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扼杀的笑容
是夜,武道馆里灯火暗了,那一处道场里却是通亮。两人的身影清楚,他们在击剑。比起一人的节节败退,另一人显得张狂了许多,更甚至是到了失控的地步。那可怜的陪练者被震慑的连番败退,那人却仿佛还是不曾释放。
“云烶少爷,我认输了。”陪练的道员鞠躬道,已然苦不堪言。
楚云烶朝他颌首,而后回头道,“笑信,来一局。”
楚笑信就这么被拖下了水,陪他来上一局。
楚笑信击剑。是以放松为主。他幼时和楚云烶相识,也是一起练拳击剑的,楚云烶的击剑法,一如他的人。沉静凶猛,却是不会凌乱。哪里像是此刻,这样的毫无章法。
就像是先前在武道馆里,他也像是今日,不过那一天是凶猛到了自虐一般,今日却是沉闷到窒息一样。
两个男人互相攻击防守。进攻中楚云烶的剑直指楚笑信,一局过后,楚云烶道,“再来过。”
楚笑信收起了剑,“我可不和你来了,我还有约。”
“再来!”他却是执着。
就在楚笑信开口再次拒绝的时候,一道男声从背后响起。“我来。”
楚笑信回头,楚云烶抬眸望去。两人只见身后的人是楚斯年!
楚斯年不知道何时而来,他也换上了击剑服,楚笑信一见是他,他微笑,“好了,你接手,我退场。”
功成身退一般,楚笑信道,“你们两兄弟就慢慢练吧,我不奉陪了,先走一步。”
楚笑信前往更衣室冲了个澡,换下了击剑服,他拿出手机来瞧,却是一个电话也没有。眉宇一扬,拨了那号码过去,“楚小姐,你最近好像很忙,两天都没有找我。”#@$&
“我当然忙,所以没空。”楚烟不悦的女声响起。
“那我来陪你吧。”
“不用了,姓楚的,没一个好东西。”她冷不防来一句,楚笑信笑了,“我又不是姓楚。”
“和姓楚的人是朋友,也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直接撂下这句话挂了。
楚笑信碰了一鼻子灰,换上衣服而出,那道场里,还可以听见击剑的声音和脚步划过地板的摩擦声。%&(&
那是楚云烶将楚斯年节节逼退!
楚斯年被逼到后方,他的剑锋利的刺中自己,他停步后又是再来过。
于是,反复的,不断被逼退,前进,不断前进,又被逼退,一次又一次,两人轮番被各自击中,最后也不知是谁真的获胜。枯燥的击剑,独自作战的运动,这一场对抗比赛,没有队友,只有自己。
不断重复的刺击挥杆,以假乱真的动作扰乱对手思维与反应,就在击剑中,那头盔在摔倒在地时被摘去,楚斯年起身再是来过,节节逼近,往楚云烶而去,“你当年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是姗姗的爸爸!”
“你又什么时候相信过她,怀疑过姗姗是不是你的孩子!”楚云烶喝问。
楚斯年的思绪飞逝,那击剑应对的迟缓起来。
是她突然的不再联系,是她说了分手,是她拒绝往来,是她说她要结婚,他也不再去寻找。又是她不知去向,回了南城,住在那酒店里。楚斯年在听闻后便赶了过去,在那家酒店的套房里,他看见了他们。餐车到来,恰好有人送餐过去,他们都穿着浴袍,是楚云烶搂着骆筝在哭。
她已有未婚夫,却又和楚云烶牵扯不清,还和自己在一起,是她三心二意,是她在他们分开后怀上了孩子!更何况,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她,从来没有!
可是现在,又突然告诉他,姗姗是他的孩子!是他的!
“楚云烶,这么多年来,你一直瞒着,你到底是什么心思!”他长臂一伸,剑尖而去!
楚云烶步伐往后一退,身形也是一侧,他翩然躲过,眼眸一凝,愈发往他攻击而去。凌乱却也是飞舞的击剑招数,他的男声从头盔里传出,“当你接近骆筝,抱着报复的目的去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你又是什么心思!”
报复的目的!
楚斯年整个人一怔,那剑尖往他的眉心而来,楚云烶顷刻间在已经在咫尺的地方了,他忽然定住,才瞧见那剑尖。楚云烶的脚步也是一停,剑尖离他不过是一分的距离,那步伐的摩擦声也是骤然而止!
