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永远的结局
我们重新来过，怎么样。
是他这么说着，伴随着那漫天的细雨绵延，像是低沉的气压。可他的手还硬生生握住她，那紧握的力度让她证实此刻是何处。回望过去。黑夜里他的脸庞一抹苍翠的白，她动了动唇，“开什么玩笑。”
“没有。”他应了声。
安知意一下用力，甩开了他的手，他也是松开，两人就这样僵持在雨夜里，任凭那雨水不断落下，冲刷在周遭，像是一场几个世纪的雨簌簌而下，她审视他，却是沉静开口，“楚云烶，你又在搞什么鬼。还是想要演出一场怎样的戏。”
“没有搞鬼，也不是演戏，我现在很认真。”楚云烶专注道。木投估划。
在沉默凝眸中，安知意轻声道，“我没空和你玩这样的游戏，你也不用再在这里等到深更半夜，以为这就是坚持，能够打动人心。”
她再次转身，楚云烶却没有再拉住她，只是说道，“我是认真的，你考虑下，我等你的回答。”
“不需要。”她回了三个字，决然而且彻底。
她没有半句的询问，将他否决的干净，身后处。他依旧伫立，她已经撑伞缓缓渐行渐远。
深夜里的一场雨，回到酒店的安知意身上都被雨水淋湿了，手机不断的在响，是谁来电，她接起了，轻轻“喂”了一声。
“你怎么了”那头男人问道，却是发现她声音里的轻颤。
“没事，外边下雨了，风有点大，刚才公司回来。淋了点雨。”安知意回道。
“为什么这么晚，工作再忙来不及做放到明天去，以后不许这样了。”男人叮咛，已然不悦，“柳秘书一不在，就没有人提醒你，身边的人都是怎么照看的。”
“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想把那份报告处理完。”安知意道。“好了，我知道了，下次注意就是。对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一切顺利。”
“有你在，我很放心，等你的好消息。”安知意回了声，她却是不愿意再多聊，“我去洗个热水澡。”
“那快去吧。早睡。”他又是叮嘱，她微笑回应挂了线。
然而，安知意却没有离去去洗澡，身上的衣服半湿，她脱去了外套，只穿了内搭的真丝背心衬裙，光脚踩着地毯，她取了烟来点燃。打火机打亮了一片阴影的黑暗处，也将她的侧脸打亮，照映在落地玻璃窗上。
星火燃着，安知意看着外边模糊的雨帘，耳边杂乱的跳过方才的一切，眼前更是画面朦胧，他的问询声再次响起：安知意，你为什么从来也没有告诉过我我问你这么多次，这么多次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说
过往的记忆之中，有无数次关于他的询问，最后一次又是在何时何地
这一刻，安知意的思绪悠远间记起，是那一次和博纳的项目里，作为合作方到来的汇誊，工作室终于落实那一日。待聚餐后归来，浴室里他栖近她，水汽晕染的，就像是此刻的玻璃，他也是执着的问。
为什么当时会选我。第一次，那时候为什么和我在一起。
为什么。告诉我。
告诉我实话，知意。
可她分明说了：是我对你一见钟情。
还要她怎么说，像是乞讨一样的去请求，那卑微的情感，这样的让人可笑。
却是此刻不知怎么回事，安知意的脑海里又跳出来那两个字如果。
如果当时，真有说出那一天模糊的记忆，如果那个雨夜，他也有记起，那么后来，还会是今时今日吗
啪嗒。
突然，那燃出的一截烟灰悄然坠落，灼烫了安知意的手指，却像是能够灼烧心肺，让她自嘲一笑，眼中冷然依旧，哪里来的如果。
美国纽约
九月月末的纽约，正是舒爽的气候，温度不冷不热，却也不时有雨。办公室里男人坐着，女人敲门而入，“你找我。”
“京城的助理不合格，柳秘书，你是怎么安排的”男人喝问道。
柳秘书不知情况，“抱歉，但是请问是什么状况。”
“这么晚了，难道不应该提醒下班离开公司”男人发了怒，更是发号施令，“从现在开始，每天你都要联系京城，再向我报备，最迟九点必须结束工作。”
柳秘书道，“九点离开公司不是问题，但是回去之后，没有人在旁边看着，也许还是会继续工作。安董事不是小孩子，她会照顾好自己。”
