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交易

以光明墙为界限，无风城以外的地方统称为域外。无风城建立之前，当时人们吸取了西部基地沦陷的教训，没有把无风城建设在旧时代的城市旧址附近，而是选择把无风城建立在一片荒原之中。

        在无风城落成之初，为了抵御平原地区常见的体型庞大的变异草食动物，由幸存的人提议建造了足有三十米高的光明墙，进出无风城只能通过东南西北四扇城门。

        无风城的四扇城门都是由特制的合成金属做成的，每一扇门都有数十吨重，开启铁门需要启动城门口的特殊装置，在无数齿轮的转动中，那沉重的铁门才会缓缓打开。

        最初无风城并没有只能开放一扇城门的规矩，只是后来为了方便管理才逐渐有了这样的规定。四扇城门中之所以会选择西门，是因为离无风城最近的两个城市旧址以及一处变异兽数量不多的森林都靠近西门的位置。

        沉重的铁门上三头犬科耳柏洛斯的浮雕栩栩如生，域外的阳光毫无阻碍地穿过延申至城外的光幕打在它狰狞的牙齿上，像是为那口獠牙渡上了一层凛冽的寒光。

        三头犬面目狰狞，三双漆黑的眼睛像是在无声地审视着大地。仅仅是一个月，原本还有些炎热的天气彻底过去，秋风混杂着野兽的咆哮滚滚而来，域外荒原上的野草也枯黄着倒了下去。

        城外没有了往日狩兵回城时的热闹景象，空荡荡的广场上稀稀拉拉地分了两波人。人多的那波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虽然精神不好但看得出来大都没受什么重伤。他们中领头的是那个坐在装甲车顶上的男人，他只穿了件白t的上半身满身血污，黑色外套的两个长袖穿过脖颈在胸前打了个死结，膨胀得有些不太自然的右手随意地搭在上面。大约伤得不重，男人的表情看上去还挺轻松的，茂盛的络腮胡子一直向上长到了鬓角，嘴里还衔着一支狗尾巴草。

        这帮人是无风城域外探测队的，一周之前他们曾经接到议会的命令前往域外探测情况。探测队是无风城派往域外的先遣敢死队，他们的日常任务就是去往域外用生命换取变异兽的样本和情报。这说来十分残忍，而且没有人道。

        最初这个工作其实是由机动队负责的，后来因为伤亡率太高，议会通过了用重刑犯组成探测队的提议，后来一直沿用至今。

        变异潮发生之后，动物会受到变异潮的影响发生基因突变，进而出现变异现象。在发生变异后，变异动物会持续一段时间有摄入大量能量的需求，这也是每次变异潮发生后都会封城一段时间的原因。

        一个星期前，由于无风城余粮告罄而发生的惨案不断，为了获取新一轮变异的有效情报，也是为了解决城内闲得没事的潜在犯罪分子们活跃地没处释放的精力，议会决定派遣探测队去往域外打探情况，顺便以此来决定封城令的解除时间。

        这群人就是上周奉命前往域外的那批探测队员，推头丧气的样子看起来是很不顺利了。

        西门外另一波人的惨样与探测队员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五个人各自窝在一处，身上衣衫褴褛，垂着头看不清表情。若不是胸口还有起伏，真叫人怀疑那是不是一具具尸体。他们的身上满是血迹脏泥，身后的那辆装甲车上有一处不自然的凹陷下去，像是遭受过重击。

        这群精神萎靡的人就是一周前趁着探测队出城，偷偷混在里面非法出城的狩兵。

        他们或坐或立，只是没有人聚在一起。各个孤僻得像是患有自闭症，沉默瘟疫似的在人群中蔓延。其中有个格外狼狈的人，脸上身上的血迹与泥灰混在一起，只能勉强分出男女。一行人到达西门已经有段时间，那人却依旧坐在装甲车里没动，他视线透过半开的车窗玻璃定格在西门的三头犬上，思绪却飘然远去。

        一个月前，男人也是在这样一个秋意浓重的早上来到西门。当时的西门人声鼎沸，男人因为宿醉有些头痛，正斜靠在墙根反省自己昨晚干的缺德事。

        无风城建在荒原之上，离最近的一个城市旧址有一天的路程，最近的一片森林也有两天半的路程。这个距离徒步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更何况荒原上还有时不时就成群结队出现的猛兽。因此每次域外之行，狩兵们大多会自发结成小队，以民用装甲车五人为一个单位。