就是在当年,当骆筝怀孕后,楚云烶就曾问过她孩子是谁的,他也隐约察觉到孩子的父亲究竟是何人,当他说出是楚斯年后,骆筝愕然却又绝望的神情已经证明一切。他立刻就要去找楚斯年谈个清楚,但是骆筝拉住了他,她求他不要去。
在混乱里边,还记得她哭喊着说:云烶,我求你了,就当是姐姐我求你了好吗!你不要去!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是我一厢情愿!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也没有爱过我!从来没有!所以,云烶,求你不要去!
所以,楚云烶没有再去,这样困苦的骆筝,他如何能再是忍心,如何能够!
于是就这么隐瞒着,就当作一切都不知情,就这么过了这么多年,甚至是在他结婚后,他也不曾诉说,可如今一切都昭然揭开,他也真是要问一问,他又有怎样的心思!
“回答不出来了?骆筝的一颗真心,在你身上,都错付了!”楚云烶冷笑了一声道。
错付,真心错付!
楚斯年一颗心尖锐的刺痛着,他的手一下握住那剑身,道馆里的剑都是真剑,这么一握,那掌心一下被剑身割破,鲜血渗了出来,慢慢的,啪嗒落在地面上。
楚云烶的手一松,那把剑被楚斯年握着,最后落在了地上。
立刻的,道馆的道员替楚斯年包扎了伤口,两人也换下击剑服,盘腿坐在道馆里。伤口包扎后,道员也就退下了,两人还静静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云烶起身就要走。
楚斯年却是忽而开了口,“那天晚上落水的事情,你不想知道经过?”
“不用了。”楚云烶头也不回的离开。
楚斯年还盘腿坐在道场里,手上的伤口,绷带缠绕着。
……
周二的早上,江景苑的公寓里,瞧见程青宁下楼来,李姐微笑呼喊,“太太,您起来了。”
程青宁朝她点了个头,瞧了瞧周遭,发现没有李承逸的身影。又是一瞧,这才注意到那一楼的大房间里,被改造成了工作室,大抵里面有人在,不用猜想也知道李承逸在里面。
程青宁也不多言,径自在餐厅里坐下,静静用早餐。
待用过早餐,程青宁呼喊,“李姐,把我的公文包拿过来。”
李姐却是回道,“太太,李总说了,您身体还没有好,今天不用出门了。”
“去把我的包拿来。”程青宁依旧道,见李姐不动,她自己起身,“算了,我自己去。”
“太太……”李姐唤了一声,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于是前往那工作室敲响了房门。
里面却是被打断了,坐了五六个人,李承逸居中,李姐轻声道,“李总,抱歉,打扰您,是太太……”
话点到这里,李承逸朝下属们微笑叮咛了一声,自己则是起身离开,往楼上而去。卧室里程青宁取了包就要走,一转身却是撞见了李承逸,她定住,李承逸道,“身体还没有好,你要到哪里去。”
“今天是周二了,我要去交结果。”程青宁道。
李承逸上前,他低声道,“我已经为你请了假,不着急。你如果急着要去交结果,我派潘主管去就行。你对各家公司的分析已经很透彻,不会有问题。”
程青宁不出声,李承逸将她手里的公文包拿过,“最起码也要等你的脸色好一点再去。”
“安经理,李总那里来电,程经理身体还是不大好,所以今天也不能来公司。”助理将原话转达,安知意听闻后,倒是并不诧异,只是下一秒,助理又道,“不过李总交待了潘主管过来,一会儿就会到公司,有关于第二批合作公司名单的审核,会在今天交结果。”
安知意也是等着这一天,早点出结果也早些可以有下一步的计划安排。
不过多久,那位潘主管就到了楚氏。
会议室里边,安知意便和潘主管开始了讨论。潘主管是此次程青宁随行前往港城后带来的团队一员,也是团队里职位仅次于经理的第二位负责人。今次第二批公司名单,同样是五家公司,安知意沉默间微笑聆听,只是这结果,却是和第一批名单一样,全都被博纳驳回。
