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原本年节降至,朝中诸臣都休沐呆在家里,但早前许父与许母争执一番,许父怒气冲冲出了门才发觉竟然无处可去,便只好又跑到官署去处理年前未理完公事,正埋头理着去年陛下祭典上的各项用度,忽然听闻家里的小厮跑来了官署还要求见,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让人进来。
“老爷!老爷,夫人她,夫人她要打死孙姨娘啊!”此人正是许父留在孙小娘房里的平日给孙小娘出府采办的小厮。
“什么?!”
许父跨进沽欣阁,路上已经听完了此事的经过,再往里走,豁然听见了大女儿的声音。
“父亲。”许竺梦起身对着许父行礼。
“梦儿,你回来了。”许父看着美丽的大女儿,轻声问道。
“正说着你呢,你就回来了,真是父女感应,快快坐下。”许母站起身一手拉着许父一手拉着许竺梦,领着二人往凳子上坐去,待二人都坐好了又开口道:“老爷,这次梦儿回来是有喜事要同你说呢。”
许父又看向许竺梦,柔声问道:“哦?”
“正是呢父亲,我有身孕了,您要做外祖父了。”许竺梦笑着说。
“这侯爷待你可好?”许父不禁一愣,复又问道。
“是好的,事事无不应我。”许竺梦柔柔的说。
许父见了许竺梦,倒是将孙小娘的事情抛到脑后了,晚些时候许春玉也得了消息,往沽欣阁来了。一家四口倒是难得坐下聊了这么许久,期间许竺梦问了一句许怀仲,许父说可能是跑到官署去了,昨天夜里宫中忽然传召,天黑也该回了。
许怀仲昨夜被一道圣上口谕召进宫,在偏殿等了许久都未见有人来宣他入内,不多时便看见,往日与自己一道的太子党都陆续被请来了,这可不是好兆头,上前一问,众人皆是一无所知。
“许兄,你常在御前行走,此事怎么说?”黄给事中走到许怀仲身边问道。
“我也不知。”许怀仲低低应了一声。
却见仍是不见人影,诸臣都开始躁动不安,有些武将甚至开始砸桌上的杯盏,许怀仲坐在椅子上,心下不安。
若说是为了太子事,可东宫近日并无动作,若不是为了太子事,将这些太子党召集在一起,是什么道理。
到了约莫寅时,冬日里天还未亮,众臣皆已耐不住瞌睡,在殿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睡着,许怀仲也就着旁边的小桌子睡着,正是这时,忽听闻一声尖嗓:
“诸位大人,里面请吧。”
许怀仲拍了拍身边的黄给事中,又站起身拉了拉仍在睡梦中的官员,便率先往内殿走去。
却见那珠帘后面坐着的赫然是位女子,许怀仲大惊,几乎是立刻便明白了:此番不是圣上传召。
后面陆续进来的官员自然也发现了,文官的脸已然是气的张红,更有甚者的武官,走路时将地面踩得啪啪作响。
“诸位大臣皆是我朝肱骨,请诸位大臣来,也只是问问,若有人以下犯上该当如何?”珠帘后面的女子开口问道。
见无人应答,那女子又说:许侍郎,你说。
“淑贵妃娘娘,微臣身任户部侍郎,平日所从之事并非掌管五礼之仪制及学校贡举之法,望娘娘赎微臣无法解惑之罪。”许怀仲一拱手,答道。
“你竟识的本宫?果然是好能力,谈不上赎罪,你只管说说你知道的,本宫问这话也不是为抽检官员们的五礼。”淑贵妃笑着开口。
“臣以为,路见长官不见礼者是以下犯上,当杖二十,僭越其身之职者,当杖四十,有违三纲五常者,当杖七十。不知娘娘问的是何种?”许怀仲回道。
殿中几乎是立刻静下来了,谁不知道淑贵妃娘娘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后妃,桓王,也就是三皇子正是出于她腹中,她此时问这话,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之前为着行刺之事,圣上也只是褫夺其封号,并未加以重罚,这位淑贵妃娘娘不可谓不出力。此时她问这话,恐怕是要翻旧账了,许怀仲与她针锋相投,是落不下好处的,恐怕还会遭到淑贵妃的枕戈剚刃。
“好,好得很,侍郎大人说的很好,我要问的正是这最后一种,前些日子”淑贵妃话未说完,外头传来一声:
“太子殿下驾到。”
“淑贵妃安。不知何以召集诸臣?”太子开口道。
“太子来的正好,正是前一脚,许侍郎正暗喻臣妾僭越之罪一,不守三纲五常之罪二,太子以为如何?”淑贵妃如今后宫独大,皇后身子孱弱,无法协理六宫,因此淑贵妃是可向太子直接询事的。
“本宫以为许侍郎一向忠君报国,不会有此意,淑贵妃想必多虑了。”太子沉声道。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臣妾诬告许侍郎”
“荒唐!殿下不必理会此女,殿下是君,你是臣,如何能如此同殿下说话,言语之间尊卑不分,况且,这后宫之主到底是皇后娘娘,淑贵妃娘娘不过妾室,便是在民间,也断没有妾室同家中嫡子如此说话的道理。”一直立于一旁的宋大人忽然高声喝斥。
宋大人本就是督察员官员,上可谏天子,下可督百官,此刻见区区一女子,竟敢如此放肆,可见这朝堂污水之深。
“宋大人!不可放肆!”太子陡然出声。
“太子殿下听见了,这位大人如此不将我放在眼里,我是定要告诉皇上的,刑罚嘛,就照着许大人刚才说的有违三纲五常者杖七十吧。”
“荒唐!老夫是督察员御史,由得你一个小小女子罚没?”宋大人呛声。
“宋大人,同淑贵妃告个罪。”太子又沉声说。
“老夫年至七十,早已不在意那些虚名,殿下不必为难,若能以老臣一死换殿下磊落,老夫,九死而无悔!”
在场众人俱静。淑贵妃冷笑一声,摆架去了圣上的殿室,太子缓缓转身,看着宋朝民,良久,跪了下来。
宋大人慌忙扶起太子道:“殿下何必如此,为臣之本分罢了。”
“宋大人,本宫无用。”
“外戚乱政,殿下是力挽狂澜的最后一击,不可沮丧”,说完又对着周围的官员一拱身道:“万望我走之后,诸君仍齐心协力辅佐殿下,社稷之危亡全在汝辈,任重道远,诸君珍重。”
剩下的官员皆红了眼眶,纷纷拱手作揖,太子已是泫然欲泣。
不久,旨意到。督察院御史宋朝民目无尊上,触怒龙颜,判廷杖七十,念起年迈,恐无力承受,只罚五十,在场官员观刑,太子同列之。
众臣劣于两旁,太子怆然,良久,怅然道:“渊方,看看这世道。”
“殿下”徐怀仲哽了哽,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杖至二十,宋大人便已断了气,诸臣泪流满面,太子面色肃然,行刑的太监看不下去,后面的杖刑便敷衍了事。
太监们行完刑走到太子面前行礼告退,太子挥了挥手,走上前将身上的蟒袍脱下来盖在了宋超民身上,众人阻拦,太子却只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冬日里,早间还是艳阳天,此刻却已是乌云密布。
“万马齐喑。”徐怀仲轻声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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