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逢

苏野在学校安顿下来，接待她的是王老师，一个年龄跟她差不多大的本地女孩子，已经在这里教了三年书。

        王老师告诉苏野，这几天恰逢当地的一个节日，所以学校放假一星期。难怪她刚才在校园里一个学生都没见到。

        带苏野找到她的宿舍，王老师又带她简单熟悉了校园环境。放假的学校空荡荡的，老师和孩子们都回家了。

        王老师打算带苏野去吃晚饭，被苏野劝回家了。她是本地人，放假了本来打算回家的，但要留在学校等苏野。

        苏野不喜欢麻烦别人，打扰人家的计划，于是连搡带推让王老师回家吃晚饭，不用管她，她喜欢自己一个人闲逛。

        送走王老师，苏野回到宿舍收拾东西。

        学校里的老师都是本地人，不住学校宿舍，所以学校给她安排了一个单间，在三楼，打开窗户是一片杨树林，零零星星的开始抽绿芽。天空纯净湛蓝，临近傍晚的阳光依旧刺眼。

        忙活了一番，终于把房间收拾好。苏野拿出手机，打算联系读本科时候关系很好的同学，雪城人白桑。

        白桑知道她要来雪城支教，早就准备迎接她了。

        在云城大学的本科四年，她们两个的关系最好，上个厕所都要手牵手，经常约着去图书馆学习。

        毕业后，白桑回了老家雪城发展，做了一名舞蹈老师，这也难怪，大学的时候她就很爱跳舞。而苏野继续留校读研。

        毕业快三年了，这还是她们第一次重聚。

        夕阳落入山后，折射出漫天红霞，苏野在学校门口等白桑，远远就看见她笑着，向她兴高采烈的跑来，乌黑的长发随风飞扬，两颗小虎牙笑起来可爱极了。

        "苏野！"白桑笑着喊她，一把扑到她怀里，两人激动的抱作一团，抱完又手拉着手转圈，跟两个二傻子似的。

        "苏野，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是呀，白桑，这几年我很想你。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苏野说着，眼眶突然泛红。

        白桑看着她，鼻头酸楚，紧紧的抱着苏野。虽然三年未见，但她们经常相互联系，感情丝毫不减。

        离学校收假还有五六天，苏野接受了白桑的邀请，明早去白桑家里玩上几天。她上班的舞蹈学校在市区，所以平时也住在市里。只有放假的时候会回乡下老家，帮父母放放羊。

        两人在学校住了一晚，第二天睡到自然醒，中午吃了饭才出发去白桑家。

        坐上班车，一路风景优美，两个小时左右就到达了目的地。

        两人双手满满的抱着苏野带的云城特产，她早就随行李邮寄到雪城了。

        刚进院子，里面停着一辆车，虽然包着车罩，但苏野也能看出来是辆越野车。心想现在农村生活质量挺不错，没准还能开车去放羊。

        可下一秒，苏野就像腿被灌了铅，愣在原地，手中的特产哗啦啦全掉在地上。

        苏野居然看到了李嘉仁，他正端着一碗热奶茶从屋里的门帘后走出来。

        而李嘉仁掀开帘子，蓦然看到苏野，他也呆滞住，不知所措。

        这一刻就像电视剧里的桥段，两人就这样对望着，世界似乎静止了，阳光突然暗淡，风也停止了，只剩下对方。

        白桑在旁边目睹一切，晃晃苏野的手臂:"苏野，苏野，你没事吧？"

        苏野才反应过来，看着对面那人:"李嘉仁，你怎么在这里？"

        李嘉仁也一脸惊讶:"苏野。"

        白桑这才意识到两人认识，也觉得很意外。

        门帘又被掀开，白桑的父母和两个哥哥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赶紧出来看看。却看到三个人呆呆的愣在原地。

        "怎么了？"一个大嗓门打破僵局，说话的是白桑的二哥白吉。

        白桑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拉着苏野开始介绍:"来，苏野，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阿爸阿妈，这两个就是我跟你说的双胞胎哥哥，大哥白宗和二哥白吉。"