而驳回的理由,仍旧是如此精准严谨,论公司综合实力,对于电子业前景规划,是否兼具合作的准则要领,有无建设性建议发展,一系列的各种要素从上至下内外统筹,更甚至是负责人的专业水准,都成了评判标准。
对于合作方的审核方面,的确是要求精细完美,却近乎是达到了苛刻的标准。
这无疑就是摆明故意的意味,只不过安知意心知肚明,面对潘主管,她也不和他多争辩,只是照单全收,微笑回道,“看来程经理对第二批公司也不是太满意,没关系,这边第三批名单也会尽快提出,到时候还请程经理继续审核,今天也辛苦潘主管了。”
潘主管倒是诧异于她此刻如此的态度,竟然这么简单就接受了他们的驳回意见,让他有些困惑,“哪里,是要辛苦安经理。”
安知意让助理送潘主管而去,潘主管出了楚氏,就立刻给李总回电话,“李总,刚刚会议完,拟定的第二批名单已经驳回,楚氏接受了。”
“哦?”李承逸的声音有一丝淡淡的狐疑,随后应道,“那就先这样吧,你回酒店休息待命。”
安知意接待完潘主管,立刻就吩咐助理通知总经办。
“楚总。”钱珏的内线直达也入了总经理办公室,楚云烶聆听着,“市场部安经理处致电,博纳刚刚已经驳回合作的第二批公司名单。”
“知道了。”楚云烶应声,按了切断。
这通电话却是也被另一人听到了,楚笑信正坐在对面,“想也知道,不会这么容易。”
博纳本就是由楚柏尧接头的,现在这次合作对于他们而言是锦上添花,而对于楚氏是挽回失利,重要性不可同言而语,更重要的是,周末的事情,又是雪上加霜,楚笑信漠然道,“现在怕是更难了。”
楚云烶不应声,只是抽了支烟。
“昨天骆筝和斯年都去了老宅。”昨天还来不及多谈,今日楚笑信询问,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都已经公开如此,这一遭总是要去,“结果怎么样。”
“他认了。”楚云烶吞吐着烟雾道。
“那么三伯和三伯母的意思?”楚笑信又是问道。
“生都生了,肯定是要他负责。”楚云烶回道。
楚笑信笑了笑,“他会肯?就算他肯,恐怕骆筝也不会愿意。”
早在六年前,差点被打断了腿的骆筝宁可被逼死,都不愿开口说上一句,六年里饱受流言蜚语不断,任是受整个家族唾弃,却都要保守整个秘密。如果不是这个周末的意外,恐怕还未坦白。这其中撇开其他不谈,关键还在于骆筝早就知道坦白后的结果,楚斯年会被强行要求负责,而后娶骆筝对姗姗负责。这样的婚姻,像是强娶强嫁一样,势必两败俱伤。
“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楚云烶淡然道。
“你当年会隐瞒,也是因为这样吧。”楚笑信应声。
楚云烶只是抽着烟,不继续这个话题,楚笑信又是问道,“好不容易一件事情真相大白,该高兴才对,你倒是忧心忡忡。看来是又来了一件麻烦事情,那天安知意承认自己推李太太下水,事情到底是怎么样,你问过了?”
“不用问了。”那烟雾环绕,楚云烶低声道。
“看来是又和你闹了?”楚笑信也猜到一些端倪。
楚云烶却是一笑,“呵。”
他的笑容太过莫名,楚笑信狐疑,他幽幽说,“闹就好了。”
哪里是闹,她安静的像是空气,就是昨天在咖啡馆,无论他如何询问呵斥,她都没有再说什么。在他印象中的她,从来都是活泼热烈的像是盛夏的阳光,充满了所有的热量,可是却不料,竟然会有这样的一面,冷的像是冰雪,吹不开化不了。
他多么想她闹,可是再也不能,再也不能。
又过一天——
周三的中午,安知意还在忙碌着,却是接到了一通电话,那是来自于骆筝,“知意,中午一起吃饭吧。”
安知意当然是应了。
骆筝这几天没有来公司,楚斯年却是在今天到楚氏来上班。就周末过后,他们之间究竟是如何,安知意不清楚,不过凡事总有一个定数。安知意今天外出办事,两人就定了一家都方便抵达的餐馆,骆筝早到了。
两人坐下来,点了几道菜,静静吃着。安知意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回公司上班?”
