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当年旧事(上)
书房内,陈父摆上棋盘,左右手互搏,这是他极为烦躁时的排解方式。
直到他的棋盘过半,那个说有事要和他谈的人,至今一声不吭。
被吓到了?思来想去,陈文昌只想出了这一个可能性。
“不用害怕,日后,府中的护卫会加倍,爹爹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在你身上。”
陈父安慰了一句,若陈岁真被吓着了,这话可不顶用。
她看出陈父的烦躁与不安,不开口,只想给让他静静心思,才好谈论接下来的话题。
“爹爹,您和睿王府的关系怎么样?”
闻言,陈父手指尖的白子一时不察,掉落了下来,毁了整个白子布局。
“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事?”陈父话里透着抗拒,望着满盘皆输的白子叹着气。
“不能说吗?”
“不能说,也要说!”
陈岁把陈父想回绝的念头,堵得死死的。
陈父无奈,抬手把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混在了一起,“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多说无益。”
朝堂上的事,陈父是不会讲给她听的。
陈岁坦言,“我不问朝堂之事。”
“那你问什么?”陈父有些疑惑了,抬眼瞅向她。
“我想知道你们私下的关系如何?比如说,有没有交恶?”
陈岁觉得自己说得够明显了,在官场沉浮半生的陈父应该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但陈父显然没有把朝堂上的精明,用在自家人身上。
“现在关系不咸不淡的,逢年过节走一遭,免得走动多了,落人口舌,引得圣上的猜忌。至于交恶,哪有机会交……恶?”
陈父终于缓过神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刺客是……”
陈岁点头确认了陈父心中的猜测。
“不可能!”陈父瞪着陈岁,一掌拍在棋盘上,瞬间,黑白棋子散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直到归于平静,他眉宇间还是一片愠色。
“他不是这样的人!”
“谁?”陈岁来到陈父面前,直视他的双眸继续逼问,“爹爹说得是谁?”
听到这话的陈父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可能想岔了人,侧过身子躲开陈岁的视线,反问道:“你说得又是谁?”
陈岁没再继续与他周旋,“我说的是萧世子。”
“哦……”陈父的表情明显松了一口气,他蹲下身来,收拾自己的乱摊子。
就在陈岁以为他不会回答时,陈父来了一句,“他的确有理由恨我。”
“因为什么?”
“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要再计较了。”陈父捡着地面上的棋子,无所谓地说道。
陈父的话,引得陈岁一腔怒气,“爹爹,若是我今日横在这里,您也会这么说吗?”
陈父动作一顿,捏着手中的白子,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就当爹爹欠你的。”他温声劝着陈岁,话语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陈岁想得到的。
就在这时,黄氏慌忙闯了进来,“岁岁,岁岁他爹,我听下人说有刺客……这是怎么了?”
见两人无恙,黄氏放下心来,又见书房内满地狼藉,她蹙着眉心疑惑道:“你们吵架了?”
“娘亲,我怀疑刺客是睿王府的人,但爹爹……”
“不可能!”
陈岁的话还未说完,黄氏也一脸坚决地否定了,并表示,“他们不是这种人!”
陈岁眯起眸子,试探道:“如果是萧世子呢?”
