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贪念
“丫丫,快到了,你再忍忍。”
妇人卖力拉着木制司南车,丝丝血珠浸透脚下鞋子,脚步不停流血便不止,染红白袜。扭头看了看躺在车上的小小身躯,一滴泪珠落入脚下尘土中,满脸污浊难掩她清秀之姿,妇人只伸手擦擦额头的汗水,只要泪水不迷了眼,任凭汗水与那狂风吹起的尘土遮盖面部、泥泞混杂,只是紧紧咬着干裂的嘴唇,双手费力拖拽木车前行。
蛛网一般干裂的路上,众人跌跌撞撞的游走,浑浑噩噩游荡,面容上一片凄苦木讷之色,多如妇人一般弯腰低头艰难行走,走着走着,便有人倒下再也起不来,唯有她一人目光坚韧,凝视前方。
圆月挂梢头,人间的疾苦并不会清亮的月色而减少些许,妇人拉着车停在朱红的大门口,那猩红的颜色在这月色下平添几分疏离。
这里是乐安国,西平城于府。
妇人脚下颤颤巍巍,看了一眼昏晕的女儿,但旋即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丢掉心中怯懦,神色坚定的走到门前,轻轻拉着门上的圆环叩击朱红的大门。
“谁呀?”一道苍老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下响起。
“这大晚上的,也不让人睡个好觉,不能明儿个再来?”
一阵脚步声中夹杂着来人咕咕哝哝的唠叨,朱红色的大门便被拉开一道门缝,一头戴纶帽,眉间一寸长的疤痕如蜈蚣一般刻在此人人中,这人透过门缝看了眼妇人,冷厉中夹着怒意呵斥道:“你谁啊?”
妇人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蝶形玉佩,双手奉上道:“请把此物交给于大人。”
“现在?”冷意仍存,来人心想,这些年拿着拜帖或信物找大人的多了去,也没见哪个不长眼的大半夜的敲门。
“还有此物。”妇人犹豫了一下,从袖口中拿出一条锦帕,只见锦帕上沾染不少泥垢,路途之上妇人用它不停给女儿擦拭面容,她的面色上闪过一丝赧然。
但帕子上赫然一行小如蚊蝇的字体清晰可辨。其上书曰:“梅花帐里笑相从,兴逸难当屡折冲;百媚生春魂自乱,三峰前采骨都融,于秋毫书。”
老者看到帕上的诗词嘴角微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但见到‘于秋毫’三字,神色间有了些许凝重,视线越过妇人肩头看向那辆木制司南车,见一个小小的人儿蜷缩在车上。
“可否等上一个时辰?”老者犹豫半晌,这妇人与车上的小儿再加上帕上的诗词,想来与大人关系颇为不浅,可是此刻去搅扰大人清梦,他还是有些发怵。
见老者面色犹豫,“噗通…”一声响起,妇人便跪下来,匍匐在朱红色的大门前。
“求您了,老伯。”一边软语相求,一边‘咚咚咚’不停磕头,“托久了,恐小女性命有忧。”
“你且稍等,莫要着急,我这就禀告大人。”老者转身小跑走开。
妇人见老人进去,走到车前伸手细细描画着女儿眉眼,泪珠撒成一条连绵不绝的细线,又抬手轻轻压了压女儿胸前,抬脚便躲到门口石狮后面,捂着嘴巴忍下悲伤。
“在哪儿?”一阵脚步声响起,老者领着一名瘦削的中年人从朱红色大门后走出。
“咦,那妇人方才还在这儿呢。”老者环视四周,疑惑的回禀道,见大人已经走到木车跟前,也忙走两步跟上。
瘦削的中年人从车中抱起女孩,一枚黑色的令牌从女孩身上滑落,中年人愣视了一息,随之将女孩搭在肩膀上,低头捡令牌的瞬间,又见一张纸从女孩衣襟飘出来,跟在中年人身后的老者随之捡了起来。
朱红色大门关上的瞬间,躲在石狮后面的妇人蹲下身子,不住的抽泣,许久之后随之消失在夜色中。
…
“澹兮妹妹,你等等我。”
两个月后,粉雕玉琢一般的女孩跟在一名身着红衣名曰‘澹兮’的小女孩身后,只见红衣女孩转身恶狠狠道:“你可给我闭嘴吧,谁是你妹妹!”