“就这两天。”骆筝应声,汤匙轻握在手中,她放下了,凝眸瞧向她道,“知意。”
“恩?”安知意抬头也是看着她。
骆筝坐的笔直,很是认真的眼睛,看着她道,“对不起,知意。”
她突然的道歉到底是为了什么,安知意当然知道,她的笑容一敛,而后应道,“骆筝,你的确是对不起我。”
骆筝蹙眉,更是愧疚到不能自己,这一路走来,都是她在亏欠,如何能弥补,却也不知道,仿佛一生也不能够,所以她只能道歉,“对不起。”
“不过,既然你来道歉,请我吃饭,那我就原谅你了。”安知意随后也是一笑,她很是爽朗道。
骆筝一凝,不想她前后反差如此,这才又明白她是在故意闹她,安知意道,“好了,好不容易出来吃饭,应该高高兴兴的,要是再这样,下次不和你出来了。”
“恩。”骆筝点头,她又是缓缓道,“我去过老宅了,也对楚叔和傅姨都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也好,这样心里也没负担。”安知意为她倒了杯茶水,“一直瞒着,心里面也不好受。”
骆筝的确是不好受,只是这两天将埋藏了数年的秘密说出,真是道不明的痛快,像是解脱。然而她这边是解脱了,却让另外两人陷入了困局,“知意,那天晚上,云烶都是为了我,才会这样……”
“骆筝,我知道他是为了你,其实我都懂。”安知意轻声应道,她又何尝不明白,何尝不明了,可是,可是却终究是不能够,“我和他的事情,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只有自己知道。”
“骆筝,你懂的吧。”安知意问道。
骆筝默然,此刻她们两人是如此的懂得对方,感情的事情,从来和旁人无关,只在于自己。可是,她还是要说,“知意,他是相信你的。”
……
周四,程青宁终于健康回归,安知意问候了她一声,两人倒也是相安无事。谁也不曾谈及,仿佛那一场意外真就是意外,只论工作不多言其他。安知意也没时间去多想,晚上还有应酬。
“今天晚上还去道馆?”下班前,楚笑信问了声。
楚云烶没有回答。
三天时间!
已经三天了,连着周一周二周三,他都有去道馆。今天已经是周四,这几天里,他不是没有见过她,但是只是擦肩而过点头之交,又或者是去部门巡场,所以看见了她,在会议室里的侧脸,正和下属在微笑交谈。
是她的笑脸,依旧如从前般灿烂,却不再对着他。
楚云烶起身离开公司,他去取车,就等在附近。眼见她的白色车子开了出来,他也在后方静静跟随。今日她有应酬,行程上安排来看,是章氏的邀约。如今的章氏,已由章子文接手。而今次,章氏也有应征此次和博纳合作的第三方公司名单。由于和章氏应征的时间不算早,所以依照顺序,就排在了后边。
车子一直静静跟随,看着她到了一家餐馆,又看着她进了餐馆去。
他思量着是否要下车再跟进去,却是发现,她已经走向餐馆靠窗的一桌,并没有选包间。那就像是老朋友聚餐一样,如此的应酬,她脸上的笑容比起平日里更为洒脱。
餐馆里,安知意看见章子文微笑迎上,“章总,请我出来吃饭,也该是找家高级餐厅吧,连包厢也没有?”
“这家餐馆没有包厢,不过味道还是挺好的。”章子文笑着道,“选了你喜欢的窗边。”
今日是来谈公司的合作问题,不过也因为是朋友一场,所以没有带助理了,安知意也是欣然答应。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工作,时间过的很快。公事上谈了许久,前期一些问题暂时得到了沟通,剩下的问题等后续再考虑。
饭局终了,安知意和章子文告别在餐馆门口,她又是开车回家去。
车子停在停车场里,安知意锁了车钥匙就要往电梯而去。
但是突然,一转身他就在面前出现,安知意着实惊到了,立刻的又恢复了镇定。她沉默掠过他的身影,往电梯走。
“应酬的挺开心,老朋友碰面,连助理也没有带。”楚云烶开了口,他的声音很是阴沉着。
安知意无声走过他,“知道了,楚总,以后应酬会带助理。”
她回答了他,却还是这样的无视着,这样的沉默着,楚云烶将她一下抓住,拽回到自己面前,他将她往自己的车身靠去压住,“安知意!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问她想怎么样?
安知意看着他,此刻她心里一片空明,“我想回去睡觉。”
说话的声音,还有她的眼睛,不是仿佛,而是真的什么也不想,看不到的情绪,这样长时间的僵持,始终破不了的冰封,让他怒道,“不要再对着别人笑!”
“知道了,楚总。”谁知道,她竟又是应了。
楚云烶着实是怔了下,她已经挣脱他,上了电梯去。
次日,果真是没有看见她的笑容。
楚氏的市场部部门里,职员一片莫名诧异,不知发生了何事。那位爱笑的安经理,突然的就不再笑了。她严肃冷厉的像是一座冰山,冷丽的面容,轻易的亲近不得。
楚云烶瞧见了,他突然又说不出话了。
她像是一具听话的玩偶,是谁扼杀了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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