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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抽丝剥茧


周媛与邢肖利相识于首都大学,周媛在国外念完了高中才来的中国,她对故国一直很向往,因为这里才是她出生的地方。

        她的父亲是中国人,而母亲和祖上几代都在欧洲与北美洲本地,跨国经营的企业实力庞大,像这样一个富家千金却嫁给了一个白手起家的穷小子。

        邢肖利出身临江市,当时的临江市还是小城镇,他从小只有爸爸抚养他长大,只身来到首都念书,凭着一腔热血想要闯出一番事业,虽然他没有业内的身世背景,但他成绩优异,靠奖学金和各种专业大赛的奖金,也能生活的像模像样。

        小时候穷怕了,现如今有了一定的能力,自然想往最高处爬。

        但这都是在他与周媛相知相爱之前,当他和爱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乎任何金钱名利,只想和爱人相守一生。

        可周媛的父母根本不会同意她嫁给一个穷小子。

        周媛身为周家的独女,她未来的丈夫不但要家世显赫,人是一定要有本事,有本事撑起他们的几百年的企业资产。

        也就是从邢肖利向周媛求婚开始,他便为了周媛放弃了他一开始选择的专业,转去了金融经济方面的研究,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周媛怀了邢予呈,邢肖利才有了喘气的机会,他们回到临江市买了房子和车,也方便照顾邢予呈的外公。

        ……

        “我回来了。”

        周媛揉了揉眼,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向前一步向邢肖利张开手臂,目光温柔的等待他。

        邢肖利瞬间一扫阴霾,扔下公文包大步往前迈,投入妻子的怀抱中,感受温暖与归属感。

        “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娶了你。”邢肖利说着,鼻尖掠过周媛发丝上的玫瑰香气,心里不断涌出一股暖流。

        他与周媛抱了一会儿,与她面对面时,他们的手依然没有放开对方。邢肖利看着温婉可人的周媛,忍不住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特意压低声音问道:“呈呈呢?”

        周媛笑道:“早就睡下了,刚才是给他换尿布呢。”

        邢肖利摸了摸周媛的头,见她眼下淡淡的乌黑,他失笑道:“一个人照顾孩子累不累啊?说了雇位阿姨来照料孩子,你就是不同意。”

        周媛的手捏了捏邢肖利的肩膀,俏皮的微微歪头笑道:“我说过啊,自己生的孩子就要亲自抚养他长大,这叫对孩子负责,更是作为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一点也不累。”

        “还不累,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没办法啊,你现在事业也正属于上升期,还说我呢,你黑眼圈和眼袋都出来了,身为一家人的顶梁柱更应该好好休息啊。况且孩子长大也是很快的,你不用担心我们母子俩。”

        周媛亲了一下他的嘴角,带他到婴儿车那边,

        “对了,你要不要学习怎么给呈呈冲奶粉什么的?”

        邢肖利连忙拒绝,“我学不会,手忙脚乱的也只有添乱的份儿,还是算了,有你就足够了。”

        邢肖利始终对自己的孩子毫不了解,甚至邢予呈上几年级,今年多大,生日都统统不记得,全是周媛在一旁提醒,爱好什么的也知道的很少。

        邢予呈虽然对邢肖利不冷淡,但也没有多少实打实的感情,毕竟邢肖利很忙,就算有时间也都是和周媛一起度过二人世界,夫妻之间恩爱非常,小邢予呈也比较识趣,只喜欢找他的小乐乐玩。

        导致周媛去世后,邢肖利才发觉这些年对儿子的亏欠有多少了。

        想弥补却不会,找安文玉来也是为了让小时候照顾过邢予呈的阿姨方便补给他逝去的母爱,但无疑是把孩子越推越远了。

        邢肖利忘记了周媛以前说过的话。

        自己生的孩子要自己抚养,如果什么都要别人代劳,孩子感受不到父母的爱,会感到寂寞的。

        可生来就被放养的邢肖利当时一门心思都在怎么得到岳父母的认可,他小时候就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母亲很早就走了,父亲不会照顾孩子,俗话说都是饿不死就好,更不用说教育方面,统统来自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师和朋友们。

        如果只是这些,邢予呈对邢肖利没有什么感觉,他有周媛就够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母亲的离去对他而言无疑是要了他的命。

        ……

        邢家的洋人管家提前在别墅门口等待着,车子停下的时候,他对着邢肖利毕恭毕敬的鞠躬,上前先是打开了后座的车门,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邢肖利绕过车过来了。

        邢肖利弯腰探进车里,把里面已然熟睡的孩子抱了出来,对管家说:“tonight''sscheduleisunchangedtakecareoftheyoungmeknowwhenyouwakeup”

        (今晚行程不变,照顾好少爷,醒了记得告诉我。)

        管家答应着,伸手要接过邢予呈,可手才刚碰到邢予呈的肩膀,他就皱着眉心往邢肖利怀里拱,似乎不愿意离开。

        邢肖利也有些吃惊,毕竟从小到大邢予呈跟他不是很亲,他也很少像现在这样抱着他。

        邢予呈抓着邢肖利的衬衫,嘴里时不时的念叨着乐乐、妈妈,或许是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这天虽然是邢予呈的生日,但当时过了一星期后才给他庆生,因为他心情不好,突然变得有些暴躁易怒,这个年纪刚好赶上叛逆期,身边那些亲人对他又比较溺爱。

