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绝望的呐喊
“赵明!我要吐。”车上的玉秀难受地干哕着,有气无力地呼唤道。男孩子赶紧掀开塑料布,扶着女孩子支撑起身子,可她呕了半天,除了酸水什么也没吐出来,胃里已经没啥东西了。
“玉秀,你是不是饿啦,我去给你买个面包吃。”赵明猜想她晚上也没吃饭呢,折腾半天了,肚子里没食怎么行啊?
女孩子擦了把嘴角,用深情的目光瞅着赵明,“路不好走,等天亮再去市里吧,我现在觉得好多啦。”她向来是个懂事的姑娘。
经过一路的艰辛与挫折,使小伙子的意志和责任感更加坚韧了,他恍惚觉得有沉甸甸的使命担负在肩上,好像冥冥之中成了玉秀的保护神,有只无形的魔爪挖下一条条沟,设下一道道坎,接二连三地在考验他,让他拼了命把她从悬崖边上拉回来。自己宛如花神马郎,玉秀是善良的小兰,而病魔就是那只可恶的老猫。
于是,异乎寻常坚定地说:“不行!脑膜炎太危险啦,等不得,我不能让你有丝毫的差池。玉秀,我非得把你送去,你躺下,放心!有我呢。”
从来不迷信的赵明,此刻面对着残酷的现实,也忍不住默默祈祷着。祈祷的当然是尽早到达医院,乞求的对象不是神仙上帝、不是芝麻芝麻开门吧,而是儿时从《小喇叭开始广播啦》里听来的儿童广播剧,“马兰花,马兰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勤劳的人在说话,请你现在就开花。给我来一辆加满油的汽车,我们要立即就出发。”
“二亮!君昌!你们在哪儿干啥呢?出啥事了啦?”
有人大声呼喊着,声音并不洪亮,还有些沙哑,但极富穿透力,像是一把穿透空气的锉刀,是袁家财!
两个被招呼的人,扭头向服务站门口望过去,站在那里的中年男人正是片长袁家财。穿着西装、扎着领带、梳着中分的片长往这边瞅着,他腋下夹着个真皮的老板包,两只手分别拿着个饮料瓶子。
“财叔!”
“家财哥!”
两个人看到他激动不已,人家可是个能人啊,在他面前啥事儿都能解决。于是乎,你一言他一语,原原本本将事情经过讲给他听。
“架子车上的是玉秀啊?脑膜炎,老孙家的小伟不就是这病死的吗?”他掀开压在姑娘身上的雨衣,“啥病毒性,细菌性的,我可整不明白,我只知道这病弄不好得死人。君昌,咱没那个能待,能查出玉秀是啥性的,可我认准了,小心使得万年船,赶早不赶晚,送到医院才踏实,人家大夫才说了算。你们说我说的是那个理不?”他见同村人一个劲地点头赞同,得意地咧嘴笑啦,“我刚从市里回来,参加个朋友的婚礼,给我那口子去了个电话,据她讲听二麻子说的,咱们村北的路被水淹了,才绕道走这边的。要不,咱们还遇不着呢。天黑路滑、有大沟确实不好开,可这些和玉秀的病比起来算个啥呀?走,上车,我就是这辆破车不要了,也要让玉秀平平安安滴。”
太感动人啦!都说好人出在嘴上,好马出在腿上,袁家财不但话说得让人心里热热乎乎的,事儿也办得漂漂亮亮的。
片长将两瓶饮料塞在他们手里,“拿着喝,雀巢咖啡,你们一定也跑渴了,我车里还有汉堡,一会儿再垫吧垫吧。”
“喯”,他扬起手中的车钥匙,解除了自动锁,麻利地拽开了后座门,柔声向车前面的人商量道:“小霞,就得辛苦你啦,玉秀病得挺重,车里坐不下,你下车在这儿等我,我送他们三个去市医院,送到了就折回来接你。”原来车子里坐着人啊。
“哦”有个女人回应了一声,随后副驾驶侧的车门打开了,走下个年轻女人,打扮得珠光宝气的,模样长得也光彩照人。袁君昌和赵明马上认出来,她是徐会计的大闺女徐梦霞,听说刚刚离了婚,在市里开了好几家牛扒店呢。
