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告别

车里放着许巍的歌，窗外的天气很好，蔚蓝的天空挂着白云，远方雪山连绵，近处牛羊在草地上悠哉悠哉。

        苏野看风景看得入迷，但没过一会儿困意又上头，打了个哈欠。

        李嘉仁把音乐关了，示意她睡一会儿。

        苏野摇摇头:"我不困，就是觉得有点无聊。要不我给你讲讲我骑行的故事吧？"

        在灼热的阳光中，苏野骑自行车上路了，向西又往北。只是这途中的艰辛危险比她想象中更多，充斥在每一分钟时间里和每寸土地上。万幸的是还没有出现严重的高原反应，这点海拔，还能挺过去。

        白天，她不停骑行，随着海拔穿梭在高原阴晴不定的天气里，忍受暴晒和风雨，火里来水里去；奋力上坡翻越高山，又绷紧神经滑下山谷，一边注意路上的汽车一边提防沿线的悬崖。晚上，她就住在旅馆，因为一个人终究还是不敢搭帐篷睡，只好每天尽量赶到有人烟的地方。

        深夜，苏野趴在床上写日记，骑了这么多天，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在路上的感觉。这一路上的艰苦比要翻越的山多得多，自己也晒黑了。可是，不能磨灭期间的美景与感悟。有时她一个人缓慢的骑在荒无人烟的地方，阳光晃眼天空湛蓝，草原空旷无垠，四周的雪山像堡垒围拢着自己，她觉得震撼又平静，眼前的一切都在证明这趟旅行的值得。此生能得见此般美景，似乎已经圆满。这时她会停下来坐在路边发呆，却也悟出许多以前想不开的道理，越来越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在漫长的路上独自骑行，让她不再害怕孤独，反而与它相依为伴，懂得生命的常态也不过如此。

        夜晚，苏野合上日记本，翻了个身，感觉全身酸疼无力，骨头咯咯作响。可是，一偏头，看见窗外璀璨纯净的星空，还有什么比自由更令人去固执热情的追求呢。

        李嘉仁耐心的听着，偶尔给她一个目光和笑容。虽然她昨天捉弄了自己，但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苏野是一个很活泼可爱的女孩，是他遇见过的最开朗的人。他一向习惯了部队里严肃的氛围，不像苏野这么自来熟，突然被人捉弄，也不知如何回应。

        苏野讲完故事口干舌燥，喝了一口水。而后顺手拧开一瓶水给开车的李嘉仁递过去，苏野看着他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几口，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嘴边漏了一滴水，顺着下巴，经过山丘般的喉结流到白t恤里。

        李嘉仁把水递回给苏野，却发现她呆呆的看着自己，眼冒红心，冷不丁冒出一句:"好帅呀"！李嘉仁一听，被没来得及咽下的水呛了一下，不停咳起来。

        苏野反应过来自己被男色迷惑了，赶紧接过水慌忙拧紧瓶盖，假装看外面的风景。唉！怎么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呢！

        高原的天气说变就变，上午还阳光明媚，这不下午就又是大雨又是冰雹。

        过了一会儿，冰雹停了，雨势却丝毫不减。

        他们走的这段路是坑坑洼洼的沙石路，笔直的将一片平缓草地分成两半。吉普车猛的颠了一下，车轮居然陷坑里了，怎么踩油门都出不来。

        李嘉仁冒着大雨下去推车，苏野在车里踩油门，折腾了一翻，车轮终于出来了。

        李嘉仁蹦回车里，全身都湿透了，靴子上沾满了泥土，白t恤紧紧的贴在他身上，勾勒出肌肉的线条。苏野在心里毫不害臊的夸了他的身材，又突然红了脸。

        雨势太大无法继续行驶，他们把车停靠路边等雨停。

        李嘉仁看着她，说:"把头转过去"。然后拿起了外套。

        苏野知道他要换衣服，马上把头转向窗外。

        李嘉仁把t恤脱了挂在座位上，单独穿了外套，把拉链拉到头。

        苏野转过头看李嘉仁，目光经过他坚毅的脸庞，看见雨在车窗上流成河。此刻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草地延伸到山麓，前方的路笔直通向天边。

        雨终于停了，两人继续出发，前方突然出现一道彩虹，横跨公路，像一道拱门。苏野开着车，兴奋的通过彩虹，笑着跟李嘉仁说:"像不像结婚时的花门？"

