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香榧树与蒲公英
天微微亮，熹微的晨光透过纱帘渗进客厅，略过沙发靠背，悄无声息地洒落在茶几和地面。
戴维缩在沙发里，抱着一只靠枕，脸埋在沙发靠背下方的阴影里，半梦半醒。
脚步声渐近。
“去床上睡吧。”凌琰拍了拍他的肩。
“设计稿发你邮箱了。”戴维喃喃道。
“好。我一会儿去工厂。”
戴维转过头问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你在家等我消息。”
凌琰很快就收拾好自己出了门。
戴维不知道自己昨晚几点才睡着，坐起来的时候头有点晕。
本来还以为会失眠的，没想到竟然一觉睡到天亮。
刚才做了什么梦已经回忆不起来了，但依稀记得黄桃罐头，还有淡淡的酒香。
戴维甩了甩头，清醒了过来。凌琰那么忙，自己也不能只顾设计。既然方案有变，杂志社和桐嘉那边也需要提前通气。
正好去找陆主编谈谈雪山背景实景拍摄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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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要实拍吗？”
“最好是实拍吧。”
陆主编面露难色，但也没有立即回绝戴维的提议。
“我们杂志社，您也知道，一般都是棚拍，如果想拍外景，除了经费问题，还要考虑模特和摄影团队的档期，能不能赶得上交稿节点很难说。”
陆主编顿了顿，接着道：“况且要拍雪山，这实现起来难度就更高了。”
戴维想了想道：“可以棚拍一套作为备选，一切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时间节点进行。另外再拍一套外景，期间一切经费支出由我们承担，拍摄团队我们来找，桐嘉那边我去跟他说。如果一切顺利，能赶得上杂志印刷，就用实景照片。这样可以吗？”
“您这么说的话，我倒是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陆主编笑盈盈道。
不知道曹老板赔的违约金加上原本应该用于紫藤花系列的制作费，够不够负担这一次实景拍摄的全部支出。
戴维在心里估计了一下，大概是不够的。不过应该也差得不太多，只需要提一点预算。
戴维原本觉得，就算版面缩减到就剩一幅图，只要能把紫藤花项链印上去，就一定能让d&ljewelry在业内一石激起千层浪。不说一炮而红，起码也能名噪一时。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紫藤花系列和飞鸟与归系列一浓一淡，相映成趣。
一个是隆重、张扬、绚丽；另一个则是简约、含蓄、写意。
可现在没了用料独特、工艺复杂的紫藤花，偏意境表达的飞鸟与归系列就显得势单力薄，太过清淡。
要想让人眼前一亮，实景拍摄是一个好办法。雪山不但能够体现出飞越山巅、突破极限的意境，放在一堆棚拍照片当中，也算是清新脱俗了。
当然，以雪山来映衬桐嘉的气质，更是绝配。
刚走出风尚大厦，戴维就给桐嘉发了一条消息：
「你最近有没有兴趣去看雪山？」
桐嘉没有回复，于是戴维又接着连发了几张著名雪山的图片。
桐嘉还是没有回复。
戴维站在路口准备打车，但一时又没想好要去哪儿。
他突然想起了昨天那顿没吃成的芝士蛋糕，于是给何晟发了条信息：
「昨天没吃上的下午茶，能改成今天的上午茶吗？」
何晟果然回复得很快：
「我去接你？」
「我刚从风尚出来，大概半小时后到店，你直接过去吧」
-
出租车载着戴维到达“香榧树”门前时，何晟已经站在街边了。
暮春的阳光不算刺眼，他站在阳光下，深灰色的宽松长袖t恤下，隐隐显现出肌肉的线条。
微风轻拂，半长的发丝随着微风在脸侧恣意摆动，让凌厉的棱角都显得温柔起来。
戴维下了车，快步向前走去，甜甜的焦糖气息混合着丝丝芝士奶香，从蛋糕店的门缝中溢出，伴着凉爽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除此之外，迎接他的还有何晟温暖的微笑。
“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何晟一边问，一边为戴维推开了店门。
“补救方案已经有了，就是不知道结果会如何。”戴维几乎是贴着何晟，从那个窄窄的小门进入了店内。
浓郁的甜品香气瞬间灌满鼻腔，其中夹着一丝别样的香味——那是身侧何晟上衣散发出的淡淡松木香。
“小时候没觉得这个门这么窄。”戴维自言自语道。
店里的陈设显得有些古早，戴维却觉得惊喜，因为一切都和从前几乎别无二致。
戴维坐在了过去常坐的角落里的位子，何晟端了两份甜品过来，坐在了他的对面——那个从前凌琰会坐的地方。
好一个物是人非，戴维心想。
不过他倒是没有半分悲凉之感，反而因为对面的人是何晟而感到欣喜。
毕竟这个自己喜欢的小店，何晟也喜欢，这让他有一种心有灵犀的感觉。
何晟把招牌芝士蛋糕放在了戴维面前，戴维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是久违的的味道没错。看来店家的配方竟然10余年都没又变化。
而何晟点的是新品朗姆酒葡萄磅蛋糕。金棕色的表面淋了些许薄糖浆，淡黄色的内芯看上去蓬松绵软，其间点缀着几粒葡萄干和核桃碎，看上去甚是诱人。