“傻愣子看啥呢?不认识啊?我在市里遇到了小霞,没想到她是新娘子的闺蜜,吃完席,说要搭我车回村去。”他非常自然地讲着经过,然后与赵明把病人抬入车里,平躺在后排座上,又让赵明在后面护着她。然后随手把上衣脱了,盖在姑娘的身上。
“老财!经过大沟时要加小心,雨大路滑,刹车都踩不住啊。你白惦记我,慢慢开,我多等一会儿不打紧。”牛扒店的女老板不放心地叮嘱道。
片长按下车窗的电动开关,从露出的开口处笑着说:“加小心是必须滴,你也进服务站吧,外面凉,风大,白吹着感冒啦,跟服务员说一声,架子车先搁这儿,回头来取。那应该是大事儿脑袋家的,他气性大,要是被人推走喽,又要抡铁锹跟人玩命啦。”说完向女人招了招手,关上车窗向北而去。
这雨就是来添堵捣蛋的,越下越大,雨刷器打到最大频率,还是赶不上它的占有欲。老练的驾驶员也皱起眉头,眼睛紧盯着前方不敢大意。
“不好!”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车轮陷到了深沟里,“是沟沿塌方了,右后轮悬空吃不上劲啦。咋这么坎坷呀?瞪着眼睛有劲使不上啊,没办法,只能等着过路车拖拽啦。”袁家财下车查看清楚后,他抹着满脸的雨水无奈地说明。
看着噼噼啪啪的雨点子敲打着车窗,简直就是敲击在赵明的心上。难道是老天的有意安排吗?一个又一个的坎坷不如意,快要让他万念俱焚啦。
“真就像二麻子他妈说的那样,只要有二亮掺和,就得不顺溜,步步是坎吗?我不信!”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袁君昌心里想着,懊恼地拍着大腿。人家说的并非空穴来风,从小到大出了多少事儿,只要他一上手,就会节外生枝错综复杂。
后排的赵明和村医想到一块儿去了,只要是自己插手,处处发生让人担心的结果,就得啥也不干,啥也不碰,父亲用“不用你”来打发他,母亲则委婉温柔多啦,“二亮,我来,你校习去吧。”
心灰意冷、无比自责的赵明,痛苦地想推开车门出去看看,却找不到把手,只看到车门上有几个按钮,他按动了其中的一个,没想到车门没来,车窗倒是自动下降啦。一股狂风将劲雨裹挟进来,像往车里泼了半盆井水,刺骨的冰冷。
还是片长反应快,在前面按下控制键,赶紧把窗子关上了,可四个人无一幸免,全被淋得浑身是水。无地自容的犯错者心态彻底崩了!他终于发现了车门上的扣手,打开车子冲了出去,站在如柱的大雨中大喊一声,他的眼泪瞬间奔涌而出,恨天恨地恨自己,为自己的无能与无用而伤心欲绝,为自己多舛的命运号啕大哭。
一道闪电划破夜幕,轰隆隆的雷鸣似滚滚的车轮从头顶驶过,这对于赵明真的无所谓啦,他倒是感到身体与这暴风骤雨融为了一体。又是一道闪电,它的末梢似把利剑刺向大地,就在他的周围炸响啦,震耳欲聋,只感到身体周围全是白光,把整个世界熔化成真空。
“我被击中啦,也好,一了百了,我这个废材活着有何用?”他的心里在默念着,“如果再有来世,我赵明不要这么窝窝囊囊地活。”
周围渐渐阴暗下来,从白亮亮到黑沉沉,“孩儿呀!你没事吧?”是邱泉的妈妈,她怎么来啦?随即是拖拉机的马达声。
雨呢?风呢?乌云呢?如洗的夜空满是璀璨的星斗,不是大地上到处的积水与淤泥,真不敢相信暴风雨刚才还在咆哮肆虐呢。
“狗剩儿,麻溜滴,绳子拴到车头上,把小轿车拽出来,你加小心,人家这车可贵呀。”真是病病歪歪的同学妈,她站在一部大型的拖拉机上,向一个动作敏捷的小伙子发号施令呢。