闻言,黄氏一怔,眸光闪烁着,再次说出了和陈父一样的话,“世子他的确有理由……”
那意思,竟也是让她不要追究了。
陈岁被气笑了,若不是知道原主是他们的亲女儿,看这态度,她真会以为是捡来的。
【二统,你还是查不到这其中的缘由吗?】
【抱歉宿主,这属于书中小世界自由发展的时间线,我没有权限查询。】
正当陈岁一筹莫展时,黄氏握住了她的手,“岁岁,今晚我们娘俩一起睡吧。”
陈岁心情烦闷刚想拒绝,被黄氏握住的手心,不轻不重地被捏了一下。
她一抬眼,便看到黄氏背对着陈父,对她眨了眨眼。
陈岁福灵心至,点了点头。
随即,黄氏对陈父发话,“岁岁被吓到了,今晚我陪着她睡,你睡书房。”
“行。”陈父收拾着残局,想了没想地点头同意了。
待梳洗过后,与黄氏同榻休憩时,已到了半夜子时。
正是听故事的好时候。
“你应该听说过睿王妃的事情吧。”
陈岁颔首点头,原书中提过睿王妃患有疯病,在某次发病时自残时救治无效,已身亡。
因为提前知道了席雅竹的结局,所以陈岁下意识地认为席雅竹现在已经死去,并未再细细推算时间线,以至于日后闹出了笑话。
黄氏时隔多年再次提起席雅竹,依旧为她当初的遭遇而心痛,“睿王妃出事的时候,我和你爹爹也在金鸣寺,听到消息后,你爹爹便急忙赶了过去,但还是让那贼人逃走了。”
陈岁听得有些糊涂,“因为爹爹没有抓到那贼人,所以,萧世子便把这事怪罪在了他头上,记恨了爹爹?那睿王府的护卫呢?他们是不是要以死谢罪?”
“金鸣寺不许带护卫随从,哪怕皇帝都不行,说是寺内自有罗汉。”
“呵。”陈岁不敢苟同。
不知为何,她想到了原主的下场,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睿王妃该不会……”
“没有。”黄氏说得肯定,继续回忆着,“睿王妃当初受了伤,醒来后神情癫狂,见不得任何男子,就连睿王爷也不行。”
“当时你爹爹便提议,先由我照料睿王妃。还好王妃不怕我,我替她梳洗的时候,见她只有手腕被禁锢的痕迹,身上却清清白白,便知那贼人并未得逞,只是醒来后的睿王妃还是疯了。”
“疯了以后,睿王妃也记不清当初伤害她的贼人到底是谁了。”
黄氏也无奈叹了口气,“想来想去,萧世子记恨你爹爹,也只有这一个原因。”
“真得没有其他原因了?”陈岁总觉得少些什么。
黄氏还是摇头,为陈岁掖了掖被角,话里透着疲惫,“娘亲告诉你此事,只是希望你能体谅一下你爹爹,他心底觉得对不起睿王府,所以才不想追究。记得此事不要再对他人提起,睡吧,夜已经深了。”
说话间,黄氏打了个哈欠,看样子是真得困乏至极。
陈岁没再缠着黄氏不放,只是陷入死胡同的她毫无睡意。
【二统,萧百策痛恨爹爹的逻辑链是不是太薄弱了?】
系统根本无法给出答案,陈岁只能望着头顶的床帐,苦思冥想。
不知熬到几更天,她才迷迷糊糊地有了困意,刚阖上眼,一旁早已熟睡的黄氏突然惊坐起身。
吓得陈岁也坐起身来,红肿的双眸中,无比清醒。
“娘亲,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陈岁轻轻拍打着黄氏的后背,为她顺着气。
缓过神来的黄氏慌忙把陈岁搂在怀里,她刚才梦到萧世子拿着刀在追杀陈岁,一边追一边喊着,“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
“岁岁……”黄氏低声喃喃。
“娘亲,我在这。”陈岁回抱着黄氏,轻声安慰着她。
黄氏目光呆滞地望着床幔,神情迷惘不安,“岁岁,萧世子曾经对我说过,你爹爹追贼人时,是故意走反方向的。”
“什么?”陈岁听到此话,连忙挺直腰板。
一场噩梦,终于让黄氏回忆起被遗忘的过往,当年她和睿王一样,也认为是年幼的世子烧糊涂看花了眼,再者,她相信陈父的为人,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以致于十多年后,被遗忘在了记忆中的角落里。
“你有问过爹爹吗?”陈岁猜测这也许才是萧百策痛恨陈家的原因。
黄氏眸中恢复了清明,十分坚定地说道:“没有,我相信你爹爹不是那种人。”
可随后,她又扪心自问,“当初世子年幼,尚可因为你爹爹办事不利牵连怪罪于他;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紧紧抓着不放,未免太牵强了。现如今,竟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岁岁,你说……”
黄氏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不敢再往下深想,她怕萧百策的怨恨是真的,她怕陈父当初真的瞒了众人……
“娘亲,先睡下吧,明日,我们一起去问爹爹。”
话虽如此,可并肩躺下的母女俩,齐齐睁眼到天明。
天色刚破晓,书房的陈父便在一片鼾声中,迎来了母女俩的暴风雨。
“陈——文——昌!”
