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十余年如一梦
时间来到几日前。
入眼是满目的白,丧幡垂落,刺目的白布就这样占满了大半个房间,寥寥烛光点的是白烛,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的那一幕,岑烟既怔仲又惘然。
“先考岑公讳旭王府公之灵位……”她慢半拍的看向中央,紧紧的盯着那行字。
恍然间,似乎一切都只是黄粱梦一场。
这是灵堂,而她也是披麻戴孝的装扮。
岑烟无法控制的睁大眼睛,她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可忆如潮水、奔涌而出,像是那年那日的事情又重新发生了一遍,她已经分不清现在跪在这里的……到底是自己,还是当年的她。
究竟那些经受的苦难是一场梦,还是如今才是梦?
她该是死了才对这难道是人死后会遇到的类似于走马灯一样的情景吗?
梦也罢,现实也罢,岑烟来不及思考太多,眼泪憋也憋不住的往下落,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么,但身体似乎比她还要更快的反应过来,痛苦的情绪催促着酸涩的眼睛,她愣了半响,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泪流了满脸。
岑烟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多的泪。
旭王的牌位就摆在岑烟的面前,与旭王妃并排而列,本应该模糊极了的面容,在她的记忆中渐渐鲜活起来。
当年,岑烟跟旭王其实也并没有多亲近,但不论芥蒂也好,执拗也罢,直到那个人真的离开了的那一刻,岑烟才明白,有些东西深入骨血,是剖离不开的。
岑烟的母亲走的很早,她记事不清,对于母亲的那点记忆,全都来自于跟她父亲难得团聚的时候。
旭王偶尔也会温柔的对岑烟提起她的母亲,那就是父女之间少有的几次亲近了,另外的,则从下人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一些,如此拼凑出来的模样,她的母亲……应当是一个很温柔、良善的人。
恍如隔世,往事不堪回首,万般苦楚涌在心头……
岑烟心痛的厉害,甚至不知道该要做些什么,她脑中一片空白,实在是品不出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似乎只剩下了哭的本能。
她跪趴在地上,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哭的放肆极了。
简直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哭出来,把所有不平和愤怒都哭出来。
她用力地掐着自己的衣服,紧紧地抱着自己,然后力气渐渐变小,可即便撑着脱力后的酸痛,也依旧把自己抱的死紧,好像冰冷了许久的人迫切想要得到一丝温暖来慰籍。
天底下的孩子,似乎都会无师自通的与父母撒娇求安慰,摔倒在地上的孩童会伸着手朝自己父母要抱抱,受了委屈的孩子会搂着父母撒娇哭诉
而岑烟却是极少哭的。
她从小就知道母亲生病了,父亲要陪伴母亲,便从不因为寻常人家的小事去烦他们,就连少有的几次流眼泪也没被父亲瞧见过,许是也憋着一股气,岑烟是绝对不要在父亲面前哭的。
岑烟很坚强的,一直都很坚强,所以她当初才以为自己可以撑过流放之刑,连一个求字都没有跟岑禹开口。
事实已经告诉她了,原来坚强是没有用啊。
她还总是喜欢撑着一张倔强的脸,以至于伤心难过时很少有人心疼她。
岑烟很委屈,满满的委屈要溢出来了,委屈到她终于在父亲和母亲面前放肆的哭成了这样,可是她等不到人了,没有人会过来摸摸她的头,或是抱着她、哄一哄她偌大的灵堂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
小小的一团,哭的撕心裂肺
岑烟的动静太大,刘管家火急火燎的赶了进来,一见自家郡主的样子,顿时吓得魂都要散了:“找太医!快去找太医!”谁都可以乱,唯独他不能乱,要不然这府上真的是没有人能撑了,刘管家强撑着安排了人。
岑烟哭得看不清眼前,她一边哭着,一边问:“你可是刘管家?”
若风和若云也在旁边跟着,二人看着她仿若疯癫的样子急得掉了眼泪。
刘管家凑到岑烟面前就要抱着岑烟出去,心疼的厉害,他颤抖着声音道:“诶,老奴在呢,郡主,可别哭了,你这是要哭瞎眼啊。”
岑烟没有反抗,她顺从的被抱了起来,被换了地方。
听着熟悉的声音,岑烟哭着笑了:“我现在是在做梦吗?”
刘管家控制不住地从眼眶中滴下一滴热泪:“郡主,你看看老奴,快别哭了,这是怎么了啊”
岑烟依言看他,看着刘管家声泪俱下的样子,她声音嘶哑:“你也变成鬼了吗?”