“我让你去你就照办。”男人冷声再次命令
柳秘书应了，“是。”
安知意这两日偶尔和付言碰面，必然会碰触到一件事情，那就是近期医疗机械项目的进展，而对于此事，付言道，“你怎么不问我，孙氏签了哪一家”
“还需要问”安知意道，“孙氏要是有动静，那么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还能这么安定”
而事实上情况也是如此，孙氏的持久战拉的战线长，这个项目里也不是没有抉择，因为就现在的背景资力唯有两家公司鼎盛，一家是乔臣，另外一家则是富元，两家都想要和汇品取得合作，但是孙颖滋的意思是静待，而且绝对不能低于心理价位。
这门槛够高，所以也阻碍了继续签约的发展。
付言道，“现在就整体情况看来，你们龙源是这次夺冠的大热门。”
“听到你这么说，我就乐了。”
“你小心乐不到最后。”付言见她一派的安然，不免提醒，“虽然说龙源是热门，但是还没定下来，一切都是未知数。不过这些你都知道，我也不用多说。”
“那你还说”安知意抓住他的话柄。
“我不是好心让你注意，”付言横她一眼，却也是心里有疑问，“说真的，你这次为什么选章氏，而不选汇品”
“有差”安知意反问。
当然是有差，章氏虽然在中型企业是一枝独秀，章子文也算得上领导有方，但是比起孙氏这样庞大的背景来说，那是比不上的，可是偏偏在这样的时候，安知意却放弃了孙氏，转而拿下章氏，付言道，“如果这次是龙源，连城，加上孙氏联手，那你就不用再有后顾之忧，这次绝对是落实。还有谁家，能够和你抗衡。”
“高盛起点高，怕是看不上当配角，我只能找个好拿下够靠谱的，省的被别人先一步抢去了，我还是稳妥点，先拿下再说。”安知意直接道。
这一层原因，也不无道理，付言只是可惜，“不然的话，现在就是我和你联手了。”
“哟。”安知意逗趣起来，“你现在是应付谁，应付的这么精疲力竭不甘不愿的难道是那位乔大小姐”
谈起乔晨曦，付言俊彦波澜不兴，“公司机密，无可奉告。”
“那你就快走吧，别没事在我这里蹭喝咖啡。”安知意急忙赶他走。
“我还真不留。”付言说着起身，他也是要赶回公司去，下属来电，“付特助，乔臣集团乔副总来电了，想要和您见面谈一谈。”
也有几天了，她终于还是找上来，付言回道，“半个小时后到汇品，迟一分钟，都不用谈了。”
乔晨曦这边当然立刻就收到了回电，对于孙氏的趾高气扬，她也只能忍受，“出发”
半个小时之内，乔晨曦抵达汇品。此番探讨的是子公司汇品的项目问题，也不属于经理负责，而特助付言已经全权接手，所以乔晨曦所需要面对的人唯有付言。
时间过去，正是约定的点，但是付言却未出现，助理道，“乔副总，抱歉，请您稍后，付特助还没有到。”
让她准时抵达，少一分钟也不行，自己却不到，这是故意迟到，还是在戏弄她乔晨曦却是没有办法，只能继续等候。
付言赶到汇品的时候，已经过了近两个小时。这期间他先回了一趟高盛总部，这才慢慢悠悠而来。当付言出现在汇品的会议室里，乔晨曦早就已经耐心丧失。却是按道理来说，乔晨曦不是没有持久力的人，但是不知为何，此刻面色并不好看，那笑容都有些勉强。
“真是不好意思，乔副总，让你等了。”付言姗姗来迟，他也不解释缘由，只打了声招呼。
“没关系，付特助事多人忙，可以理解。”乔晨曦没有多言，她直接挑向那关键，“今天过来，也是因为这几天经过考虑，还是认为高盛各方面都是最优越的，也符合这次项目的需求，所以我想，还是希望能够和高盛取得合作关系。”
“只不过，在配额比方面，是不是可以有圜转商量的余地”乔晨曦问道。
付言道，“乔副总，之前也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就是那个数。不瞒你说，这次的合作，不只乔氏一家找上高盛，我想你也应该清楚。”
他的态度一如之前，在这一局上，付言的架子已经摆的十足，更是摆明了这笔买卖的商量限度，只到这里截然而至。乔晨曦这边却是两难了，原本和楚氏的合作，利润分配就已经是对半五五，而乔氏能给出最大利益就是六，只要过了六，那么乔氏就已经逼近盈亏无法平衡的状态，更不要谈还要配额指数八二均分。