        一来是域外危险，多个人多个照应，二来就是可以分摊租车费。

        无风城不允许私下买卖装甲车，所有装甲车都归政府所有，狩兵前往域外所使用的民用装甲车是由政府设立的租车行统一租赁管理的。

        8点将至，西门广场的人群逐渐躁动起来。靠在城墙根的男人抬手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他直起身后又伸了个懒腰，打算来一场现代版的守株待兔，目光在人群中巡睃想找个人少的队伍蹭趟顺风车。

        老话说人命天定，一个人的运势是一生下来就注定的。而这个男人大约是命里带衰，一个人在西门晃达了半晌也没遇上一个半个有少人的队伍，他正郁闷的时候，一个长得十分美艳的女人在两个大块头的护卫下婀娜地朝他走了过来。

        水蓝色的长裙在行动间似有星光流转，她像是把天空穿在了身上。

        女人名叫西芙，是狩兵区地下黑市的负责人，同时也是个艳名在外的大美人。她长得很美，脸上有着旧时期西方人的特色，深邃而立体，一双眼睛又黑又亮，让人情不自禁地想为她掏心挖肺。

        关于这个女人的众多传闻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她与黑市前任负责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那时候的黑市还没有分家，狩兵区和普通区黑市都握在一个人的手里，直到西芙的出现。有人说西芙曾经是前任黑市负责人的地下情人，在他死后西芙便与原先黑市的高层翻了脸，一个人霸占两大狩兵区与后来继任的负责人分庭抗礼。

        西芙是来找男人做一笔交易的，她拜托男人去域外寻找一样东西，开出了十万的价钱。十万对男人来说并不是一笔小数目，他目光一闪，却没有一口答应，笑着问道：

        “十万？十万要什么在黑市上买不到，还需要找我去域外寻？”

        黑市是流行于普通区和狩兵区的地下交易所。通常狩兵都会把域外狩猎所得的资源卖给政府，而政府为了保证全城的生存与延续，付给狩兵们的酬劳自然不会很高，所以渐渐出现了黑市。

        黑市是促成买卖双方交易的中介，从黑市出手的物资可以得到比无风城政府多两倍的酬金。不过，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拿到黑市上去买的。黑市有一批专门鉴定物资价值的收财师，他们会对卖家物资的价值做出初步评判。

        黑市不是垃圾回收站。

        西芙是地下黑市的老板，传闻中地下黑市上只要你拿得出钱，连把普通人转化为变异人的试剂都有，虽然这个传闻大家普遍不太相信，但是也足以表明黑市庞大的地下交易产业。

        男人面上带着笑，眼神依旧是淡淡的——能让西芙亲自出面寻找的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从西芙年纪轻轻就手握狩兵区黑市来看，她不仅是个美人，更是个美人蛇。如果谁一不小心被这披着美艳皮囊的女人的美色冲昏了脑子，那他下场一定不会比死在域外葬身兽腹要好。

        听了男人的问话，西芙妩媚的红唇随着她的笑容勾了起来：“自然是黑市也买不到的东西。”

        西芙无意在人前多说，她打开自己手腕上的通讯器对男人说：“如果你愿意接下这笔生意，我会把我要的东西连同五万的前期付款一起打到你的账户上。”

        男人挑了挑眉，目光扫过身后伸直了耳朵想听清二人说什么的佣兵们，故意小声地说：“你不怕我拿了这笔钱就偷偷地跑了？”

        西芙听了这话，掩嘴轻笑了一声，惹得周围的男人们频频侧目：“那我会再花双倍的价钱要了你的命。”

        西芙在众目睽睽之下暧昧地把手覆上了男人的肩膀，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接这笔生意确实很危险，这五万的意思是，如果你回不来，可以做你的敛葬费。”

        男人看着西芙近在眼前的精致面容，对上她那不怀好意的眼睛，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眼神中回道：“这单生意，我接了。”

        片刻后，西芙果然如她所说的那样给男人的账户上划了五万，与之一起的还有一份电子材料。

        男人看着自己的账户余额并没有表现得有多高兴，他看见西芙直起身子，摇了摇手，说：“祝你好运，林禾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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