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关于历史
“老人家也有听闻?”夜宁闻言一愣。
“小友的新词《相见欢 林花谢了春红》最近不但在青楼流传,坊间亦争相传唱,老夫想不听闻都不行啊!”
“坏事传千里啊!”
“你在乎?”
“在乎谈不上,就是有些郁闷。”
“呵呵,在乎与否,只在其心,看不开自然是凄风苦雨。”
“嗨,烦心事不说了,相爷在此地独辟一方院落,观远山看流云,日子不可谓不悠闲。夜某亦神往之!”
“致仕之人,冢中枯骨矣,相爷之谓休要再提。小友于诗词一道颇有才情,只是诗词终究乃闲情小道,老夫有一言相告,不知小友愿听否?”
“洗耳恭听!”
“男儿或独善修身,或兼济天下,终究要明白自身所处的位置在哪里,不管是读书入仕,或者行商获利,皆是实现自身价值的正道。”
“咦,张老不说读书做官才是正道吗?”
“入仕为官只是其一,却非全部。我周朝繁荣富足,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商业的空前发展,商人固然为人所鄙,但却是国朝经济命脉之根基,所以子安切勿妄自菲薄。”
“张老看得透彻啊!”夜宁生起由衷的钦佩。
在优哉游哉地过了三个月富家废少的日子里,夜宁从开始的没心没肺,到后来开始慢慢地拥抱这个时代,收集这个时代的诸多信息,并加以分析研判。权当是将前世在商场上推演研判商情而做出的一个延续动作,其研判的对象主要是江宁商圈的形势,当然有时候也会涉及天下大势,不过天下大势这种东西太过宏观,有时候他想想会觉得有些无趣。
张谦曾经作为周朝的一代宰辅,在右相的位子上,干过许多实事,但声名不彰,主要是因为右相之职负责的是较为务实性的东西,相比站到台前引领大方向的左相,右相更像是幕后的管家。及至后来,张谦被皇帝派去顶缸,跟辽人签下了有些丧权辱国意味的《檀州之盟》,其名声便为坊间所恶,在他被罢官免职,赋闲江宁之后,也时常遭到文人的攻讦,也因此,夜宁是很容易获知这位相爷的相关信息的。
作为读着儒家经世之论出身的官员,在这个时代能把商业看作是国家经济命脉的根基,是需要很大的格局和非凡的眼光的。
夜宁在前世所学的历史当中,知道宋朝是一个武力贫弱的朝代,而周朝跟宋朝相似,也是这么一个孱弱的身子,想必将来也会遭受金人南下之祸的,念及此,他忽然起了某种兴趣。当然不是因为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之类的东西,他一个初来乍到者,对于出身的夜家都还没有多少归属感,更别说整个天下了。他只是想知道,眼下周朝是怎样一种状况。
“张老,眼下咱们跟辽朝关系还算和睦,只是不知金人那边情况如何?”
“金人?”
“也就是女真人。”
“女真人居于北境之穷山恶水,世代以渔猎为生,子安为何有此一问?”
“哦?他们尚未建立金国?”
“女真初归渤海国所辖,后渤海国却为辽朝攻灭,他们又归了辽朝,从未听闻他们建国。”
“还好,还没建国就好,若能使他们永远无法建国,就更好了。”
“却是为何?”
“女真人是一群疯子,一旦建国,他们就有南下祸乱之危,所以若能不让他们拧成一股,终归是一件好事。”
历史虽然在后周走出了岔道,宋朝被直接抹掉了。但按照眼下这种情况,整个中原的大势却与那一段历史上的宋朝是一样的,强邻环侍,国朝沉疴积弱,靖康之耻大概率会在这一段历史上出现,到那时,或许又是一番不敢想象的生灵涂炭惨状。
想到这里,夜宁暗暗叹息,自己既然来了这里,或许得想办法做点什么,毕竟面对这种举国覆灭的兵祸,且不说什么拯救天下苍生了,自己的小命也是难保啊!作为一个普通人,在这种天下大势的面前,他也知道只是微如蝼蚁的存在,一个时代的浪潮扑来,那是连渣都没得剩的。
嗯,或许得早些做好准备离开,直接跑到海南岛去享受日光浴。金人貌似没有打到海南岛吧?!
