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特别的春节
人间烟火处，年味最浓时。
今年没有大年三十，二十九便迎来除夕，林宇哲在大门贴上最后一张福字。
“承承，奶奶今年写的行书啊？真是行云流水，清劲大气！”
惊叹声从身后传来，林宇哲转过身笑着说：“嗯，今年还写了很多小挂牌，也都挂起来了。”
他拉开大门退到侧边，“陈叔叔，谭阿姨，快请进。”
“真懂事。”谭云析满眼疼爱地看着站在一旁的林宇哲，拍拍他的胳膊，“你也快进去，外套都没穿，一会着凉了。”
昨天林宇哲和孟清从超市回家，正好碰上来给他们送海鲜的谭云析，孟清听说她和陈志忠今年也不打算去饭店吃，便邀请了他们一起吃年夜饭，两家凑在一块热闹些。
“来，我们动筷吧，志忠和云析你们当自己家啊，多吃点。”章礼遥身穿橘红色的中式刺绣外套，戴着珍珠耳钉和项链，招呼大家吃饭，“这样一大家子可热闹多了。”
“是啊，你们俩别客气，这两位厨师烧的菜很不错的。”林意举起红酒杯，笑盈盈地对陈志忠说，“这酒也不错，今晚过节可以多喝两杯，我妈和孟清可都是批准的了。”
餐厅里瞬间响起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厨师陆续开始上起热菜。
“这糟鱼就是你刚带来那个？”散发着浓郁鲜香味的鱼刚端上桌，孟清便看着谭云析说，“蒸好了比刚拿过来还香。”
她夹起一块鱼肉放到章礼遥碗里，“妈，尝尝看，云析跟我夸了可久了这鱼。”
“对，尝尝看，这鱼是暮暮闺蜜家寄来的。”谭云析忍不住夸赞起来，“还有一会那个丸子和蒸糕也是，手艺好得很，我家暮暮爱吃得不得了。”
“嗯，鱼肉鲜嫩，咸鲜中透着一丝酒的香甜，浙江那边的吧？”章礼遥把鱼转到林宇哲面前，示意他也尝尝。
“您这学问好，厨艺好，连美食地域都懂得多。”陈志忠朝章礼遥竖起大拇指，“一说一个准。”
“哪里，志忠说话就是好听。”章礼遥笑着说，“我印象里林意给我带过，不过较这个差了不少。”
“承承五年级那年对伐？”林意恍然大悟，“我说这味道怎么这么熟悉，难怪了。”
他抬头看向正在吃鱼的林宇哲，“这个你吃过的，还记得吗？”
“嗯。”林宇哲点点头，把鱼转向陈志忠和谭云析，“很好吃，比小时候吃到的好吃多了。”
“哈哈哈，喜欢就好。”谭云析夹起一块鱼肉放到陈志忠碗里，挑眉看着林宇哲，“阿姨那还有几条，一会我去再拿两条过来。”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章礼遥和孟清异口同声说道。
“没事的，跟我还客气什么。”谭云析摆摆手，“暮暮不在，我们俩也难得开火，吃不了这么多。”
“谢谢啦。”孟清让林宇哲给陈志忠和谭云析添上酒，“暮暮三四月份会回来了吧？”
“说不准，可能等交完论文再回来。”谭云析叹了口气，“这丫头是心野了，指不定就待那不回来都敢，爸爸妈妈都不要了。”
“哪里会，暮暮这么乖巧的孩子。”章礼遥语气里掩盖不住的喜爱，“每次看见我都奶奶奶奶的叫得可甜了。”
“那是您疼她。”谭云析举起酒杯敬章礼遥，“您看小时候没少去您那蹭饭。”
“对了，云析，暮暮这闺蜜在哪上班来着？”孟清看了眼给章礼遥舀汤的林宇哲。
“北京一家大公司，名字我给忘了，挺好的。”谭云析自然是明白这一眼的含义，笑开了花，“还别说，这姑娘懂事，能力也不错，人还长得白白净净的。”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林宇哲早就红了耳朵，
“这孩子的事情，随他们自己。”陈志忠悄悄瞄了他一眼，想着替他挡一挡，“我和暮暮说一下，你们自己聊，如果合适，让暮暮给你推微信。”
“哈哈哈，是啊，这北京是有点远。”林意举起杯岔开话题，“来，再喝一个，除夕快乐！”
章礼遥转头看向喝了大半杯酒的林宇哲，伸手轻轻拍了拍孟清的手背，从未像其他人一样张罗过相亲的儿媳妇看来也开始着急了。
外滩边的家宴酒还未过三巡，林安安早已吃完年夜饭回到房间。
往年她都会找各种话题充实着年夜饭，今年的她全身无力，只想快点吃完。
楼下，林济已经换上新年衣服在和亲朋好友拜年，李舒予仍然围着围裙，一边看着春晚，一边准备宵夜。
楼上，林安安坐在书桌前回复着信息。
每到春节，常联系或不常联系的人都纷纷送来祝福，常年沉寂的群也热闹起来，其中不乏复制粘贴的群发模版，当然也有一字一句用心写的话，还有凑了吉利数字的大大小小的红包。
她回着回着便趴到了桌上，检查自己是不是遗漏了哪些重要的人。
“安安。”
林安安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李济，挤出一丝笑容，“怎么了？”
“这个给你。”林济走进来，把两个红包递给她，“爸爸和妈妈的。”
每年除夕夜，林济都会准备好两个红包，在晚饭后给林安安，压岁压岁，平平安安度过一岁。
等到元宵节一过，林安安再把过年收到的所有红包给他拿到银行存起来，工作以后也依然如此。