到时候只要有偏差，集团董事会如果生事探讨，那么必然是要有人，你要找我客串，我没空。”
付言直接拒绝，安知意道，“刚刚碰见了乔晨曦，她也在皇朝。她好像喝了不少，所以有些醉了。”
“你对我说来做什么”默了下，付言问道。
安知意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她一会儿一定撑不住。今天她应酬的对象是科栋，科栋在京城业界是什么口碑，你比我清楚。不过她是乔臣集团的千金，又是副总，我想是不会有人敢动她。”
“当我没说，就是正好撞见了跟你说一声。”安知意见他不应声，她又道了一句挂断，“没事。”
安知意扭头望向窗外，夜里的天空没有繁星，这几日都是下雨，而且是每逢夜晚，就阴雨阵阵，今夜又下了起来。
另一处，王秘书劝说乔晨曦无果，乔晨曦仍旧是一杯接着一杯喝，王秘书没辙了，只能吩咐一旁的助理道，“快打电话给楚总”
那助理急忙而出，将情况报告转述，“楚总，乔小姐在皇朝喝多了，她不听劝，您看要怎么办”
“你们看着，我过来。”楚云烶在那头道。
外边的女士洗手间里，乔晨曦对着洗浴台狂吐不止，“呕”她是真的喝多了，连常年陪伴在侧的王秘书都感觉不敢置信，平日里是不会这样的才对，“乔小姐，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没事。”她只说这两个字，是今天说的最多的，掬起一把清水清洗了自己，又是说道，“接着回去。”
“您不要再喝了，不能再喝了”王秘书连连劝说，可都已经劝了一个晚上，但是都不管用。
王秘书拉着乔晨曦，乔晨曦只顾往外边走，跌跌撞撞间，一人拽着一人就拖着，乔晨曦回头喊着，“王秘书，你拉着我做什么”
“乔小姐，小心”王秘书一抬头，只见前方转角过来一人，还没看清楚来人，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乔晨曦一头往那人的胸膛栽了进去。
“唔”闷哼一声，乔晨曦头被撞了，当下发晕。毕竟是大小姐，立刻就恼了，立定下来不看是谁，就是开口怒道，“谁啊，走路不好好走，没看见有人吗”
可是说话之间，那手指指向了对方，正对着那人的脸，却是对上一张熟悉陌生的脸庞，视线恍惚中看见了付言，乔晨曦愣了下，眼睛一眯起，还以为是瞧错了。
“你还真是来了，我看她刚才在”他手里还握着手机，那头是安知意的女声说着话，付言应了声，“找到了。”
他应声挂断，手机一把握住，付言看向她，“你是怎么走路的”
听到他的声音，乔晨曦才认清是他，千言万语还堵在喉间，她说不出来，只是突然想起安知意方才还在，“你是来找她的吧，还真是她到哪里，你在哪里，去吧，快去吧，去晚了，找不到人别怪我头上。”
她从他身边走过去，因为难受而眉头紧蹙，付言一把抓住了她，“谁让你喝那么多”
“关你什么事”乔晨曦一把推开他，可是付言根本就不肯放手，他直接道，“你不能再喝了。”
“放手，放开我”乔晨曦喊了起来，王秘书也是措手不及，却是突然，付言已经将乔晨曦整个人扛起，乔晨曦惊慌里叫了一声“啊”，付言健步如飞，扛了她就走。
“乔小姐你怎么能抢人”王秘书惊慌失措，她就要上前去阻拦，付言的脚程特别快，一下到了回廊那头，此时，转角里安知意带着人走了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你跟在你们家乔小姐身边这么多年了，那个人是谁，你也应该清楚。放心吧，不会丢的。”
王秘书哪里会不认得，高盛的付特助，今天还见过面，而他也是乔小姐曾经的恋人，可是这边也是为难，“安董事，乔小姐这么被带走了，我们要怎么交待”
“王秘书，楚总到了”一位助理跑来，更是问道，“乔小姐呢”
王秘书简直就是两难，安知意在此时道，“不着急，我还在这里，我来交待。”
会所一间包间里，楚云烶方才抵达，他一人坐了一间，齐简和何桑桑站在包厢门口。他们是在等人，却是没有等到乔晨曦到来，而是看见了另外一人被迎来，安知意到了面前，王秘书道，“乔小姐被高盛的付特助带走了”
