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算不得好人
小夫妻甜甜蜜蜜的，连这场雨都没能浇灭他们之间的热情。
崔梦溪越发觉得自己像个电灯泡一样杵在这，正要悄悄离开，就被金秋喊住。
她似乎有话要跟崔梦溪说。
“夫君，你跟崔恩人阔别多年，定是要叙叙旧。不如择日设宴，邀请恩人来府上小叙，也好聊个痛快。”金秋很善解人意，能通过李守一脸上的表情揣摩他的心思。
难怪李守一也对她这样体贴。他道：“好，我还要去大殿外候命，你要跟我一起，还是？”
金秋微微一笑：“夫君先去吧，我随后就来。”
相敬如宾，却又别样恩爱。
李守一点头，朝崔梦溪福身，“崔少将，末将先告辞了。”说罢两人皆是一愣。李守一差点忘了，现在他们是在皇宫，而不是边关营地。
而崔梦溪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少将。
李守一离开后，偌大的后花园内只剩她们两个。
金秋目送李守一的背影离开，宛如风在卷着花离去，斜飘的雨滴绕在两人之间。
“恩人。”金秋低低的喊着她，每个眼神都带着感激。
这让崔梦溪被宠若惊，“不用这么客气的……”当年她只是顺手救了一个小宫女，没想到给自己种下福果。
“请让我唤你恩人吧。”金秋声音笑中带哑，“若没有恩人，就没有今日的我。”
不论去到天涯还是海角，她都忘不了崔梦溪当年之恩。
就让她一辈子喊恩人吧。
“好吧……”
金秋与她一同钻进小亭里，亭子尖尖翘翘，四角的草帘都被打湿。当年崔梦溪也是这样站在这，她往高处眺望，琉璃瓦反射出光泽，金碧辉煌，鳞次栉比。
她看着远方，金秋看着她的侧脸，柔柔一笑。
“恩人，你好像有心事。”
雨又大了，把她的声音遮盖得若有似无。
这么大，手里的伞都撑不住。
崔梦溪反应过来，“啊？哈哈，没有啊。你跟我说说你怎么跟李校尉认识的吧？”
她还挺好奇的。这两人相隔这么远，是如何认识的？
金秋提起这个，眼神熠熠生辉，眼里开始有光。那段日子，仿佛是她生命里的高光时刻。遇见李守一，则用尽她毕生运气。她攥着手帕陷入回忆，徐徐说来。
“当年我被放出宫后，本打算回家，我家在南方，一个无名的小村落里。”
“当时我带着这些年积攒的钱，打算回家做点小生意，不料在半路上遇到劫匪，我被洗劫一空，还差点死在那些劫匪刀下。”
“李校尉那时刚好升迁，带着十几个手下路过，救了我。”
崔梦溪心中了然，原来是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后来我回到家，才知道我阿娘阿爹都死了，草草下葬……三年不见，到最后，我连他们的坟都找不到。”说到这，金秋心里一揪。
崔梦溪拍了拍她的手背。
金秋说道：“后来李校尉有空，带着我一遍遍去乱葬岗找，终于……找到我爹娘的木牌。我在他们灵前哭了三天，李校尉在后面陪了我三天。”
崔梦溪愣了愣，说不出话。
“再之后，我就跟着李校尉了。我原本叫阿香，可他说，这个名字配不上我，因为我长了一双好看的眼睛，这名字太俗。”
崔梦溪再次怔住，呼吸发紧。
“李校尉很喜欢秋天，他说每到秋天时，山上的枫叶就会红，黄灿灿，红彤彤。所以他给我起名叫金秋。我当时很高兴，因为我终于有自己的名字了。”
金秋转头，朝她一笑：“她说我的眼睛长得很像故人。他常常跟我提起在边关的事，很多很多，他杀过几个敌人，他用折了几把长枪，他打磨过多少把宝剑，哈哈，他真的很好啊。”
崔梦溪垂眸，猛然心惊。
“他口中常念叨的故人，应该就是恩人你，我那时候很不服，心想天底下哪有这般完美无瑕又美好的女子，今日一见面，我才发现我错了。”
金秋说得波澜不惊，眸中仍旧是感激之意。
“恩人，谢谢你。”金秋对她弯腰，深深作揖，许久没有起来。
外面雨声滴滴答答，如同珍珠在地上跳跃。枝头上挂的水珠延续落下，滑在花瓣上、绿叶上。
崔梦溪如同一尊不会动的石像，金秋的脸埋在双臂间，仍旧在作揖。
“我算不得好人。”
金秋终于抬起脸，盈盈一笑，恰似当年。
“恩人为何要这样贬低自己。南下离皇城遥远，但恩人的名声早已传开，天底下的百姓都支持你们。所以，你就是个好人。”
金秋不理解她，也无法跟她感同身受，却能很好的陪在她身边。恍惚间，金秋能看见那个策马飞沙的红裙姑娘，在李守一的回忆里，那袭红衣就像天上的骄阳，是京城最好最烈的酒。
或许连美好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她有多好，她让人移不开眼，走到哪都是焦点。她好像不属于任何人，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她卑微过，高高在上过，快乐过失落过，会折枝作剑，会弯弓射箭。
她会很多很多，难怪李校尉经常提起她，她身上有源源不断的话题和回忆可以说。
金秋想到这，不觉得遗憾，只觉得没早点认识崔梦溪，余生若能得到这样一个好朋友，那该多好。
这一刻，金秋忽然觉得眼前的人若即若离，眼神不定，失去了焦距。
她担心道：“不舒服吗？”
崔梦溪瞬间清醒，再次伸手接雨，方才她是晃眼了吧，竟然觉得这是一场血雨，雨明明透明的，正在滋润万物。
“我们走吧，这里风大，容易着凉。”金秋打伞，恭恭敬敬在亭子外等待她。
崔梦溪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站到金秋的伞下。
空旷又安静的过道上只有她们撑伞的影子。
金秋把伞往前倾，为她遮挡风雨。
红墙上倒映着崔梦溪的侧颜，雨丝斜斜划着，她拢紧身上的衣裳，踏过一个个小水坑，路过几株开得灿烂鲜艳的花树，茫茫红影，在花中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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