“此人居然狂傲若厮？”

“不然呢，最近奴家给他递过几次帖子，邀他做客芳草斋，均杳无音信。”

“呵！这人狂得可以啊！不就是写了一首咏梅诗吗？至于把自己高高挂起吗？连你也邀不动他。”

“人家可不止作了这一首咏梅诗。”

“难道他还有佳作？”

“齐大人有没有听说过《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

“你说什么？《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是他所作？”

“嗯，正是夜子安所作。”

“哦！我想起来了，年前我在汴京之时，此词已经在京中传唱不休。偶尔听同侪谈及此词，皆为之叹服。他们说此词是江宁一个叫夜宁的家伙所作，当时我还想，江宁哪有名叫夜宁的词人？方才你说起他的名字，我一时间没有思及，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齐邦晏有些激动地拍着桌子，嗟叹连连，“难怪，难怪你邀不动他，能做出如此炫彩华章之人，狂傲一些亦可理解。”

“既如此，奴家再把夜子安的两首词唱与大人听，可好？”

“妙，妙哉！”

当下吕映潼又将《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和《相见欢  林花谢了春红》两首词唱将出来，齐邦晏再次闭目，享受一番听觉的盛宴。

当晚，齐邦晏留宿芳草斋，花了一千两银子。一般来说，芳草斋是不能留人过夜的，但若是客人喝醉了无法行走，或者执意要留下来，意图一亲芳泽（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毕竟清倌魁首的名头摆在那儿。），那么在得到妈妈李芸的同意之后，会安排客人留宿外间的厢房。不过过夜的房费是一千两银子，可谓高得离谱。但李芸定下此等价格也是有原因的，毕竟清倌魁首的名声是很值钱的，若有人在芳草斋留宿，传了出去终究会被外界风言风语，说吕倌人失了完璧之身云云，这等损失自然是要留宿者来买单的。

这边厢，吕映潼在为上元节的百花魁首大赛努力做着准备。那边厢，夜宁也忙得脚不沾地，说起来他其实是不用这么忙的。水力纺纱机的项目有蒋庆这个器械狂人在做，灾情防疫的事，经张谦的手呈上去的防疫十条已经被官府接收，然后落实下来，他的目的已达。不过他终究还是心系灾情，夜家的施粥赈灾行动还在继续，夜宁则不再去粥棚里晃荡了。他直接掺和到商卫司里头，协助处理防疫的事。张谦已经知会了魏陶，叫他接纳夜宁做防疫顾问。

江宁府派出的防疫人员都没有经验，而且官府那一套惯于互相扯皮的东西，用在防疫的行动上，往往是拖拉缓慢，未必能收到实效。

商卫司作为一个非官方的谍报组织，当中的成员本身就是有着为国为民的信仰在支撑的，其凝聚力和严谨性自然不是那些官府的胥吏衙差能比的。所以张谦决定派出商卫司去主导防疫的事，知府段煊知道商卫司的特殊性，对此自是无任欢迎。

正月初九的上午，天空铅云低垂，寒风呼啸着带来了零零星星的小雪。此时的江宁西门外，已经聚集了数万之众的灾民。现场一片黑压压的哀嚎惨状。武威营的军士几乎全营出动，防止灾民出现暴乱的情况。相比威风凛凛的压阵士兵，那些做防疫的商卫司人员和官府的胥吏衙差则低调地做着消杀和清理垃圾的工作。

夜宁挂着防疫总顾问的头衔被请到了一间临时搭建的小木屋里，屋子只是简易搭了一下，四面漏风，夜宁坐在那儿，都感觉冷飕飕的风直钻后背，遍体生寒。

防疫十条上虽然写得很明确了，不过这事相对于参与者来说，毕竟没有先例可循，所以魏陶几乎每一项任务的分配都要询问夜宁该如何如何。夜宁唯有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解。

正讲解之时，便有不少武威营的将官进来向夜宁请教防疫的事项。夜宁便也一一给他们分派任务和讲解相关事宜。正忙碌之际，一个英气俊朗，器宇不凡的小将从外面进来，向夜宁抱拳施了一礼，朗声道：“末将拜见夜大人，请夜大人训教！”

夜宁见他精神抖擞，甲胄鲜亮，站在那儿就像一杆挺拔的标枪，与别的将官精神面貌大为不同，不由心生好感，笑道：“将军不必客气，请！”

小将蹬蹬蹬地走到方桌旁边，道：“请大人训教！”

离得近了，夜宁看清了他的面容，国字脸，大鼻子，目若朗星，剑眉入鬓，果是相貌堂堂，当下也向他拱拱手，指着桌上的地图，正色道：“将军请看。”

经过一番交代，那小将领到了夜宁分派的防疫任务，拱手辞出。夜宁心中对他印象颇好，于是问魏陶：“老魏，方才那位小将军怎么称呼？”

“他叫岳鹏举，去年才升任武威营副都头，颇有武力，是个好苗子。”

“岳鹏举？”夜宁喃喃自语，由于他是理工男，对于历史所知有限，对于历史名人的表字很多是不知道的。但是岳鹏举这名儿听起来又像是历史上的某个名人，难道是岳飞？

“不知这位岳将军还有没有其他名儿？”

“哦，其实他叫岳飞，字鹏举。只是我与他最近交往频密，直接喊他表字而已。”

“什么？他……他叫岳飞？”夜宁大吃一惊。

“对啊！你也认识他？”

“我想不认识也不行啊！”夜宁苦笑着摇摇头。

魏陶呵呵笑道：“认识就好，岳鹏举是个真汉子，其行磊落，其性爽朗，为人处世皆无可挑剔，是个值得深交之人。”

夜宁咂巴咂巴着嘴，心中莫名震撼，刚才他就这么与岳飞面对面交谈了，那可是历史上大名鼎鼎地民族英雄，大英雄啊！前世对于书上遥不可及的大人物他是没什么概念的，但眼下这个大人物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了，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仿佛触碰到了某种历史的质感，奇妙无比啊。

就在夜宁绕着那张大方桌不断指点灾民分部图，分派任务的时候，一个身子单薄纤纤瘦瘦的家伙也在他左右转悠，不断有人领了任务出去，又不断有人从外面进来，人员流动频繁，但这个瘦小子似乎没有出去的意思，他就那样饶有兴致地粘在夜宁周围，也不说话。而魏陶对这个奇怪的家伙居然也视而不见。

时间久了，夜宁也注意到这人的存在，他终于向对方投去关注的目光，那是那一张娟秀的脸蛋，有些稚嫩，但颇有美女的意味，两撇小胡子点缀在白皙嫩滑的皮肤上，显得有点喜感，双瞳剪水，秀眉如黛，一看就是个着了胥吏服饰的大姑娘。

“怎么是你？”夜宁略略吃惊，这个假小子居然是安雅郡主柴晚晚。

柴晚晚乌溜溜的眼珠子转呀转的，粗着嗓子咳了一下，道：“夜大人，可有吩咐？”

夜宁不去搭理她，向魏陶投去询问的目光。

魏陶无奈的摊了摊手，表情有些郁闷。

柴晚晚很快向夜宁做了个鬼脸，俏皮地眨了眨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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