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恶行

　　乐安国境内，西平城。

　　于家上空，漩涡凝聚而成一圈圈的风暴，风暴中心伸出一只透明的手抓向院落，虚空中一条黑色铁索突然划破长空，风暴中一道人影被紧紧的束缚住，只见人影不停的挣扎，其面容狰狞，黑色的眼眶淌出黑色的泪水。

　　“滚开…”于生一在空中撕心裂肺般嘶吼，都是骗子，骗子！

　　不停挣扎换来身上的锁链一道道针刺般的揉虐，疼痛的触感让于生一的念头越发清晰真实，姆妈一定没有染役疾，于秋毫也不是她父亲，他们把姆妈怎么了。

　　“滚开，我要去找我姆妈。”于生一伸手抓住束缚自己的锁链，她用尽全身气力去拽、去抠，甚至用牙齿去咬，铁链咔咔作响。

　　“你已身陨，放弃吧。”一道身影出现在虚空中，手中托着链子一端，“跟我走。”

　　“你胡说，我姆妈还在，那是我的令牌，他们夺令牌谋我性命，不得好死！”于生一怒极挣扎，她要杀了他们。

　　来人通体一身黑衣，面色苍白透亮，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突然见于生一识海中亮起一道魂火，急忙阻止道：“不可，灯灭人死，你想彻底消亡吗。”

　　“这些凡世前尘往事等你跟我入了冥都，一碗孟婆汤下去就什么都忘了，那些人自有天道因果惩罚。”

　　“你又是什么鬼，什么冥都，什么汤，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滚开。”黑色的泪水顺着眼眶流落，于生一挣扎的越发激烈，去了冥都她又去哪里找到她姆妈。

　　“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冥都鬼差，我名情面。”情面说完也不再搭话，背对着于生一，将锁链背负在肩头，迈开脚步双手用力拖拽，可后面的于生一不停挣扎，情面憋的满脸通红也动不了。

　　“唉，我说，你能不能别动了。”情面无奈转身，怎么第一次出任务就遇上如此棘手的事情，这丫头看着年纪不大，力气到不小。心想是不是好言相劝几句，他好回冥交差。

　　“我不动，你能帮我报仇？”于生一满含期待的问。

　　“唉，不能，也不是不能的问题，你听说过人鬼殊途吧，你看，咱俩在这折腾半天了，下方之人可有什么反应。”情面伸手指了指下方于家院落。

　　低头瞬间，于生一便又看见院落中，黑狗仍在撕咬啃噬自己尸身，而于澹兮和罗凤凰在房内忙着整理包袱，而那个自称父亲的于秋毫则忙着吩咐下人套马驾车。

　　“为什么我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为什么他们可以心安理得拿着我的令牌，为什么？”

　　“很多事情，你不能只看当下。”似是听到于生一的腹诽，情面耐心的解释着。

　　“我不信！”听闻此言，于生一不管三七二十一，继续挣扎，识海中那簇火越发明亮耀眼，此刻她念头唯一，那便冲进于家，手刃那一家子无耻之徒。

　　“唰”一道碧蓝色的幽光从长空掉落在于生一头顶上，情面瞪大眼睛看着于生一头顶扎进一根玉簪，方才他也只是胡说八道哄着于生一赶紧跟他回冥都罢了，现下怎么办，到手的鸭子不会就这么飞了吧。

　　于生一识海中那簇火飘忽闪动起来，魂体似也跟着渐渐消融。

　　“阁老子的，哪个龟孙捡了老道法器，嗝。”一名披头散发的邋遢道士骑着巨型的酒葫芦，那酒壶中的液体如长虹一般吸入其口中，道士一边说着还打了个酒嗝。

　　“冥都的小娃娃，看见我法器没？”道士伸手将散发拢在耳后，摆头扬眉瞬间瞧见情面，于是顺嘴问一问。

　　“喏！”情面向于生一的方向努努嘴，还晃晃手中的锁链给老道看。

　　“阁老子，与人有了因果就不得了，这与鬼有了因果…”道士生气直拍身下葫芦。

　　“仙友先不忙念叨，这可怎么办？”情面忙打断道士，这一看就是喝多了，此间因果于道士有什么影响，他不清楚，但于他而言，回去会被赏赐一顿雷鞭，初次单独出来执行任务，他可是报备了的。

　　这差事不大，但好在出入两界自由，要是弄丢了行走人间的差事，他的脸可往哪儿放，他怎么这么倒霉。

　　“定！”