齐简和何桑桑两人愕然，再瞧向安知意，她说道，“还不开门。”
那门一开，安知意随王秘书进了去，楚云烶是在等人的状态，这包间里没有歌声，安静的出奇，他只静坐着。王秘书一看见楚云烶，就来汇报情况，“楚总，刚刚我陪乔小姐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遇上了高盛的付特助，乔小姐被他给带走了，安董事带人拦住了我”
事情原委已经听了清楚，楚云烶开口道，“你下去吧。”
门一带上，里面静的出奇，安知意已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他们的私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楚总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吧。”
“你这是在给他们找机会”楚云烶问道。
“不算是。”安知意道，“我只是觉得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可怜。”
楚云烶沉了眸，安知意道，“楚总，当年那起案子上庭，付言也是嫌疑人之一，他的手上和项目相关的数据被放了出来。那时候，乔小姐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做那些事，还一口咬定是我是做的。”
“有些事情，我可以认，有些事情，我是谁做的，谁自己心里清楚。”安知意轻声说着，却是此刻，如此寂静的包厢，像是往日的审判重新来过，“上天知道”
她逼人的目光直视着他，对准了他，楚云烶全然接下，一阵长时间的沉寂里，他开口道，“不管怎么样，今天你也还是给了他们机会。”
“安知意。”楚云烶唤了她的名字，“你能给他们机会，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到了现在还谈什么机会，从前过往难道没有过此时此刻，相顾无言中，千丝万缕的纠缠着，安知意终于开口道，“好，我现在问你，如果回到当时，我告诉你那个雨夜遇见了你，告诉你我看见你救起了那条小狗，也告诉你，我在那时候看见了你，那么你又会怎么样”
周遭静的像是回到了那一天的法庭席上，她和他对峙而立。
律师在问：所以，她也是有能力策划出这一切的
有。
不久前，我知道了有关于我太太的身世，或许这是和本案至关重要的起因疑点。
我的太太安知意，她是聂家遗孤，而聂氏当年之所以会家败，这起因是因为楚家
他这么回答着，字字句句清清楚楚，此刻她道，“那时候，你是会相信，还是一笑了之。还是问上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在法庭上，你还会不会和我对簿公堂，对着法官对着陪审团对着所有人宣布，拿我的身世质疑”
一切都好似重新来过，然而他坐在那里，一如当时他的装聋作哑，他只字不应。
可就是这刹那的沉默，他动了动唇又要开口，安知意却是笑了，她扬起唇来，“你不用说了，你这一秒的迟疑，已经给了我答案”
她说了一句，让他彻底定格住
包厢里人已经去了，不知在何时，又不知过了多久，齐简和何桑桑进了来，却是看见楚云烶一张俊彦苍白如纸，他一动不动。
何桑桑上前呼喊，“楚总”
楚云烶却是咳了起来，他拿出手帕来，捂着脸轻轻咳嗽。齐简上前去瞧，发现手帕上没有血迹，这让他松了口气，又为他拿起水杯来，“楚总，喝口水润一润。”
楚云烶拿起喝水，只那么一口，又是咳了起来，那清水里已经浮起若有似无的血丝来。
耳畔一切都听不见，唯有她离去前那一句，“楚云烶，就算是再重新来过，结局也只是一样永远也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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