“谢谢爸爸。”林安安接过红包，对站在一边的林济说，“你去帮帮妈妈吧。”
“好。”林济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药，“晚上还没吃吧？你看一点精气神都没了。”
林安安接过药放到桌子上，林济走出房间，轻轻关上门，笑容淡去，满脸都是忧愁。
今年的除夕夜淅淅沥沥地飘着雨，没有烟花，没有鞭炮，连街上嬉笑打闹的声音都寥寥无几。
唯有李舒予依旧如往年，上楼洗衣服、给林安安送水果，下楼煮宵夜、准备点心盒，时不时接个拜年的视频。
“吃宵夜了。”
林安安听完李舒予发来的微信，套上厚厚的居家服下楼。走到二楼时，她不停地给自己打气，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宵夜一如既往是她爱吃的汤糕，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
她一边吃，一边分享着陈暮做失败的各式露馅水饺，惹得林济和李舒予既心疼又想笑。
终于，吃完宵夜，她躺在床上，却没有一丝喜悦，满脑子都是那天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让她一阵反胃恶心。
她记下了手机号码，搜索过微信，头像是一个化着浓妆的女人，坐在花丛中故作姿态，看起来有四十多岁。
她纠结着是像10多年前一样直接联系这个女人，还是先和林济坐下来谈谈。
这几天她盘算了所有存款，想了自己能做的所有兼职。
她想如果他们离婚，自己是不是有能力可以照顾好李舒予？如果林济再婚，她还能不能开口叫他一声爸爸？
隔壁房间的电视机里传来激动人心的倒计时声，林安安只觉得心烦意乱，现在已不再是16岁，需要平衡和顾虑的东西太多太多。
随着倒计时声响起的还有手机的震动声，她接起语音通话放到耳边。
“安安。”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林安安轻声回他，“你是不是喝了很多酒？”
“陪我爸和陈叔叔喝点了。”
“嗯，那你早点休息，明天起来记得喝点蜂蜜水。”
“好，晚安啦。”
“晚安。”
过年感冒也不全无好处，尤其是在这种特殊的时间，林安安躲过了今年所有的拜年。
原本计划初四再和陈潇她们聚一次，但她们三个时间冲突没法再凑在一块，尤其是林玥因为陈俊来提亲，忙得连轴转，这几天把五服亲戚挨个都认了个遍。
她坐在地上收拾完行李，想着一会约林济出去吃个宵夜。
“安安。”林济走进房间，手里拿着卷成一圈的笔记本。
“爸爸有事和你商量。”他把行李箱拉起来放到一边，对着坐在地上的林安安说，“你怎么坐地上？起来坐椅子上，地上凉。”
林安安拉了椅子坐下，把旁边的凳子递给林济。
她曾演练过无数次开口询问的第一句话，就这样说了出口，内心异常平静，语气毫无波澜。
“爸爸，我有件事想问你。”她抬头看着林济，“卖酒陈艳是谁？我陪你买衣服那天接到她给你打的电话。”
“她啊，就是开在新街尾的那家批发酒的老板娘，偶尔会在我们家买茶叶。”林济笑着看着林安安，没有丝毫的慌张和歉意，“怎么了？”
林安安皱起眉看着他，似乎要用尽全身力气看透他平静外表下掩藏的不堪。
林济被她看得满脑子疑惑，忽然间想起什么。
“对了，后来她发微信给我，说打错电话了，你看。”他拿出手机，滑了很久找到微信聊天页面递给林安安，“我想着打错电话就没当回事。”
林安安接过手机，看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加微信两年以来，除了两三次茶叶送货，两人基本上没有交流，最后的对话就如林济所说的那样，而他仅仅回复了：好的，没事。
“她的名声有点问题，我都和她保持着距离。”林济终于明白林安安眼里的那股寒气，“安安，爸爸有做错过，但是我答应了你和你妈妈，就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林济低下头，声音哽咽，“当年是我的错，害你连学也没上好，影响了你高考，爸爸一辈子都不安心，是我的错，我知道那几年让你……。”
林安安看着眼前像个认错的孩子一般的林济，回想起曾经的种种，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调整着呼吸，不断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静。
“爸爸，是我弄错了，对不起。”
她把手机放到林济的手上，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找我什么事？”
“你没错，不用和爸爸说对不起。”
林济缓了缓情绪，把本子慢慢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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