要不怎么管大拖拉机叫铁牛呢,一使劲便把悬在沟沿的小汽车拉了出来。
“孩儿啊,你没事吧?大姨刚才离老远,就看一团火球把你罩住了,还以为被雷击到了呢,太吓人啦。”女人跳下车仔细地端详着赵明,那惶恐的表情看得出是真吓得不轻。
“大姨,你咋来啦?”对于拖拉机的出现,赵明的确是没有想到。
邱泉他妈故作嗔怪地说:“我咋来啦!不是放心不下嘛,犟小子,大姨能忍心让你们走着去市里呀?大雨豪天的,而且苏家丫头又是我家邱泉相中的人,她要是出个三长两短的,还让小泉活不?我坏肚子刚好,硬挺着到后趟该把司机喊来,开着拖拉机就一路追来啦。”
“老姐姐,谢谢你啦,要不是你们赶来呀,我这车子还不道要误到啥时候呢。”片长和村医早就下车了,帮着司机拴绳子拖车,他打开老板包抽出几张百元大票,不由分说塞到司机小伙的手里。
女人立马不让收下,“你这是干啥?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两个孩子是我儿子的同校,那个生病的丫头还极有可能是我未来的儿媳粉呢。不用,不用啊。”
“老姐姐,你这就见外啦,冲着你,我是不会装假的,咱们是啥关系?这两个孩子就跟你亲儿子、亲姑娘一样。”他握住司机小伙伸过来的手,“这小兄弟可不是一回事儿,人家是萍水相逢出力帮忙,还冒着这么大的雨,这几个钱不多,我是玉秀的叔叔,代表她父母以此聊表寸心吧。”他诚心诚意地让迟迟疑疑的司机把钱收下。
几个人谢过了施救者,说是不用她们用拖拉机送啦,再往城里去的路不难走,天又晴了,叫她们回去休息。
雅阁再次启动上路,雨后的夜晚是那么的宁静,从乡路驶上国道,没有平常来来往往私家车的噪杂,更没有大货车卷起的尘土飞扬,好似整条大道是为这辆本田车专门修的。
“财叔,又让你破费啦,回去我一定跟我老舅说。“村医对袁君昌甚是感激,“片长,真是财大气粗啊,我说的不一定对啊,刚才那钱给不给都成。”
目视前方的袁家财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君昌,回去不用说啊,我可不是冲那个大事儿脑袋,全是为了孩子呀。”他并未回应晚辈的质疑,而是对赵明以教导的口吻说,“二亮啊,人活一世,不管你是贫穷,还是富贵,都不能小了小气的,即使是穷大方,也要穷出个样子。塞能一直穷,一直富啊,老话说得好,三穷三富活到老。人活着不光要心宽大气,还要活得有尊严,尊严是啥?要有责任心,能挑大梁,能担事儿,要能关键时候冲得上去。另外,做人啊,要知道得舍,再喜欢,也不过多留恋;再想念,也不过多打扰;再惦记,也要沉默不言;再不舍,也勇敢说再见。一句话两句话说不完,永远不要让别人小瞧咱。比方我吧,当年玉秀她妈那是我和苏向东一起救的,桂芬性格好,人又长得漂亮,塞不喜欢啊?可结果被大事儿脑袋先下手了。唉,过去的事啦,提它也没啥意思了。还有啊,钱是挺重要,这世界上就没有钱办不成的事儿,吃香的喝辣的,心想事成,可你太吝啬了,它终有花光了的时候;钱又不算啥,在能成事的人眼里,就是用来联络感情、结交朋友、树立威信花花绿绿的纸,那才能越花越有,路子越走越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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