        李嘉仁白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像不像，我又没结过婚"。

        苏野暗暗吐槽，别说结婚了，江明说他连女朋友都没有。

        李嘉仁从军校毕业以后，一直把心思放在事业上，日常除了训练就是出任务。大学的时候都没时间谈恋爱，更别说进入部队以后，见到的都是一个比一个粗糙的汉子。

        李嘉仁的父母这两年替他张罗了不少，一回家就给他安排相亲，这次休假就被拉去相了两个。虽然他履历优秀，一表人才，奈何人家听说他在高原地区当兵，马上就说不适合。但这也是李嘉仁最想看到的结果，本来他也对这些没心思，只是为了应付父母而已。这可把李父李母愁坏了，李父是个商人，但也是退役军人，虽然他理解儿子的抱负，但仍然希望儿子能早点成家。

        为了躲避父母的连环相亲局，这次休假日期还没到，李嘉仁是提前从家里跑出来的。

        两人很快就到了要落脚的县城，吃完饭去街上逛了逛。

        走到一个特产店，苏野进去看了看，里面主要是卖一些银制品。有一对穿着冲锋衣的年轻男女游客正在柜台前挑选商品，应该是对情侣。

        苏野看李嘉仁没跟着进来，于是走到门口探出头，看到李嘉仁在路边抽烟。他站在微凉的晚风中，面色平静如夜，手指间的烟忽明忽暗。

        前两天没看见过他抽烟，在车上也没抽过，她还以为李嘉仁不抽烟。

        确实，李嘉仁烟瘾并不重。

        苏野还在店里逛着，却听到一声呵斥，店主跟那对男女吵了起来。原来是女孩试戴了一个银手镯后，店主说试了就要买，不买不准走。男孩就跟店主理论了起来。苏野一听，这不就是强买强卖吗？

        她正打算上前调解一下，突然从店里的门帘后面出来两个彪形大汉，其中有个人貌似瞎了一只眼，左眼带着黑色眼罩，很像电视剧里的独眼龙大哥。

        小情侣一看这架势，吵架的声音越来越没底气，最后直接闭嘴低头不敢看对方。苏野也被震住了，本来还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想，她好像也打不过对面三位大哥，瞬间怂了下来，现在还是命比较重要，想报警都没机会掏手机。

        那对小情侣也怂了，嘴里小声嘟囔着准备掏钱付账。

        就在这时候，李嘉仁进来了，看了一眼店里的情形，瞬间起疑，看着苏野问道:"怎么了？"

        独眼龙大哥一看李嘉仁的寸头，还有挺得笔直的脊背，一身正气的模样，马上就猜出他是军人。随后干笑了一声:"没事，发生一点小误会。"对着小情侣也笑了笑，摆摆手:"走吧走吧！"

        李嘉仁警惕的瞥了一眼独眼龙，拉着苏野走出了店。

        小情侣出来后跟他们道了谢，一路小跑着溜了。

        李嘉仁回头看了一眼店里，语气严肃，跟苏野说:"走，这个店不简单。"两人也赶紧溜了。

        快到酒店的时候，两人的脚步才稍微慢下来，苏野长吐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吓死我了，这就是个黑店。"

        李嘉仁又警觉的回头看了一眼，说:"这不是个单纯的黑店，你没看那个独眼龙，脸上好几道刀疤。"

        苏野点了点头，想报警投诉那家店，可是小情侣都跑了，他们无凭无据的，只好作罢。但最后她还是在网上找到这个县城的警方账号，把情况如实发过去了，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希望那家黑店早点倒闭，别再祸害外地游客了。

        这天晚上，苏野睡得一点都不踏实，总梦见独眼龙大哥提着刀来砍她。

        早晨的太阳冉冉升起，下午就可以到雪城了，苏野和李嘉仁的心里都觉得有些空落落。

        他们今天一路上都很顺利，下午三点左右就进雪城市区了。

        雪城虽然是当地的大城市，但不比东部发达城市繁华，城市节奏很慢，也没有太多密集的高楼大厦，现代楼房和当地白色或者红色外墙的碉房错落有致。整座城坐落在比较开阔的山谷里，两边分布着连绵的山丘，远处是皑皑雪山。雪城河像一条带子，在城市边缘平缓的流淌着。

        等红绿灯间隙，李嘉仁问苏野要去哪里，他送过去。

        当然是去她支教的雪城小学了。

        车开得很慢，但最终还是到了学校门口。

        李嘉仁下车把苏野的行李交到她手上，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落寞，叮嘱到:"我就送你到这里了，雪城海拔比云城高，你刚来，不要剧烈运动，慢慢适应。"

        苏野也有些舍，看着他点了点头。

        李嘉仁跳上车，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走了"！

        苏野把行李扔在地上，跑过去趴在李嘉仁的车窗上，拿出手机递给他，说:"你的号码"。

        看着吉普车渐渐走远，苏野笑着挥了挥手，把手机里的号码保存好。她相信，一定还会相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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