她抬头又看着后面两个熟悉的人影,道:“还有若风若云咱们都在一起了啊”声音飘在空中,让人不禁打了个颤。
“郡主,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哭又笑的、还说上胡话了?”若风哭着凑上来。
若云也冲上来握住岑烟的手:“什么鬼不鬼、人不人的,郡主我是若云啊,您别吓我。”
而岑烟没有再回应他们,她只是一直哭,泣不成声、哭至昏厥。
几个人或跪或趴,哭成了一团。
太医匆匆忙忙的赶过来了,一见这场面差点都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这、这怎么跟中邪了一样,怎么这么多人都在哭?
刘管家反应了过来,连忙把屋里让给了太医,自己则带着若风若云去了外间。
几个人还没有怎么缓过来神,都在低声抽泣着,担心极了。
王爷和王妃保佑郡主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终于,等到太医出来了,刘管家紧张地上前询问,太医只说她太过伤心,大悲之下,正是魇住了,开了一副安神的方子,叮嘱之后不能再让郡主这么伤心了,要不然嗓子哑了是轻的,更伤眼睛。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刘管家老泪纵横,赶紧双手合十拜了拜。
能好就行能好就行!
几个人纷纷感觉松了一口气,强撑着振作了起来,送走了太医,又立刻去抓药熬药而后硬是给岑烟灌下了安神药。
一碗药下去,岑烟也总算安静了下来,她本就哭的很累,很快就睡去了。
这一夜闹腾的,除了岑烟,怕是没有人睡得安稳。
若风和若云眼都不敢闭上,交替着在床边守了一夜都不曾离开。
也正因此,岑烟醒的时候,她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岑烟睁开眼,又看到了熟悉的地方,这是她还在王府的时候曾睡过的床,在很小的时候,她每天一睁开眼就能瞧见帐子上的彩绣。
“郡主?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若云紧张的看着她。
岑烟才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她眨了眨眼睛:“若云。”
若云现在还是个小丫头,昨天哭红了眼不止,又是一夜不曾安稳,如今也是憔悴着一张脸,她赶忙答应了一声:“若云在呢,郡主要干什么?”
岑烟依旧愣愣的,她现在很清醒,清醒到立刻就串连上了昨日的事,她终于发觉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不是梦,也不是她疯了。
……她重生了。
这是上天见她上辈子过的太惨了,于是给她的补偿吗?
莫名又想到那疯婆子说过的“福气”二字,福气这真的是她的福气吗?
若云叫了岑烟两声,光见她愣在那,就是不答应,心中急的厉害,差点就要跑出去叫人了。
还没等她站起来,岑烟就回过来神了。
“我没事。”
她甚至还笑了一下:“我感觉很好。”
若云略有些迟疑,但又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她小心翼翼地问:“郡主现在要起吗?还是再躺一会儿?要不再请太医看看吧?”
好像昨日的发疯只是她们的错觉,岑烟不慌不忙道:“不必了,我有些饿了,我想吃一些肉,可以吗?”
若云立刻就站了起来,她点着头:“可以,可以,若云现在就去准备”
说罢,立刻就叫了若风进来。
见过了若云,岑烟对若风的态度也很是平静,只是带着些许怀念的眼神透露出了一丝不寻常。
岑烟安静且正常的吃完了早膳,她拿起若云托盘里的水杯漱了漱口,又擦了干净,而后若无其事道:“我今日还是要守灵的吧?都有些晚了得赶紧过去了。”
她挂着弧度不变的微笑,语气却如此不容拒绝。
若风她们当然拦不住她的,便是想要阻拦,看着岑烟表露出来的样子,也迟疑着没敢动。
就算是面对着刘管家,岑烟也不曾解释一字半句,她身体既然没事了,就要去守灵,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很巧的是,今日正好是中秋。
拐角处传来一阵声音,岑烟停下了脚步,仔细地听了听,隔着一道围墙,她先是听见几句模糊的童言稚语,然后就听见了那几个稚童玩闹嬉戏的笑声。
小孩子的笑声很是感染人,但一墙之隔的两个人却都没有什么开心的意思。
刘管家胆战心惊,生怕现在的情景再刺激到岑烟,立刻道:“老奴现在就叫人把他们赶走。”
岑烟拦了一下,她脸上很平静:“诶,赶他们做什么玩的正开心呢,就在这玩吧。”
她并没有被刺激到,声音很轻很轻:“很正常啊,中秋佳节,家家户户都团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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