　　被情面截住话头，道士忙掐诀施了一个法术，于生一识海中亮橘色的火苗仅余下一丝淡淡的黄，似灭非灭，魂体越发透明，像一捧清澈的泉水凝聚而成，随时都有可能散开。

　　“吁，这下好了。”道士长吁一口气。

　　“那仙友，告辞！”情面抱拳，抖了抖手中锁链。

　　“等等，我的法器。”情面撇撇嘴，您的法器感情就是根头簪呀。

　　闻听此言，原本还有些木讷的于生一伸手便护住头顶的簪子，“不给”！

　　灵魂身形溃散之际，有些东西她忘记了，但她还记得最重要的几件事，第一便要是报仇，第二便是不能去冥都，第三便是找姆妈；至于找谁报仇，不去冥都去哪儿找姆妈，她一概不清楚。

　　“那个，丫头，你能不能把簪子还我！”道士暗戳戳的诱哄，“那是我的本命法器，若丢了可就不好了。”

　　听闻此言，于生一黑漆漆的瞳仁慢慢的转动，扭头道：“你能让我回去报仇？”

　　道士闻言看了看下方，一张脸顿时黑的如锅底，“你形体已消，回不去了。”

　　于生一又问：“你能让我不去冥都？”

　　“不成！”还未待道士回答，情面便急得出声，他可是报备了的，今日必得带一生魂回冥都。

　　“我给你好多钱，好不好？”老道斜了一眼情面，又看向于生一道：“这钱在冥都可以买房子，买田地，买衣服，买好多你想要的东西。”

　　于生一依然紧紧护住头顶的簪子，头摇的如波浪鼓一般，不成，念头里有必须完成的事情。

　　道士心中着急，面色却不显出分毫，他同于生一之间的因果严格说来，并未了断，这也是他不能自己动手取簪的原因，况且玉簪之上沾染了生魂气息，只有这魂心甘情愿的取出来交给他，才算完全了结此间因果。

　　若是碰上同样修行之人，他可直接开打，若碰上凡人，他也可许利以诱之，但偏偏碰上新生的鬼魂，且这鬼魂还有未了的执念。

　　“你如何肯还我？”道士心中急得跳脚，神色间却越发平和。

　　念头中报仇是排在第一位的，想了又想，一番取舍之下，于生一道：“报仇！”

　　“小差哥，这样吧，此鬼先交予我，等此间事了，老酒我亲上冥都归还如何？”道士见于生一油盐不进，只得自报名号跟情面商量。

　　“不成，不成，今日我必得带一生魂回冥都，这是其一；若你带回去，这生魂因报仇之念为祸了人间我也得受罚，这是其二；总之不成，肯定不成！”

　　“唉，我说，你们这一个个小鬼，气煞我也。”老酒怒极，张嘴又吸出一道长虹，酒液落入腹中，感觉才稍微好了些，伸手抓抓满头的散发，一边叨咕一边指点道：“你要带一生魂回冥都，你呢，不去冥都”。

　　“有了。”老酒一拍大腿，从怀中掏出黄色符纸，咬破指尖血弹在上面，那道符便化为一道虹光消失在天际。

　　过了一时片刻，一道虹光从天际出现，只见一青衫道人御剑而来。“老酒，借你小鬼可以，你拿什么还我人情？”

　　“老李，你可闭嘴吧，谁不知你那乾坤袋都快塞满了，去冥都能换多少好处？”老酒给了李芒一个白眼。

　　老酒其名酒嘉；老李名叫李芒，因二人都嫌弃凡俗姓名拗口别扭，相互之间只称姓。

　　情面听闻此言，心中一惊，乾坤袋塞满了鬼，还要去冥都换好处，他这差事还做个什么劲儿，一个新生的鬼魂到现在还没捉回去。

　　“接着，你自己挑！”李芒闻言，从腰间解下袋子，抛给情面。

　　情面透过神识见到乾坤袋中挤满了一众鬼魂，有厉、还有凶、更有不足岁余的小鬼在袋中爬来爬去，一个一个听话老实的紧。

　　情面道：“酒…仙友”。

　　“换一个生魂也不是不可以，但酒仙友可否答应我一件事情。”情面有自己的原则要守护，但也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但若坏了原则今日他宁可不换。

　　见老酒摆手，情面继续道：“还请酒仙友发誓，不可放这于生一的生魂进入人间。”否则，这事情日后若追查起来，即便有哥哥在后面顶着，可他更不想当一个天天被人擦屁股的小孩。

　　“你说她叫啥，于生一？”老酒疑惑道。

　　见情面点头，老酒伸出两指，指天发誓道：“修行者酒嘉，发誓必不放此女鬼为祸人间。”心中想的则是，若日后这于生一得了造化，可不算他不守誓言。

　　事情总算解决，情面从李芒乾坤袋中捕了一名年岁差不多的女鬼回去交差，老酒收起葫芦，由李芒御剑，他则搭着其肩膀站在身后，神神叨叨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李芒从老酒手中接过变小的葫芦也饮了一口，附道：“万物长于秋毫之末。”

　　“名可名，非常名。”

　　“于生一，好名字！”

　　“哈哈哈。”

　　二人于李芒御驶的飞剑上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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