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感染

林禾脑海中西芙不怀好意的笑容与西门上的三头巨兽科耳柏洛斯狰狞的面孔重叠，他的眼珠子无声地转动了一下。

        下一刻，枪声打破了西门外诡异的宁静——一个长着国字脸的男人被一颗子弹自后脑向上洞穿了额头，他起身的动作僵在原地，血顺着额头一分为三落了下来。方才还神游天外的狩兵和探测队员们一齐回了神，他们不约而同地往枪声响起的地方望去，只见那半开的车窗玻璃上搭着一支还在冒烟的枪。

        探测队领头的大胡子率先反应过来，他把叼在牙尖的狗尾巴草用舌尖抵到嘴边，左手撑在车顶翻身跳了下去。

        随着大胡子跳下来的动作，其他人像是才从睡梦中惊醒。靠坐在装甲车边的胖子一跃而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把林禾从车里拉了出来。

        胖子扯着林禾的衣领，眼睛涨得通红：“你做什么？”

        林禾个子很高，被胖子扯着领子只能稍稍地弯下腰来。面对胖子的质问，他没有任何辩解，沉默着偏过头，目光掠过周遭表情或冷漠、或震惊的众人，半天才落到胖子的脸上。

        胖子脸上的表情比其他人生活，五官被脸上的肥肉压迫得无处安放，只能局促地挤在一起，愤怒的表情出现在这样一张脸上有了一种别样的喜感。

        林禾的沉默触动了胖子躁动的神经，他右手握拳朝林禾挥去。那一拳盛满了胖子的怒气，林禾稍稍偏了一下头，拳头便擦着他的下颌骨飞了过去。

        林禾没有和胖子动手的打算，他双手垂在身侧，目光随着大胡子的动作落到了倒在地上的国字脸的身上。

        墙内刚刚安抚下来的人群因为突然响起的枪声再次骚动起来，那声枪响像是某种不详的征兆，好像有片看不见的乌云，悄然笼罩在西门上空。

        李鱼听到那声枪响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这是她第一次干这种和稀泥、搽屁股的后勤工作，没想到这样平平无奇的一个维护秩序的工作，也能如此地跌宕起伏。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正好八点，西门随着电子屏幕上绽放的烟花特效缓缓打开，伴随着铁链与齿轮的动作吱呀作响。

        李鱼越众而出，看见两个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男人站在一起，矮胖的男人抓着另一个男人的领子像是在质问什么，而被抓的男人垂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和表情，手里还拿着一把黑色□□。

        在他们的不远处，大胡子蹲在地上，正低着头摆弄着尸体。见城门打开，大胡子抬头望了一眼，片刻，他把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往地上一呸，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是你？”

        李鱼也是一惊，她打了个手势，身后的队员鱼贯而出，把那群半死不活的、打架闹事的、和已经违法乱纪的狩兵们各自分开。

        李鱼目送小卷毛上前缴了长发男人的枪才接话道：“我还想说呢，怎么是你啊，德加。”

        名叫德加的大胡子看上去三十来岁，被李鱼没大没小地吆喝也不生气，托着胳膊站了起来：“夏秋白终于忍受不了你话痨的毛病把你赶来做后勤了啦？”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德加故意大声说话，惹得机动队的众人脸色一变，具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随着两人的玩笑，西门紧张的氛围逐渐缓和下来。机动队员安排回城的人靠边，给出城的狩兵们让出一条道来。众人乖乖配合，只有那个胖子依旧梗着脖子抓着林禾不放。李鱼懒得和失去理智的人多费口舌，直接派了四人上前在胖子的骂声中把两人分开。

        今天也不知走了什么背运，机动队一行人帮了半天，负责进城检测工作的研究院的人才姗姗来迟。他们看到西门这副模样也是一愣，片刻后分出两个人当着众人的面把那具横陈的尸体放进隔离袋，一溜烟地拉走了。

        在别人没看见的地方，那具尸体的指尖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一上午看了两回热闹，等李鱼送走了那批一步三回头的狩兵，重新回到西门外用钢筋混凝土垒起的检测站的时候，德加正捧着受伤的右手与检测站一个齐刘海的妹子搭讪。