耳边响起的怒喝,一下子把陈父惊醒,下意识地想立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居然被绑在了小榻上。
“夫人,岁岁,你们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挣扎间,陈父看到窗外有了亮光的天色,急忙求饶,“夫人我错了,有什么事等我下朝后再说,好不好,再不动身,可就耽误了点卯!”
“不用了。”黄氏眼底一片青黑,说起话来夹枪带棒,“我已经派人帮你告病假,今天你就一件事,老老实实地交代当年在金鸣山的事情,不然,这官你也不用做了。”
“夫人啊!”陈父气急,眼见黄氏柴米不进,他转头看向陈岁,“岁岁啊,快把爹爹放开。”
陈岁用余光瞄了他一眼,随后拉着黄氏坐了下来,“娘亲放心,这绳子我捆得很紧,他挣不开的,我们先用早膳吧。”
陈父这才知道身上的绳子是自家闺女绑的,不得不说,绑得真紧实。
“夫人啊,要死也得做个饱死鬼,给我来口粥呗?”
黄氏看都没看他一眼,“先交代金鸣山的事,看你表现。”
陈父:“金鸣山不是早闭寺了,又出事了?”
陈岁闻言微愣,黄氏见她疑惑,便解释道:“自那以后,金鸣山住持下令闭寺偿还罪过,直到睿王妃康复,直到佛祖原谅他们。”
疯的人是睿王妃,求什么佛祖原谅?陈岁边喝着粥,边摇头嗤笑。
“你问的是睿王妃的事?”陈父眉一挑,突然指责起陈岁,“你还在怀疑刺客是萧世子派来的?陈岁岁,你个逆女!你有什么证据?”
连名带姓地称呼她,可见陈父是真得动怒了。
陈岁还真没有证据,只能把它略过,转移话题,“爹爹还是先交代一下,萧世子为何说你在抓捕贼人的时候,故意走反方向?”
“走反方向?萧世子说的?”陈父的神情不作假,显得十分意外,喃喃着,“这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黄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因为睿王相信你的为人,我也相信你的为人!你说!你当年真看到贼人从东面跑走的?”
“当然了!”陈父毫不迟疑地大声吼道。
理直气壮的样子,让陈岁和黄氏觉得可能真冤枉了他,可偏偏陈父吼完后自己愣了一下,眸光下意识地瞥去他处。
“你在说谎!”
陈岁注意到了这个动作,刚怀疑陈父是不是又在说谎,黄氏依据多年的经验,直接给陈父判了死刑。
“你居然真放走了那贼人!”黄氏红着双眼,不断有泪水滑落脸庞,显然对陈父失望至极,“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这个混蛋!”
咒骂间,黄氏拿起花瓶向陈父挥舞过去。
陈岁连忙挡在陈父面前,把花瓶夺了下来,“娘亲,您冷静些!”
“睿王妃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全是因为他!呜呜呜……”黄氏捶着自己的胸口崩溃痛哭着,蓦地浑身一软,瘫倒在陈岁身上。
“夫人,不是我!当年那贼人真的是从东面逃跑的!夫人你相信我!”
见黄氏失魂落魄的模样,陈父心中一急,直接挣开了绳索,从陈岁手中接过黄氏,抱上小榻。
随后,他跪在黄氏面前,指天发誓,“夫人,我从未做过任何违背良心之事,当初也没故意放走那贼人,如若我有半句谎言,你让我怎么死都成!”
黄氏内心深处还是相信陈文昌的,她哑着嗓子,双手抓紧他的肩膀,“当年的事,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当初的确有人亲眼看到贼人向东面逃走,但那人不是我。”
闻言,黄氏与陈岁齐齐发问,“是谁?”
陈父面带纠结,半响才出声——
“是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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