        苏野笑着一一打招呼，阿爸阿妈和蔼可亲，笑着欢迎她，淳朴温暖。

        再看双胞胎哥哥，长得一模一样，高大的个子，皮肤有些黝黑粗糙，眼睛却很纯澈，轮廓分明如刀削，浑身散发着野性美，帅得粗犷！看着粘贴复制的两人，苏野有点分不清。

        "我是大哥白宗，大家都叫我大白。欢迎你来我们家。"白宗腼腆的摸摸后脑勺，眼神闪闪躲躲，看了苏野一眼就低头不好意思了。

        白吉一听不得了，露出一口白牙，笑着嚷嚷:"你别听他胡说，我才是大哥，我叫白吉。早就听我妹说，有个漂亮的同学要来我们家，欢迎你！明天我带你去山上放羊！"

        这下苏野终于找到双胞胎的区别了，大白羞涩内敛，小白活泼开朗。

        白桑嗔怒的往白吉手臂拍了一掌:"就你话多，谁要跟你放羊！"

        而后挽起苏野的手，笑意盈盈:"你别听他胡说，叫他小白就行了。你别看他这么不正经，其实他是个当兵的。难得休假，从部队放出来就疯了。"

        苏野"噗呲"一声没忍住，低头笑了起来。再抬起头，却对上李嘉仁喜出望外的目光。

        小白一拍脑门:"差点忘了介绍，这是我的战友，叫李嘉仁，我们是一个队的。"

        李嘉仁笑了笑:"小白，我和苏野认识。"

        大家一起坐在客厅里，喝着热奶茶，小白八卦心爆棚，非要问李嘉仁和苏野是怎么认识的。李嘉仁就把二人的经历娓娓道来，大家都听得很认真，讲到危险的时候都同情的看着苏野。

        听完故事，阿爸阿妈就去准备晚饭了，其余人继续天南地北的聊天。

        小白突然笑得一脸狡猾:"苏野，你觉得我们李嘉仁怎么样？他可是我们队里最优秀的人才，很受器重呢。当然，在帅这方面还是输了我那么一点。"

        李嘉仁听到这话，胳膊暗暗戳了一下小白。

        白桑不屑的嘲笑小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嘉仁哥比你帅多了！就你那糙样，我都嫌弃！"

        小白给了妹妹一记白眼:"臭丫头，我不揍你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别打岔，我问苏野呢！"

        苏野看着小白期待的眼神，瞥了一眼低头喝茶的李嘉仁，那个人救过她的命，把她安然无恙的送到雪城。

        苏野答得很诚恳:"他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

        李嘉仁蓦然抬头，望着苏野，眼神深邃如海，暗藏着一丝骚动。

        第二天一早，大白小白、白桑、李嘉仁和苏野五人出发去山中的白家牧场，替阿爸阿妈去放羊牧马，这两日还好有亲戚帮他们守着。

        李嘉仁开着吉普车，小白、苏野和白桑坐在车里，大白一个人骑摩托，五人向山里驶去。路途不算近，所以平时阿爸阿妈和大白就轮流住在山里守着羊。

        走到一半，苏野叫停，下车和大白换了位置，大白坐车，苏野骑摩托。

        白家三兄妹都反对苏野骑摩托，觉得不安全，李嘉仁本来也觉得冒险，可他想起苏野在草地上飙车的场景，又把反对的话咽回去了。

        苏野骑上摩托，跟在李嘉仁的车后面，没有超车。他还以为苏野变乖了。

        谁知刚到地势稍平缓的牧场，苏野就像一匹不羁的野马，加大火力冲到了前面，在草地上飞驰。

        她像飞翔的鸟儿，放肆的笑着喊着，短发在风中飞扬跳舞。正在小溪边喝水吃草的羊儿们纷纷抬头盯着苏野，露出惊恐的表情。

        牧场中间地势平坦，牧草丰盛，四周生长着茂密的树林，一条溪水从深山里延伸出来流经牧场。他们住的木屋有两间房，苏野和白桑一屋，三个男人在另一屋用木板简单搭了床。五个人开始了为期三天的放羊生活。