        “呈呈许个生日愿望吧。”

        一群人洋溢着笑容,可邢予呈觉得都太假了,就算是真的笑容,也很恶心。

        真相是什么?要么是谄媚奉承,要么就是他的妈妈病魔缠身躺在白色的病床上,依然有人笑得出来。

        邢予呈这个时候只会表露真实的情绪,和宋晟乐一样不屑于伪装。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我想要”

        “妈妈能快点好起来,还有……”他再张开眼,就看到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似乎都在为他预想的愿望。

        什么学有所成,事业有成,未来顺利接管公司,继承庞大的家业,赚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做多数人眼中的“人上人”,什么人生巅峰。

        邢予呈不想再看他们,再次闭上双眼。周媛对他的教育和性格培养很成功,他从小就不会被任何人左右,人和心都是如此。

        他虔诚的祈祷,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我还是想先道歉。对不起,我不能在乐乐身边保护他了,一起长大的约定我失约了。我不会许愿让他只有我一个朋友,只希望聂祥安琪她们不要欺负他,不对,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他,等我长大了就回去找他,到那时,我一定会变成一个能独当一面、可以保护好他的大人。”

        说完,邢予呈吹灭了蜡烛,但这番话说出来,还是没能换回他的好心情。

        乐乐说生日有两种意义,第一,庆祝世上最独一无二的“我”出生快乐;第二,感谢那天辛苦把我生出来的妈妈。

        可现在,他既不觉得自己独一无二,生他养他的妈妈也不在他身边,他宁愿不要那句“生日快乐”,只想对远方的妈妈说一声“妈妈,您辛苦了”,又或者郑重的说一声“谢谢”。

        “呈呈生日快乐。”在座的宾客皆笑着对他鼓掌,异口同声的说着这句。

        邢予呈尽量放松自己的表情,“谢谢。”

        “呈呈生日快乐,过生日该笑一个啊。”

        邢予呈只是淡淡的说:“谢谢。”

        一点也不快乐。

        等生日会结束,邢予呈送完最后一位客人,仆人们大多也都回去了,他又一个人坐在空窗的客厅沙发上,问站在一旁守着他的管家。

        小乌龟玩偶安静的趴在他的怀里,他看向大门的方向,问:“爸爸呢?”

        管家叹息道:“小少爷,邢董事长正在往这里赶,他今晚刚结束会议,那个会很重要,所以”

        “不用了,其实他来不来都一样。”邢予呈打断了他的话,他这时候就顾不上什么礼仪规范,只想做回自己,“他的出现,本来就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他带着玩偶上楼,手刚放上扶手,对身后跟着的管家说:“林先生,今晚无论是谁都不要来打扰我,我要好好休息。”

        管家一愣,他上前一步问:“少爷,那邢董事长……”

        邢予呈头也不回的继续走,“isaid,allofthem”

        管家只好默不作声。邢予呈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虽然期间见过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一年,但也是认识五六年的孩子,何况最近见面的世界越来越多,到以后更是要日夜相处。

        这孩子最近几年变化太大了,这期间的成长都是离别与孤独的产物,他一个外人看着都心疼。

        即使邢予呈是这么吩咐的,但毕竟这座房子真正的主人不是他,由不得他做主。

        邢肖利一回来就马不停蹄的去二楼邢予呈的卧室,林管家就是看到了,也不会拦着一个父亲看望自己的孩子。

        偌大的房间里无论添进多少家具,都显得空旷寂寥,中间放置的大人床上,蜷缩着一团小小的身体。

        邢肖利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慢慢在邢予呈床边蹲下来。窗帘没有关紧,借着月光还可以看清他安详的睡脸。

        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听他的贴身管家和女仆说最近邢予呈和他一样失眠,他更是夜不能寐。

        这段时间他浑浑噩噩的,早出晚归,一天合眼的时间也不超过三个小时,别说照顾孩子,邢肖利连自己都顾不上,心思全在病中的爱人与不能搁置的工作。

        他很自责,现在的他什么都做不好,工作遇上瓶颈期,无法顾全自己的家人,无法打理好自己,单是生活上,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小呈啊,快点长大吧。”

        邢肖利的手轻轻的覆在他的脸上,看着孩子与爱人相似的五官,他的眼泪瞬间决堤了。

        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父亲这层□□而屹立不倒的外壳才能勉强搁下,露出普通人的脆弱。

        他收回手,随意抹去眼角那滴没能绷住的泪,又注意到邢予呈手里抱着的小乌龟玩偶。

        邢予呈抱得很紧,小乌龟的脸和壳都被挤变形了,几颗奶糖还掉了出来,他记得宋晟乐也给过他几颗,说这是呈呈最喜欢的奶糖,他一定也喜欢。

        确实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也难怪邢予呈对他感情那么深,比他这个不称职的爸爸好太多了。

        邢肖利刚要起身,忽然发现手掌似乎压到了一张纸片,他低头拿起来一看,应该也是乌龟壳里掉出来的。

        展开一看,是一幅全家福油画,画的是宋晟乐一家人和他,所有人物画的都很像,无论是五官还是神态,即便是邢予呈富含多种情绪的笑容。

        画的右下角,用法语写了一段话。

        邢肖利的手一紧,他缓缓放下这张画,帮他按照原样折好,又塞回了小乌龟的壳里藏好,起身离开了。

        【上面写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余了一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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