夜宁默默地想着。
张谦含笑望着他,他忽然发现这个在江宁出了名的呆子一点也不呆,说话颇有见地的,其实商卫司的眼线也放到了辽东,他们的人在辽东跟女真人做生意,收购鹰隼兽皮北珠,再转手卖给辽人,以此全方位在辽人的地盘上套取有用的情报。在他们跟女真人交往的过程中,也发现这个居于白山黑水之地的部族天生就是一群勇士,身上流淌着是强悍至极的血液,但他们的人确实太少了,部族的凝聚力不错,战力也是有的,就是人太少,面对辽国这么个庞然大物,就以人口基数来堆,辽人也能堆死他们。所以他们无论如何也是难有作为的,更遑论建国了。
“子安似乎对于女真人有所了解,何妨分说分说?”张谦饶有兴致地看着夜宁。
夜宁愣了一下,他忽然发现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自己是如何获得女真人这些信息的,要知道这年头,出趟远门可不容易,而且眼下女真人并没有显示出丝毫龙兴北境的迹象,面对张谦就像发现了一个宝藏男孩的目光,他心念稍稍一转,便笑道:“早年有一丐僧到我家门口化缘,我见其言语得趣,便将之延至家中,待之以茶。他与我说起这些年来,周游四方的所见所闻。当中便说到女真人,这位丐僧于星象一道颇有造诣,他曾在完达山夜观天象,得窥天机,说将来为祸中原,肆虐四方的必是女真人。其后他又为我母亲占卜一卦,没多久就应验了,所以我觉得他的话应当是可信的。”
张谦呵呵笑道:“原来如此,星象之说未可尽信,不过子安有此忧患意识,也是好的。”
其后两人又零零碎碎地说了一下家常,夜宁便告辞了。
待夜宁走后没多久,太阳渐渐升高了,白茫茫的河面上开始出现冰雪消融的迹象,这时,山中木屋来了一个访客,一个身穿褐色长袍,行色匆匆的中年汉子,他叫魏陶,是商卫司提侦部的一个主要负责人。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女真起兵反辽了!
女真起兵的事,绝非一日之寒,不过这是关乎种族存亡的大事,女真内部对于消息的封锁自然是绝对严密的,商卫司的眼线主要任务是获取辽国的情报,重点不在女真这边,也因此,直到完颜旻率部族举起义旗之时,商卫司的眼线才惊骇万分地将消息传回南方。
“消息往返一趟,已是数月时光,不知此时女真与辽人的战事如何?”张谦眸色凝重地望着魏陶。
魏陶长得方脸阔口,眉毛又粗又浓,面上颇有坚毅之色,说道:“老师无须担心,无论战事如何,于我大周,终归是好事一桩。”
张谦眸光闪烁,点点头:“你交代北地的人,命他们分一部分力量,留意女真的动向,关于女真的一应情报,须及时回报于我。”
“老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咱们对女真无须如此紧张吧?”
“未雨绸缪吧。”
“是,老师所虑甚周。”
“你通知景仁羽风他们,命他们给皇帝上书,陈述北境局势之厉害,我朝不可坐失良机了,当联合女真,出兵一起伐辽。还有,待我修书一封,你帮我携至汴京,交予秦大人。”
张谦一面说,一面步入里间,到了案前,开始执笔而书。
女真起兵反辽一事,很快化作惊喜的浪花在中原大地上泛起了一阵阵的涟漪。江宁城中很快出现了不一样的景象,寻常百姓奔走相告,将喜讯与周围的人分享。这年头的娱乐项目太过贫瘠,平日里过着紧巴巴日子的他们骤闻此等好消息,瞬间撩起了他们的激情和不知从哪儿来的骄傲,一个个说得唾沫星子乱飞,大有指点江山的味道。
对于此等大事,激情迭起的人群怎么少得了文士,他们或于青楼妓寨,或在茶坊酒肆,每每三五一堆,便互相唱和,大谈天下大势,然后俱都化身诸葛武侯,各出胸中韬略,最后一展投笔从戎之志,于是乎便是一篇篇激昂的诗文词赋写将出来,大有大丈夫执三尺剑立不世之功的慷慨状。
对于夜宁,金辽之争太遥远了,而朝廷的事也与自己无关,甚至夜家的事,自己很多时候都懒得理会。不过夜家的危机貌似已经到了波及自己的地步。想起来,夜宁就有些郁闷,甚至他一度想提前启动奔赴海南岛晒日光浴的计划。因为在原本的设想之中,自己这个夜家废少的小日子是可以一直舒舒服服地过下去的,一直过到金兵的铁骑南下,自己再南迁也还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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