“哪儿来的野丫头,给我滚哪儿去。”那被称作澹兮的红衣女孩冷声,旋即伸手一把将女孩推倒在地。
“澹兮妹妹,我不是野丫头,我小名‘丫丫’,姆妈给我取的,我大名是于生一,也是姆妈取的。”女孩气冲冲的从地上爬起来,正色道。
“那你姆妈去哪儿,你去找你姆妈呀,你来我家作什么?”澹兮不理会跌落在地的于生一,眉目间夹充斥着丝毫不加掩饰的厌烦道。
“澹兮,母亲说了,生一是姐姐。”
温柔的声音响起,一名身披桃红色小袄,头顶墨色玉钗的妇人出现不远处的回廊。
于生一听见声音,便从地上一咕噜爬起来,有些艳羡的看着妇人心想,若是姆妈也穿上这样一身衣服,定然比眼前的母亲好看上万分。
只是她醒来看见的便是自称父亲的于秋毫,还有这府中的夫人,也就是澹兮的母亲,父亲告诉她青云郡大旱,她的姆妈在路上沾染疾疫去了,从今她只有一个母亲,便是澹兮的母亲。
“生一呀,你告诉母亲,这黑色的令牌是谁给你的。”妇人狠狠的瞪了女儿澹兮一眼,蹲下身体,左手拇指轻轻抚过。右手紧紧捏着生一胸前的黑色令牌。
“一个漂亮的大哥哥给我的。”于生一并未多想,从她醒来,母亲待她总是轻轻柔柔,家中有什么好吃的,有妹妹一份定然也会有她一份,虽然心中默默的想念姆妈,但眼前的母亲待她也不错。
“你能告诉母亲,大哥哥长什么样子,他为什么给你吗?”妇人拉住紧握拳头的女儿,并将女儿推在身后,将生一环在胸前道。
生一见此,便一五一十的将先前在山涧溪水边如何得来这令牌说了一遍,只是描述大哥哥形貌时翻来覆去只有俩字‘漂亮’,妇人再问,生一想了半刻脑海中,还是‘漂亮’二字,于是妇人又仔仔细细又问了具体的位置。
“生一好乖,这是母亲给你和澹兮妹妹煮的莲子羹,你先喝。”妇人伸手从丫鬟的托盘里端出一白底彩釉的小碗。
“谢谢母亲。”于生一接过莲子羹,小心翼翼用羹匙一口口送进嘴中。
“好甜!”若是姆妈那会能吃上一碗,便不会得了疾疫吧,泪水瞬间蓄满眼眶。
见于生一已喝完莲子羹,妇人手一使力,于生一胸前的令牌便落入妇人手中,那自她醒来时常挂在脸上的温柔笑容随即消失不见,生一的稚嫩的脖颈瞬间被绳子绞破。
“为什么?母亲若要这牌子,生一可以取下给您呀。”疼痛,但眼前这一幕她更不解,于生一眨巴着眼睛道。
“你给我?真是好笑,我罗凤凰要什么东西自会取来,用你给?”
“母亲。”澹兮从身后向前走出一步,从母亲手中接过令牌,眉眼间尽含讥疯冷意,看都未看生一一眼,“拿着令牌,我便入得青云门?”
“是。”
母女俩自顾自说,于生一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此刻腹中一痛,一股腥甜涌上喉间,她伸手摸了摸嘴角。
“为什么?”意识消散间,于生一再次问道。妹妹于澹兮要自己的青云令牌,她可以给的呀。
…
“夫人,怎可如此鲁莽,你若等上为夫一些时日不也一样。”于秋毫从廊柱后走出抱怨道。
“你等得及,我却不成,澹兮需持令尽快入青云山,如此于家才能与仙门建立更深的联系。”于秋毫竟然赞同的点点头。
于生一瞧见自己的尸身还在于家院落草地上,但于秋毫没有问责夫人罗凤凰,心下便有些戚戚然,这便是自己的父亲?
“来人,取张席子裹了,入夜后扔进乱葬岗!”于秋毫抬手吩咐道。
“慢!夫君,我有更好的办法。”罗凤凰拉住于秋毫的手,冲身后婢女使了个眼色。
“汪…汪”一阵狗叫声响起,见一只黑色的狼狗冲到于生一的尸身边。
…
“痛…”
被罗凤凰药杀,死时无声无息,此刻悬浮在于家院落上空的魂魄瞬间爆发,她伸手按压着胸口,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尸身被黑狗啃噬,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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