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此身虽在堪惊
“待会,劳烦刘管家帮我拿些吃食送给他们吧?”岑烟笑意清浅,看不出有什么别扭。
刘管家虽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看着现在的郡主好像真的很正常,他还是点了点头:“好。”
来到灵堂,关上房门。
世界就安静了下来。
这里再没有别人了岑烟一直牵强着的嘴角终于垂了下来。
她很好,可是,她也好累啊。
重生一切都重新开始了吗?岑烟目光不禁落在父亲的牌位上。
大悲之后,她的情绪出现了一段时间的空白,就像现在这样,她只是觉得好累啊,不知道该干什么也许是一种茫然?连痛苦和泪水都没有再继续了。
“父亲为什么我不能来得再早一些呢?说不准我都可以救下你。”岑烟轻轻道:“那样你就不必离开了。”
偏偏剩下她自己一个人,好像还是什么也留不住一股无力充斥着她,险些让她以为这又是另外一场地狱。
打从记事起,岑烟跟父亲之间,连一个拥抱都未曾有过。
长大之后,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才知道,世间有那么多不得已而为之的事,父亲对她有爱,可的爱太过隐晦、太过心虚,她一直都不知道,只以为母亲生病了,父亲也不要她了。
于是岑烟就学着闹别扭跟父亲置气,不光耍脾气,还作天作地,做了别人眼里的坏孩子。
“父亲发现我是坏孩子的时候有没有想教我改正过?”岑烟恍惚着道:“有的吧,是我没有听话,一意孤行,辜负了你。”
岑烟一直都带着自己的偏见跟他作对,一直不曾看到过他僵硬的示好。
隔了许多年,岑烟同他道歉:“女儿现在知道错了。”
“不过现在也好”岑烟扯出个笑来:“你跟母亲可以在一起了。”
“女儿闹得你太累了,现在父亲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说着说着,岑烟眼眶湿润了起来。
不过她没有哭,只是红着眼眶道:“女儿想你们了,有时候”她哑了声音:“真的很想,很想。”
“”岑烟微微抬头,深呼吸了一下,把泪意憋了下去。
“女儿大约是天生没有父母缘分的此次能回来,已然是幸运了,没有资格再要求更多。”
岑烟抬头看向天的位置:“但我还要说,若是上天知道我之前是平白蒙冤受苦众生平等,只叫我回来补了这个差错便是足够了吗?我不该有补偿的吗?”
然而这些带着祈求、怨恨的声音,就像是进了一潭死水,没有得到一丝涟漪,像是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想,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神明,也不会回应她,她的重生不过只是一场意外。
岑烟本来也没有想要等到什么回应,她不在意地继续道:“我会手刃仇人的。”她眼中印出异样的光彩,声音透露着一股子阴狠:“狼心狗肺的人不配活着”
她直视着面前的排位,一字一句如同立誓般郑重:“父亲母亲且看着我,女儿会变得很优秀,成为让你们都骄傲的孩子。”再不会和以前一样了
七日守灵,岑烟不止是守着父母灵位,还是在同过去那个死过一次的自己告别。
好像是一夜之间长大的,岑烟有条不紊的安排了府上诸事,让许多人都夸了懂事。
即便如此,她现在尚未成年,不用长辈来教导是不可能的事,依照前世的轨迹,在守完灵之后,岑烟便要收拾东西前去国公府了。
她避无可避,也不想避,这一遭是必须要走的……毕竟,她也是很想要跟她们再见啊。
岑烟想要好好看看,他们这次还能不能顺心如意。
所以,也就有了今日这一幕……她终于又来到了这里。
即便岑烟心里再恨,面上也不能表露出来分毫,她要的不只是让他们去死,死是很轻松的事,她要让他们好好的活着,活着才能好好的享受这个世界上每一秒的苦楚、每一秒的难过这是曹晴教给她的。
她要加倍讨回来
岑烟似乎是发呆发够了,终于收回眼神,却是抿着唇冲着她们露出个再淡不过的笑,甚是敷衍。
所有人都在等着岑烟开口说话,这一折戏已经唱到高潮,主人公却依旧冷眼旁观,再唱下去就尴尬了,她们也是实在要快演不下去了。
岑烟好像终于看出了她们的意思。
她轻轻皱起眉头,那副样子带着些不耐烦的孤傲,像是极其厌恶她们吵嚷的哭声,却又要因为礼数而强忍着不发,直叫人想要跟她说一声辛苦你这样忍耐了的程度。
她轻声道:“舅母们莫要太过伤心,我还有皇伯伯和太后,父亲……”
说到这里,岑烟微妙的愣了一下,跟天底下所有意识到父亲已经不在了的孩子一样,不可避免的从正常状态表露出了一些迷惘的沉痛,嘴里的话却依旧一刻都不带停顿:“父亲在天之灵……想必也是不要我再继续伤怀的。”
岑烟并不想示弱,依她看来,娇蛮任性的脾性就挺不错的,做一个谁都打不得、骂不得还惹不得的存在。
她就是娇纵不讲理了,又如何?
