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研究所
车队离开草地，驶入被低矮灌木和茂盛林地覆盖的戈尔第群山。
医疗组的越野车自带拖斗，用于安放医疗器械和简易病床。
只有边池陪伤员叶晓明坐在拖斗里，医疗组其余人员全在前面的车厢。所以他俩才能肆无忌惮地交流这些秘密含量非常高的话题。
叶晓明讲得绘声绘色，好像他亲耳听过那条通讯似的。
边池觉得这胆小鬼不去给人说书简直是屈才。
突然车身猛地抬起，随后重重落下，高山榕的枝叶拂过边池的头顶，车子停在一处林木相对稀疏的地方。
车厢内，一个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回过头，敲了敲后窗，示意后面两人目的地到了。
边池站起来，却发现只有两辆车停在此地。
“其他人呢？”边池问歪眼镜。
歪眼镜大名叫司徒今，年纪看起来比边池还小。个子高高瘦瘦，为人细心谨慎但过于循规蹈矩，所以身边人习惯把他名字改个字，叫他死脑筋。
歪眼镜扶了扶眼镜，指向树林深处：“穆队长带先头部队去查探情况，留下我们医疗组和后勤组在这里搭营，为过夜做准备。”
说罢，他把手里的枯枝交给边池，让他负责捡柴火。叶晓明则因为腿伤，被留在车上休息。
边池抱着满怀的枯枝，闷闷不乐地在林地里溜达。
叶晓明讲的故事多少激起了他的兴趣，但是，被编入医疗组意味着他无法参与前线行动。
反正现在没人看着，要不要偷偷去看一眼？沿着车轮印，跟上先头部队也不难。
边池正思忖着，便听见一阵越野车的轰鸣。
这车开得横冲直撞，笔直朝他驶来。
来找茬的吗，放着大路不走，偏走这条小道？边池皱着眉侧身避让，其间注意到一身熟悉的黑色制服。
他很快明白过来，这是燕副队的车，开在最后压阵的。
燕梓悦坐在后排，一脚踹开车门，伸手捉住边池，顺势往上一扯。
柴火落得遍地都是，边池像只小猫一样被她拎上了车。
越野车全程没有停车，就这样拐了人扬长而去。
“你做什么？”边池整了整被扯变形的衣领，一脸的不高兴。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拽上车是一件很失脸面的事情，他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
“你比我想的要轻不少。”燕梓悦若无其事地甩了甩手腕，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你还没回答我。”边池瞪着她。
“你待在后方，我不放心。”燕梓悦只好无奈地解释。
她的语气比早上好了许多，不再句句带刺，但眼神深处仍藏着冰冷的审视。
“你要我跟你去前线？我不去，会死的。我不像你们，连正式探查员都不是，遇到事情根本没办法自保。”
边池两手抓住车门不放，努力让自己显得很害怕。
虽然燕梓悦的做法正遂边池的意，但在这个疑心重的人类面前，他还是得假装拒绝一番。
“拿你没办法，”燕梓悦将散落的发丝撩到耳后，一字一句地说，“我保证，既然是我带你去的，就一定让你毫发无伤地出来。这样行了吧？”
许下这句承诺后，她看见对面的青年终于犹犹豫豫地松了手，露出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就像几天后要被处决的死刑犯。
真是胆小，燕梓悦心中哑然失笑。
这个人的性子怪得很，柔弱温良的外表下偶尔爆发出惊人的震慑力，但多数时候又懦弱得不像话。
燕梓悦还记得他被自己质问时昂起头的样子，眼睛里好像烧着灼灼烈焰，那是不小心会将整个世界烧起来的大火。
他会是那种狡猾到懂得藏在人群中的异种吗？她现在也有些不确定了。
“燕子，你怀疑的就是这小鬼吗？”副驾驶上响起清脆的说话声。
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孩戴着顶大檐遮阳帽，朝后跪在副驾驶座上，偏头看向后座的两人。
“我看不像，异种哪有这么沉得住气。“女孩眨着黑白分明的眼说道，言语间有种不符合年纪的老成。
“没问你的意见，”燕梓悦把女孩按回座位，“给我坐好，若弦。”
“这位……也是探查员吗？“边池问燕梓悦，他还以为是谁工作时顺便把小孩带上了。
“那自然是啊。你这傻子以为谁都能来地表吗？我还是你的上司，记得叫我林副队。“女孩坐不安稳，抢着回答边池的问题。
燕梓悦揉了揉眉心，林若弦太闹腾，所以她最怕和这小孩一起出任务，可还是没躲过。
当然，林若弦的实力谁都无法否认，这也是为什么基地会安排她作为临时副队长协助这个事关重大的任务。
燕梓悦耳中的通讯仪发出滴滴声，车里这才安静下来。
“怎么这么慢。”通讯仪里传出穆求寒的声音。
“抱歉，穆队，我们半分钟内就到。”燕梓悦话音刚落，越野车转过一道急弯，目的地便近在眼前。
那是被高大围墙环绕的建筑，房子的墙壁和窗户几乎完全被绿色植物覆盖，院里的杂草长得比围墙还高，看上去像是荒废了很久。
“不可能，明明一周前这里的一切还在正常运转。”林若弦难以置信地惊叹道。