        放羊期间，苏野还顺带学了骑马，有时候会有个别调皮的羊顺着小溪离开牧场，进深山里，骑不了摩托，只能骑马去找。

        果不其然，有一天还真少了一只羊。恰逢那天李嘉仁和大白小白去帮旁边牧场的牧民搭木屋，于是白桑就骑马带着苏野进山寻羊。

        她们顺着溪流往里走，一路都没看到羊，只好扩大搜寻范围。深山里的环境越来越复杂，草地、悬崖、一簇一簇分布的小树林，还有成片的等待盛开的格桑花。

        苏野下马，站在崖边仔细观察小羊的踪迹，突然从下方传来羊叫声"咩～咩～"，苏野一听，确定羊就在悬崖下。

        她跟白桑打了声招呼，让白桑在上面守着，她把羊赶上来。

        苏野小心翼翼的找安全的路线去崖下，路不算太陡，没过多久她就到达崖底。白桑趴在崖顶，让她注意安全。

        小羊果然在这里，躲在崖底的一个山洞内，无助的叫着。

        苏野搓搓手，笑着说:"来，小羊羊，我找你找得好辛苦，跟我上去吧！"

        要不是苏野下来了，谁能知道这悬崖下居然有一个不小的山洞，像电视剧里道士修行的地方。

        苏野把羊从崖底赶了上来，两人骑着马往回走。

        作为一个地理专业的学生，她觉得这边的地形很有特点，所以一路上都在仔细观察研究，偶尔跟白桑讨论两句。

        把小羊关进羊圈，三个男人也从隔壁牧场回来了。夜幕降临，他们生起火堆，围在一起喝酒吃肉，唱歌跳舞。白桑围着篝火翩翩起舞，整个人发着光，如森林里的精灵。

        繁星璀璨，镶嵌在深蓝色的幕布上。目之所及，一片静谧，天地间只剩这一簇摇曳的火光。

        在酒精的催化下，每个人说的话都如此真诚。聊起理想，大家都侃侃而谈。

        小白也一改浮夸，认真的说:"我的理想就是世界和平！"忽然话锋一转，"最好能当个大官儿，再找一个美丽的姑娘，生一堆娃娃。哈哈哈哈。"

        白桑接着说:"我就希望家人朋友都健康平安，我能一直跳舞，跳到老。"

        大白羞涩的抓了一下后脑勺，笑得一脸淳朴:"我没啥大理想，好好放羊，照顾家人，大家一起过好日子。"

        苏野环顾一圈，抿了抿嘴唇:"我嘛，就希望像我的名字一样野，活得洒脱，保持对世界的好奇心，永远勇敢，这一生最大的野心就是自由。"

        顿了顿，突然展开灿烂的笑容:"如果我能让这个世界更美好一点，那就最好不过了。"

        众人点了点头，随后纷纷把目光转移到李嘉仁身上，等待他的回答。

        李嘉仁的面容平静如湖水，火光在他脸上闪烁，他说得很诚恳，每一个字都格外郑重坚定:"我想保护好这片土地。"

        苏野看着对面的李嘉仁，他的脸隔着火光若隐若现，可那一瞬间，苏野觉得他比光更耀眼。

        深夜，大家都尽兴而归，伴着漫天星辰入睡。苏野酒劲上头，想出去吹吹风散酒，蹑手蹑脚来到溪边。

        李嘉仁听见外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出来看到一个短发背影伫立在溪水旁。

        他走近苏野，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脱口而出:"怎么还没睡？"说完两个人都低下了头，忍俊不禁。

        苏野蹲下，捧起一把清凉的溪水洗脸，"酒喝多了，有点晕。"

        李嘉仁看着她，笑着说:"你不是说小时候鼻子里进过蚂蟥，还敢用溪水洗脸啊？"

        苏野用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笑嘻嘻的抬头仰望着李嘉仁:"我小时候还被猪咬过呢，现在最喜欢吃的就是猪肉。"

        李嘉仁竟一时语塞，只好假装抬头看星星。

        苏野咯咯咯的笑着，想要站起来，头却还在眩晕，脚下不稳，踉跄了一下。李嘉仁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扶住，苏野抬头，两人的脸贴的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李嘉仁看着苏野迷离的眼神，秋波流转，他的眼睛里也骤然泛起涟漪，仿佛坠入深渊。

        一阵山风突然呼啸而过，吹散酒味淡淡飘向远方，李嘉仁将苏野扶稳后撒开手，两人从方才奇怪的情绪中抽离，表情都有些奇怪，脸烫得像火烧，久久不敢对视，各自匆忙回屋睡觉。

        天上的星星看着他们，一闪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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