这话一出,众人谁都自然都不好再引她伤心。
曹孟氏绞了绞帕子,思忖着:看上去岑烟的感情十分淡薄,并不是很悲痛,想来也是,那个爹心里可是有着一道坎,瞧着就不是十分亲近,怎么能跟寻常人家一样父慈子孝呢?
难怪岑烟是这样的性子可打小就不亲近人的冰块,难捂化啊……
旋即又想到曹刘氏的那番暗示,眼神暗了暗,便是再难捂也得去捂,她怜惜地看着她:“烟儿有这份心性才是好的,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这不是还有我们一家吗?以后阿晴什么样,你就怎么样,就好好的在这住下吧,啊。”
“烟儿,外祖母会好好疼你的,往后你便把国公府当作自己的家。”曹刘氏也是情真意切极了,掷地有声的一番话,像是拼了命也要护她周全一样。
岑烟随意点了下头,遮住了眼里冷意。
阿晴曹孟氏口中道的“阿晴”,便是那个利用她最深、下手最狠的曹晴。
想到即将再见,她仍是有些激动。
岑烟没有追究她们这时就已经改了口,直接不叫她郡主了,甚至不叫嘉兰,而是直呼“烟儿”这种事。
她眨了眨眼睛:“谢谢两位舅母,我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来国公府之前,皇祖母就已经嘱咐我许多了,我自当知道,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她加重语气:“就算是为了皇祖母她们,我也会好好地生活的。”
意思就是我还有太后疼我呢,根本就没什么不放心的,用得着你们瞎操什么心。
血脉情深的戏码显然已经演不下去,谁在这时候还能继续往下哭?
曹刘氏倒是还接得住话,她点点头,一副安心了的模样:“那便好,烟儿可还记得你那几个表姐妹吧?”
说道这里,她笑了笑:“你们年纪相仿,准能玩到一起去,先前你一个人在那边该是有些孤单的,日后住下,在国公府便也有不少伴了;我瞧着你在这待着不免无聊,正好一起见一见罢,我记着你晴表姐这会正跟着几个姐妹在玩呢,不如领你过去?约莫等你们几个玩完回来了,住处便已收拾好了。”
岑烟立马垂下眼不看她了,这下,但凡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她是不高兴了。
多稀奇啊,她这样身份的客人第一天入府,主家的小姐却不来跟着一起见客,还在后头玩她们几个去闹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自己去寻。
怎么?她们是是觉得曹晴和曹雅她们在自己房间里,会照顾岑烟这个外来客的心情不成?
岑烟可是刚成了孤儿,初来乍到的心情暂且不提,这不明摆着是让她这个客人去讨好主人家的女儿吗?
皇祖母早早就下了旨,她如今人都已经过来了,屋子却还没有收拾好,她倒要问问,普天之下,有哪个人家是这样做事的?
不就是想让她在那处吃了冷遇和打击,以便日后控制嘛。
岑烟心中冷哼:给你脸了?
她不容置喙地拒绝,语气也带上几分怨怼:“多谢外祖母好意……只是我如今还在服丧,是不好与姐妹们玩耍的,既然还没收拾好,我便坐在此处等待一会便是。”
岑烟特意在“还”这个字上加重了读音,因着这番语气,这“好意”二字,显的嘲讽极了,而且她还要服丧三年,这话抛出来的意思便是这三年服丧期内便都不与姐妹们玩耍了。
服丧谁不知道她现在在孝期啊?
曹刘氏如此说,根本就是打着将岑烟诓骗过去的主意,她现在这样特意点来了出来,倒是显得曹刘氏不重视旭王这个女婿了。
说来也是,岑烟的母亲曹惜是老国公爷的原配所生的嫡长女,而曹刘氏是个继室,又是个妾室抬上来的,她能对一个继女好到哪里去,连继女都不在乎,更何况旭王和岑烟?
当初不过是看上旭王的身份,才殷勤了些……
如今岑烟父母双亡,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她还不是想如何拿捏就如何拿捏吗?
按说国公爷的夫人可是该有诰命的,就算曹刘氏再不济,也该是个二品诰命,可先前老国公爷只给自己原配请封了一品诰命夫人,却没顾上这个继室。
即使原配只留下了一个长女就撒手人寰,而曹刘氏生了一男二女,还陪着前国公爷直到离去的那一天,可谓是尽心尽力,她就算没对得起过一个人,也绝对对得起自己的夫君那又有什么用呢?她的夫君只把她当成一个外人。
这也是扎在曹刘氏心上的一根刺,她熬了大半辈子,终于是熬死了自己的夫君,自己成了府上最尊贵的老夫人,儿子也顺利继承了国公府,本以为可以享享清福,好好享受这庞大的权利和财力了。
可因为老国公爷生时没有提过诰命,即便儿子继了位,此后也不好再请封,就因此,曹刘氏跟京中的夫人们处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不尴不尬的。
其他夫人都有诰命在身,曹刘氏身为国公府的老夫人,身份上该是最尊贵的那一个,却是连虚名都没有,还有一个一品诰命的原配死死地压在她头上,如此这般,她怎么能对曹惜的态度好起来。
我的好外祖母,我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你可千万要睁大眼睛、好好地看着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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