研究所特殊加固的铁质大门前，停着几辆越野车。探查员们都已经下车，整队完毕。
看见他们几个迟到的，穆求寒习惯性皱起眉，目光短暂地在边池身上停留了会：“不是说过只让丁级以上的人参与，你把他带来干什么？”
“我知道，但他情况特殊，我不能让他留在后勤那边。”燕梓悦据理力争。
穆求寒看着严厉冷酷，其实从不以职级压人，因此熟悉他的人敢于向他提出自己的想法。
“你太任性了，不会战斗的人来前线，他的安全谁负责？”穆求寒问。
“我保证，我在他在，他没了，我也没脸回去。”燕梓悦此言一出，相当于立下军令状。
边池吃一堑长一智，不会再轻易相信人类的话，因此听了这话，心中仍是半信半疑。一旦出事，燕梓悦不把他丢出去当挡箭牌就算不错了。
穆求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说什么，从耳边摘下自己的通讯仪，递给边池。
边池愣愣地接过带有体温的仪器，心想，这座冰山有时候也没有外表那么寒冷。之前被用枪指着时攒下来的一肚子气，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跑光了。
“轰——”身后传出重物倒地的声响。铁门的轴承被链锯割断，两扇门板轰然向后倒去，掀起厚重的烟尘。
队伍全员戒备，分组进入所内。
边池和燕梓悦、林若弦以及刚才给他们开车的丙级探查员雷冶在同一组，他们和穆求寒那组将从左右两侧进入研究所的核心建筑——试验塔，那里是研究所平时保存样品、进行实验的地方。
这是最危险的任务，因为试验塔被基地认为是此次遇袭的根源，而且这栋建筑位于研究所深处，因此三个队长级的人物都被安排进来，剩下的人员则被命令在其余建筑中搜寻幸存者。
围墙内果然荒草丛生，道路已经彻底被绿色淹没，各种不知名的植物在这里肆意生长。
两组人马排成一列，照旧是穆求寒带头，燕梓悦压队。
他们绕过建筑，从院子里半人高的植物中间踩出一条道，众人都绷紧神经，半举手中的枪。
四周安静得诡异，那些被藤蔓和叶片包裹的建筑偶尔露出漆黑的门窗，像黑色的眼睛，总让人怀疑有什么正透过那眼睛看着你。
在高度警惕中，队伍抵达研究所的中庭。平面图显示，穿越中庭就能看见通往试验塔的走廊。
中庭中央原本有一间种满植物的阳光房，四面布置着人造的喷泉和假山。
如今这些人造景观仍完好无损，只是早已干涸的喷泉池长满了类似爬山虎的植物，假山的石缝里生出大丛的五叶草，阳光房的玻璃墙也被数不清的枝叶覆盖，看不见内部情况。
就像童话中被荆棘封锁的睡美人城堡，只可惜唤醒它的并不是王子的吻，而是一声惨叫。
正当众人因一路无事而有些松懈的时候，走在边池前面的雷冶突然大喊：“啊啊——什么东西？我被咬了！”
像地上有什么在追他似的，他跳起来向一旁闪躲。
边池警惕地站定。雷冶离他很近，但地面植物浓密，视线无法穿透，一时半会弄不清到底是什么。
“别离开队伍。”穆求寒厉声喝道，从队首疾步冲过来。
但来源不明的疼痛让雷冶方寸大乱，无心注意旁边的声音。他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然后被绊了个趔趄，跌坐在地。
紧接着，似乎受到无形力量的拉扯，他朝下趴着，右手被拧到身后，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被飞速向远处拉去。
显然，肯定有东西隐藏在草丛间行动，但它没有露出真身，没人知道是什么。
“救命，救我啊……”雷冶撕心裂肺地哭喊。
砰砰砰，燕梓悦数弹连发，朝雷冶四周射去，但似乎没有击中。
穆求寒还是来迟了些，见没能拦住雷冶，他没有犹豫，立即追了上去。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雷冶一直被拖到中庭中央的阳光房外。
他的喊声已经停了，但人看上去不太对劲，唇色苍白，面上也失了血色，身体像是很冷，不停打着哆嗦，但额头却流下汗珠。
“要么是中毒，要么是失血。”燕梓悦分析道。
穆求寒没应声，他凝视着雷冶身后的阳光房，手缓缓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门……门开了。”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指着前方说道。
边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阳光房那扇像是几百年没开过的玻璃门，现在开了一道漆黑的小缝，而且这缝正在缓慢地扩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算从里面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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