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骤雪（八）
阿昭：「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阿苑看着太宰。
风穿林而来，平等地拂过树的每一片叶，其中的一些被零星地卷入风中，跌跌撞撞地起舞。“沙沙沙”的声音在耳边轻吟，树上的女孩好像下一秒就会融入到这无处不在的风中去，像那些叶一样乘着风消失在这宽阔得让人觉得空荡荡的天空之中。
太宰一只手轻轻挠了挠脸颊：“啊，这个嘛~是因为工作哦，这边有委托给侦探社的任务。”
她问的不是这个，她本来是想问太宰为什么会到这边山林里面来的……不过，算了。
阿苑关上笔记本准备下去，结果却发现这树上来容易下去难。她试探性地伸出脚却发现她找不到她踩着上来的地方了。
她、她下不去了。
太宰看她默默地缩回来，有些苦恼地思考着该怎么办的样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的，好像他以前看见的被困在树上的小猫啊，试探的爪子犹豫着伸出来又离开缩回去的样子，简直跟阿苑现在的样子如出一辙，而且阿苑还一本正经的样子。
阿昭：「他刚刚笑了吧，是在嘲笑我们吧。」
阿苑：「他刚刚确实是笑了。」
太宰虚抹了一把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一只眼睛因为手的动作而眯了起来，另外一只眼睛中盛着笑意，潋滟的光就像是杯中轻轻摇晃的葡萄酒一样。
阿昭：「他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抹不存在的眼泪……是想表达我们把他的眼泪都笑出来了吗？我们有那么好笑吗？」
阿苑：「不至于吧。」
太宰仰头看着她，说：“阿苑，跳吧。”
阿苑：“啊？”
阿昭：「这样跳下去会摔断腿的吧。」
她坐的地方大概有三四米的高度，这样的高度跳下来够呛。
阿苑：「是的，就算腿没有断也会疼死的吧。」
太宰在树下笑眯眯地看着她，那笑容在阿昭看来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让她的手有点痒痒。他说：“阿苑能想到别的办法下来吗？”
阿苑：“……”
确实是想不到了。
阿苑：「跳吧，反正就算是摔断了腿过一会儿也就那样了。」
阿昭：「嗯。」
阿苑一手撑着她之前坐着的树干，小心翼翼地探出脚，然后滑了下去。
失重的感觉袭来，耳畔滑过风声。然而却没有感觉到预想之中的疼痛，而是感觉到被人给接住了，耳边传来了这人平缓却有力的心跳声。
阿苑还闻到了仿佛是薰衣草的味道，淡淡的，萦绕在她的鼻尖。
她恍然想起，因为最近喜欢上了薰衣草，所以买的沐浴露还有洗衣液都是这个味道的，这样一来太宰的身上也不免染上薰衣草的味道。虽然淡淡的，但是却感觉……嗯，让这个人多了一分世俗的味道。
阿昭：「……」
其实阿昭曾经有怀疑过太宰治是不是非人类，比如说其实是妖怪或者机器人之类的。
毕竟和中也、广津还有国木田他们那样一看就毫无疑问是人类的不同，太宰他给人感觉就像是这个人在人类之中找不到归属感。
在极其少有的几次，太宰给她的感觉就是那一刻他缺失了身为人的意识，他在那个时候做什么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身为人，作为好人，应该这样做，而不是他想要这样做。
他其实与费奥多尔有些相像的，身上都带有那种虚无的感觉，以及普通人所没有的那种名为“神性”的东西。不过费奥多尔有自己坚定的目的，他将自己沉溺在理想之海中，而太宰则是一片混沌，没有什么着陆点，只能一直下坠。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太宰的这种感觉淡了很多，不知道是在时光的长河中找到了什么，还是因为年龄的增长更加内敛更会隐藏自己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不管过去的记忆的话，现在的太宰给她的感觉比费奥多尔好多了。
两个人给她的感觉虽然相似，但是现在的太宰却是有身为人的属性的。虽然太宰他曾经说过：成为人对某些人来说可是奢侈的东西。但是，他身上确确实实有人性的柔软。
这两个人是不同的，太宰在不断地找回自己，而费奥多尔却是在不断地剥离自己。
阿苑睁开眼睛，又因为叶间漏下的阳光而眯起了眼睛。
从这个角度看到的太宰感觉有些让她新奇。怎么说呢，这个人不说话，不做奇怪的表情的时候，这张脸其实很能唬人的，可能也是因为发梢镀上的光辉太过温柔了吧。
阿苑从太宰的怀中下来，然后跟着他的步伐往山下走。山上的小路有些崎岖，阿苑小心翼翼地沿着太宰走过的地方走。
在下山的路上，阿苑才知道原来这个地方发生了连环杀人事件，而且就在今天又发生了一起，加上之前的四起一共就五起了。
太宰说：“听说还上了新闻的……阿苑来这里的时候不知道吗？”
因为太宰走在阿苑的前面，背对着她，所以她看不见他现在的表情。
阿苑：“不知道，知道的话就不会来这里了。”