“好吃吗？”见何晟刚吃了第一口，戴维就忍不住问道。
“要试试吗？”何晟把盛蛋糕的瓷碟向戴维这边推了过来，又补充道：“不过里面含酒精。”
“就吃一口应该没事吧？”戴维说着，已经把叉子戳进了何晟的蛋糕里，毫不客气地切下了一大块，送进了嘴里。
“嗯~味道真不错！”
“要换吗？”何晟问。
“不用了，我还要接着怀旧呢。忘了告诉你，这家店我小时候常来，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招牌芝士蛋糕。”
戴维把何晟的瓷碟勾到了自己的瓷碟旁边，用叉子切了一大块芝士蛋糕放了进去。
“还你一口。”说着，他又把瓷碟推向了何晟。
何晟笑着叉起了那块芝士蛋糕。
戴维正怀着旧，手机突然收到了来自桐嘉的信息：
「？？？」
戴维给他大致讲了讲自己的planb以及外景拍摄计划，桐嘉的语音通话立马就打了过来。
“我本来对雪山没什么兴趣，不过如果是公费出差，顺便去看看的话，我倒是很乐意。”
“其实……我本来想着如果是你自己打算去，那我就找个摄影师顺便在雪山下给你拍一套写真。这样我可以省一点预算。”
“……”
两秒钟的沉默过后，桐嘉挂断了通话。
戴维再打过去，桐嘉秒拒。
“好啦~我出钱啦~地方你随便选！”戴维发了段语音。
桐嘉很快便回复道：
“雷克雅未克。”
戴维看着屏幕上的地名，倒吸一口凉气，咬牙肉痛道：“真会选……”
“那你有没有熟悉的摄影师，最近正好有空可以飞一趟雷克雅未克？”戴维又发了语音过去。
过了几秒，桐嘉又一个语音电话打过来。
“合着路费想让我自己出，摄影师都要我自己带是吧？”
“呃，你是明星嘛！一定认识不少摄影师对吧？这不是时间比较赶，想让你帮忙推荐一个嘛。”
“……”
桐嘉又挂断了通话。
“他不会拉黑我吧？”戴维小声问何晟。
何晟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指着戴维面前的蛋糕道：“接着吃吧。”
戴维叼着叉子，心里有点打鼓。自己刚才是不是有点太不见外了？
毕竟桐嘉是和何晟熟，和自己又不熟。
“你刚才和桐嘉说话的语气，和之前有点不一样。”大概是看戴维吃得心不在焉，何晟说道。
因为我知道了他毕竟是你喜欢过的人啊！
不知道为什么，戴维就是觉得，能被何晟喜欢的人，和他说话就不必藏着掖着，摆出一副虚假客套的架子。
因为那一定是个很好、很真诚的人。
不过我的语气转变有这么明显吗？
“我是不是应该更正式一些？毕竟是工作上的事，桐嘉该不会对我有意见吧？”
“我倒是没有听出他对你有什么意见。你等他消息就好。”
“你的意思是，他去帮我找摄影师了？”
“嗯。”
戴维有些将信将疑，不过要说他俩谁更了解桐嘉，那必然是何晟。他说等消息，那就安心等消息吧。
瓷碟里的芝士蛋糕很快就被吃光了，虽然戴维看着黏在碟子上的芝士很想伸舌头去舔，但公共场合，他盯着看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忍住了。
“接下来如果没什么事，陪我走走吧。”何晟道：“吃了这块朗姆酒蛋糕，现在开车也不知道算不算酒驾。”
“好啊，我好多年没走过这条路了。”
出了甜品店，阳光比之前更温暖了些，不觉得晒，只让人觉得舒适。
两人并肩走在微风里，悠闲而散漫。
戴维如数家珍般介绍起了街边的种种。
“以前这里有个炸串摊，炸翅尖和炸茄条一个价。
“那里之前是熟食店，烧鸡时不时会买二送一。
“路口的这家山西面馆，店里的醋和辣椒油特别香！
“二十六小校门口以前有个小卖铺，老板特别黑，经常胡乱涨价！
“学校旁边的这条林荫道，号称“天屎之路”，走这条路的时候一定要小心避开树上的喜鹊……”
何晟双手半插口袋，步履徐缓地跟在戴维身旁。
他全程静静听着，没有插话，时不时随着戴维的目光或指示，和他一起细数着这条街的岁月变迁。
戴维每每转头向着何晟说话时，那股清新好闻的松木香气都会不经意地略过他的鼻尖。
在林荫道前，戴维终停下了脚步，何晟也跟着停了下来。
戴维闭上眼睛，偏头向着何晟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家洗衣液的味道真的太香了。”
“我换一种？”
“那倒不用，挺好闻的。”
“以前倒是没人跟我提过洗衣液的味道。”
一定是因为我的嗅觉过于灵敏，戴维心想。
两侧的梧桐树树还没有完全长成盛夏枝繁叶茂的样子，两人走上了林荫道。
疏影横斜，斑斑驳驳的阳光洒落在他们身上。
何晟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快步向前走去，弯腰在绿化带里捡了什么东西。戴维也快步跟了上去。
只见何晟缓缓直起身，手里捏着一只饱满的蒲公英绒球，向自己递了过来。
戴维愣在原地，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接过那只蒲公英，对着绿化带的草坪轻轻一吹，小小的绒伞在细碎的阳光下闪着浅金色的光，乘着微风很快便飞远了。
“我以前放学回家就走这条路，凌琰经常帮我在绿化带里找蒲公英。”
戴维觉得这时候好像不应该提凌琰，但是此情此景，实在是太像当年了。
“今天这棵，说不定就是十多年前被你吹过的某粒种子的后代。”何晟莞尔道。
一阵语音通话的铃声打破了宁静。
“是桐嘉！”戴维兴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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