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清晨鸟雀鸣啼清脆好听,这一觉睡得踏实舒坦,心情甚好。
“夫人醒了?”
我闭眼沉气,劝自己忍住,不能一大早就发火。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夫个屁啊!谁让你这样称呼我了!”我气得掀被坐起。
他笑吟吟道,“昨晚不都说好了吗?”
“谁跟你说好了?”我瞪他。
“夫人记性不太好啊~”他还说!
直接跨坐到他腹上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再叫我就掐死你!”
“哎呀!这么快就要谋杀亲夫了!好怕怕啊!”
惹得我一身鸡皮疙瘩,“恶心死了,你能不能正常点。”松手抬臀准备挪开。
“诶,别走啊,再玩会儿。”他双手按住我的腰侧。
“不闹了,赶紧起来。”我拍他胳膊。
“起这么早干嘛。”他还有些意犹未尽,满脸写着不情愿。
“你不用去宫里吗?”
他一脸贱笑,“不用,前几日闹得太凶,特许我留府养神。”
他还真是会偷懒,我撇嘴拍他,“那也赶紧起来了!”
“啊?又要干嘛啊?”他不耐烦地翻过身。
又费力把他扳回来,“练剑啊,这些日子事儿忙都没好好增进。”
“哦,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说过要教你来着。”
“亏你还记得。”我瞥他。
他嘿嘿傻笑,“走走,这就教你。”
庭前,剑身相互碰撞铮铮作响。
“这样不对,剑要从下方握紧,我这样一扭身,你从这边穿过来才对,再来。”
“哦哦。”我点头。
又试了两招。
“嗯,这个可以了,我再教你另一个招数。”他收剑站远了些,“看好。”
只见他竖剑于胸前,前后分步慢慢将剑身横侧颊边,突然一顿,猛刺前方,回首仰身转过半圈,剑势横扫,光耀之下残影飒若星河,随即俯身交叉上斩,掷剑背手接住回刺,脚下轻巧踏云一气呵成天衣无缝,不由看呆。
“怎么样?”他胸膛起伏轻喘,背剑露齿询问。
双手不自觉鼓起掌,“这是什么招我从没见过,太厉害了,我要学这个!”
“嘿嘿,是吧!”他一脸得意,“这招叫辟四方。”
我跃跃欲试,“我记了个大概,你看一下。”
然后凭借短瞬记忆拼凑串联做出招式。
他拍手感叹道,“可以啊,虽然有些地方还没到位,但大体相同,你很有天赋嘛!这招我当初可是练了很久呢!”
“是吗?还好还好。”得到认可心里很是自豪,这招数练起来也意外顺手。
“你们在干什么?”总感觉自从回来后,慕程安便一直阴魂不散死跟着我,这才练了不到半刻,他又出现了。
“跟王爷讨练剑法呢。”
“是么?”他歪头一笑,“王爷,可否借剑一用?”
王爷抬手丢给他,他顺势接过,摆出迎击之姿朝我勾手,“耍空架子无用,不如实际操练看看?”
他说的也对,练剑的目的也是为了御敌。欣然答应,“来吧!”
话音未落他便甩剑奔来,剑势更是迅猛,若不是我反应快可能就被砍中了。只是练习而已他未免太过认真了吧!
我咬牙抵开他两步,他俯身从侧面刺过来,啊!正好用刚才学的那招,我转身挥剑被他轻巧闪避,俯身十字追斩,眼看他便要落入最后回刺的陷阱,上前一步准备换手,却被他抓住空隙一举将我的剑劈开直直插进一旁草地里,落地时剑身仍受余力摇晃数下才停歇,可见他这一招力度多么强劲。
败阵输局心情十分不爽,“你认真过头了吧!若是寻常刀剑恐怕都要被你劈折了!”
“真上了战场,情况还要比这复杂百倍不止,谁会管你刃器如何?”他不容我反驳,“你也不是练剑的料子,趁早放弃踏踏实实在王爷身边安生度日吧!”
“你这是什么话!”瞧不起谁呢!刚才王爷还夸我有天赋呢!
他将手里的剑丢给我,“明明白白的大实话!听我的没亏吃。”
我这刚燃起点信心就被他扑个粉灭,他怎么总是做这些令人生厌的事。我不满地回望王爷。
王爷盯着慕程安十分平静,见我一脸哀怨微笑过来拍拍打气,“慢慢来,不急。”
然后转身向亭后走,“程安你随我来。”
八成是要带他去角落训话吧,王爷面前,我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心情愉悦的比划了一会儿。
等等!我这个思想不就算是恃宠而骄了吗!长久以往下去,岂非成了仗势欺人之徒!不行,决不能放纵自己变成那样。
我收好两把剑,提着去寻他俩。
“……倘若直说他一定刨根问底,他那轴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慕程安皱眉说道。
“嗯,我有办法。”
这俩人说什么呢?看样子王爷也没对他进行训斥啊,虽然我过来是想劝解一下的,但看到这么心平气和的场面,倒有点不甘愿。
“王爷!还练不练了!”我朝两人方向喊道。
两人同时皱着眉看过来,倒好像是我做错了什么一样。
王爷随即说道,“昨日七弟与苏少卿夜深留宿,你去叫他们起来准备用早膳吧。”
现在又找这说辞哄我离开?又不是客栈,还有叫房的服务?