怪不得旅店那么冷清，她原本还以为是因为这里地方偏又没有什么出名的景点，感情是发生了连环杀人事件。
阿苑对阿昭说：「这次是我疏忽了，看来下次去之前得仔细查一查。」
阿昭：「又不是你的错，谁旅游的时候会没事去查当地有没有什么正在发生的案子啊。话说，连环杀人事件是这么容易发生的吗？都四起了警察还没有破案？」
阿苑：「毕竟是有异能力的世界吧。」
阿昭：「也是。」
“其实在拿到任务资料前我也是不知道的。”太宰将手枕在后脑勺，看起来很轻松点样子，跟阿苑完全不同。
而阿苑拿出了手机，点开了浏览器搜索这里的相关新闻。
与此同时太宰的声音传来：“不过，不知道的话也挺好的……”显然是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
“啊，小心前面有点不好走。”他转过头来想要提醒她，却发现她拿着手机在看，显然是在看相关的报道。
“阿苑……”他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些无奈，“看了那些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虽然在他眼中犯人的手法很外行的，稚嫩得不行，犯了五起案件依然没有什么长进，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却是足够可怕的了。
实在是难以让人想象吧，这样富有亲和力的青年，其实是比所谓的连环杀人事件的凶手更加穷凶极恶的，无可救药的恶徒。
阿苑：“……”
晚了，她已经看到了，而且与此同时阿昭也看见了。
手机的屏幕上面是一张图片，虽然打了马赛克但还是能够看见血红的一片，甚至还有些白色的疑似脑浆的东西，而且冲击力并没有因为马赛克而减少多少。下面还有一行字：受害者身中十多刀，因为失血过多而死。而且其中一起就是发生在她们现在住的那家旅馆。
「噫——可怕啊，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阿昭一想起她们住的隔壁，甚至可能就是她们所住那间房间在不久前死过人，而且是被人杀掉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阿苑：「对不起，我不应该听见什么不知道的就条件反射地去搜。」
阿苑默默地关了手机，然后把它收了起来。
太宰：“不过既然已经委托给侦探社了，我们很快就会解决的。”
“嗯……”阿苑突然反应了过来，“所以你现在是在工作中？”
阿昭：「这人不会又翘班了吧……」
太宰没想到她的注意点在这里，微微愣了一下。随后他侧过头来看了看她，语气轻快没有一丝丝翘班的负罪感：“是的哟~”
侦探社出任务一般都是多人搭档的……所以，每一个欢脱的太宰背后，都有一个心力憔悴的搭档君。
阿昭有种想要捂脸的冲动：「我赌一包辣条，他这次的搭档是国木田，而且正在找他。」她仿佛能够听见国木田先生的咆哮了。
阿苑：「很难不赞同。」
阿苑问太宰：“你的搭档呢？”
“丢在旅馆了~”有种可爱迷糊的女主角不小心忘了带课本，“诶嘿”地用小手轻敲自己脑袋再顺便吐个舌头的既视感。
不过，问题是，这种带着撒娇的甜腻语气让一个十几岁的美少女来说是可爱，让一个二十二岁的成年男性来就是……一言难尽。特别是阿昭还保留着关于曾经那个危险的、浑身黑泥快要具现化的太宰治的记忆，再听到这样做作的声音，简直就是一阵恶寒。
太宰：“我跟国木田君说‘我要去找阿苑’后，就过来了。”
果然是你吗？国木田妈妈。阿昭忍不住给国木田抹了一把辛酸泪。
阿苑：“之后被国木田先生掐着脖子摇的话我可不管哦。”
“诶——”太宰造作地拉长了声音，好像一副很受伤的样子，“这样吗？我明明是来找阿苑的，阿苑果然好冷淡。”
你就是想要找个理由翘班吧。
不过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回到旅馆的房间再见到国木田的时候，预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国木田既没有掐太宰的脖子，也没有咆哮，甚至是连生气都没有。
国木田看起来等了好久的样子，但是见了太宰后却没有发作，只是扶了扶眼镜说：“既然找到了，那就办正事吧。”
阿昭：「这、这不正常！」
啊……所以这个人不是找个理由翘班，是真的去找她吗？所以是有事情要跟她说吗？可是刚刚在路上他也没有说啊？
阿苑转过头去看了看太宰，他没有说话，好像没有看见的样子，只不过在阿苑的视线中有些微微的不自在。
难道是因为连环杀人事件？可是……
“可是你明明知道的啊……”阿苑说道，不过因为有第三人国木田在场，所以她没有把后面的内容说出来。
“阿苑！”太宰的眼神变暗了。
国木田见此，知道他们还有什么话要说而他不方便在场，所以他转身先出去了，并且还把门给拉上了。
阿苑见此愣了一下，才继续说：“可是你明明知道光凭那样我死不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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