        李鱼按耐住自己的即将爆发的脾气，深吸了一口气，冲着检测站的妹妹露出一抹假笑，揪着德加受伤的右手就走。

        “李鱼你这丫头疯了是不是？”德加被李鱼拽着走了几步，痛觉神经才堪堪发挥作用，对着矮他一个头的李鱼破口大骂：“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个不孝的东西！”

        德加说他是李鱼的老师，其实这么说也没错。

        他是机动队上一任的队长，也是李鱼那一届机动队的教官。机动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机动队预备队员一般都是由队长亲自挑选及考核的。

        6年前，德加在带完新一届预备队员之后，突然辞去了机动队队长的职位去了域外探测队。这件事李鱼一直想不明白，因为会加入域外探测队的一般都是身犯重罪的人。

        李鱼冲德加翻了个白眼，假装自己没听见他的叫骂：“这次外出情况怎么样，听说你带了一百多个人出去，怎么才回来这么几个？”

        李鱼拉着德加站在检测站门口的位置，在他们不远处坐着的胖子还是一脸愤懑地望着林禾的方向，他看上去还没冷静下来，一直拿眼睛瞅着林禾的方向，看表情像是随时会上去吃了他。小卷毛站在胖子的附近，正悄悄盯着他以免再多生事端。

        “还有刚才的枪声是怎么回事？”李鱼收回目光，冲德加一摊手掌：“隔着一道墙，我还以为那群变异的怪物已经杀到城门口了！”

        德加被李鱼得吧的心烦，费力地抬起那只经过她的□□雪上加霜的右手，打了个暂停的手势：

        “你话痨该有个限度吧？”德加冲着李鱼三百六十度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尊容，说：“我这一身伤还需要医疗队呢？至于域外的事，两三句也说不清楚。”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也不知小卷毛做了什么，胖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他骂道：“你是不是过来监视我的？”

        小卷毛生平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质问有些不知所措，他一边摆手一边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杀人犯在那！”胖子高声说话引得众人侧目，他的手指越过众人指着林禾的方向：“你们放着杀人犯不管盯着我干什么？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那边的动静闹得太大，李鱼二人的目光都望了过去。德加看着胖子歇斯底里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他的目光扫过远处排队进行基因检测的狩兵们，最后落到一个分外狼狈的身影上。

        他下巴一仰，冲着那个背影说：“你又不是没看到？”

        李鱼循声望去，那是一个消瘦挺拔的背影，身上的衣服脏的几乎看不出原色，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大约是腿上有伤。

        李鱼挑眉：“怎么回事？”

        德加知道他和李鱼还有得磨，自己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才开口说：“这群狩兵是我两天前在桑兹森林里遇到的，之后一路都带着他们，我敢肯定，这两天内，那个人没有任何感染的机会。”

        变异时代到来之后，随着动物基因链变异的数值越来越大，动物们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神秘力量拉扯着不断变形与夸张，域外的动物早就已经和几百年前人类所认知的动物们不同了。它们不仅外型上发生了变化，体内的各种病毒也随着它们相互间的蚕食鲸吞而传染交融，在百年来的交替传染中逐渐形成了一种致命的基因病毒，赫柏病毒。

        赫柏病毒通过□□传染，当它进入人体后会迅速随人的血液流动到人的全身，它作用于人体细胞，加速它们的成熟、老化。感染者初时会有一段亢奋期，那时基因病毒才刚刚在人体内扩散，到后来人会逐渐出现四肢无力的情况，当然这期间没有任何不适感，就好像是人在精神极度亢奋之后一定会有的倦怠期一样，再后来基因病毒蔓延到大脑，它会麻痹人的神经，感染者逐渐变得举止呆滞和神情恍惚。等到这一切准备工作都结束之后，赫柏病毒才会真正的发作起来。

        感染者会突然出现的高热、眼球凸起充血、呼吸困难，这个时候赫柏病毒已经在人体内成熟了，它不会再有麻痹人痛觉神经的贴心服务，钻心的疼痛蜂拥而至，接下来不用三天时间，感染者的五脏六腑都会在病毒的撕扯下化成一滩血水，最后顺着口不能言的嘴巴呕出来。

        “那人是个感染者？”李鱼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一般来说，两天时间过去，感染者应该已经出现感染后期的呕血现象了才对。

        德加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刚才我检查过尸体了，眼球浑浊凸起，体温过高，确实呈感染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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