就烦他们这样神神秘秘的,我撇嘴应道,“知道了。”转身向客房走。
奇怪,昨晚明明一起睡的,他怎么知道七王爷跟苏少卿没回去?
带着疑问左拐右拐来到客房前,见三两个小丫鬟正在门口鞠着偷听。
这一大早的,我翻了个白眼围上去,问,“听什么呢?”
把她们吓得落荒而逃。
这些人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么能随意偷听主位墙角呢!真该好好管管了。
“你也该死心了。”
“我才不要。”
“自讨苦吃。”是七王爷的声音。
“你可曾看过碧空之下纯洁无穷的夏日繁花,无春花芬芳,非秋花硕大,静静地扎根在土地里,看似幼弱却禁得住酷晒风吹,毫不畏惧雷鸣雨打,我被这样的他牢牢吸引着,仅那一面,终难忘怀。”
“你要明白纵使那场景再美,花儿无意,离土便会枯萎,你们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
我再神经大条也知道他们在说谁,现在进去徒增尴尬,还是走吧。
“你不也是这样么,凭什么劝我?”苏少卿此话一出,又让我撤回了迈开的脚步。
“我跟你可不一样,你那是私闯他人属地,我这叫开垦无主荒野。”
“颗粒无收还好意思显摆。”苏少卿鄙夷道。
“谁说的,眼下正是我丰收的好时光~”
“想必果实极其酸涩难咽吧!”
“无妨,再难吃,本王也甘之如饴。”
“矮子的癖好果然与众不同。”
“长着脑袋只为显高的楞青没资格说我。”
这种幼稚的斗嘴行为还真符合他俩的形象。
感觉现在进去也不会尴尬了。我大大方方推开门,“七王爷,苏公子,王爷命我过来叫二位准备用早膳。”
苏少卿见我进门,红着脸匆匆应声快步离开。七王爷腥笑着,“我还想你打算什么时候进来。”
“你知道我在外面?”
“当然,苏少卿是背对着门的,但我可是能清楚看到窗纸上你随日光透进来的身影。”
我静静看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这算不算是在帮你解决麻烦?”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我交叉双臂瞥他。
“很上道嘛!”他笑着拍我肩膀,“程安那边你也助我一臂之力啊?”
“呵呵。”我皮笑肉不笑,“您这千变万化高深莫测的,还需要我帮忙?”
他突然正经起来,“只要你帮我,我就告诉你一些关于程安的秘密。”
这个条件对我还是满有吸引力的,挑眉道,“我看你还蛮有诚意的,就勉为其难答应吧!”
我俩相视一笑,达成协议。
“先去用膳?”
“走!”他爽朗着迈出门。
饭桌上。
“四哥今日有事要忙吗?”
“倒没什么要紧事。”
“不如出去逛逛?”
“不去。”慕程安难得与苏少卿异口同声。
王爷滋滋喝粥。
七王爷见没人理会,朝我挤眉弄眼。好吧,就从这里开始帮你好了。
“今天天气不错,适合外出闲逛。”
王爷斜眼打量我们来回,抿嘴笑道,“也好。”
惹得那两人抱怨眼神。
慕程安接话,“去哪里有规划吗,总不能一群大老爷们满街瞎转吧。”
“我这尚有诸事要向王爷请教,实在不是能漫无目的瞎晃的时候。”苏少卿赶紧搭腔。
“放心!我早就安排好了!”七少爷一拍胸脯,“淮阳才女凝姜前日到隐韵轩布堂,我打听了一下,要留五日,今日正好去听听她那传乎奇神的琴技。”
“你说去就去啊,有座儿么你。要想听她的堂,摆皇室架子硬闯可没用。”慕程安毫不客气的打击他。
“巧了。”七王爷仿佛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从袖里拿出张青绿色折帖,“隐韵轩老板特意赠了我绝佳席间。”
平日总是王爷与八王去隐韵轩勤些,可如此珍贵的请帖怎却送到七王爷那儿去了?
“我记得,隐韵轩的老板,是位品貌非凡的青年才俊。”王爷眯着眼笑容里蕴藏深意。
七王爷顺坡而上,又是那副天真模样,“没错,人家小凤凤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可不像某些人成日里只会打打杀杀、勾心斗角。”
“……”换来的只是饭桌上的冷场。
我脑子里只想:小凤凤是个什么鬼称呼。
再看慕程安,丝毫没对他这番夸大捧贬之言做出嫉妒或愤怒的反应,只是粥碗被吃的见底,站起身来自顾离席。
七王爷有些失望的嘟嘴,问道,“诶你干嘛去?”
慕程安头也不回,“换身衣服准备出门!”
切,到底还是在意的。
七王爷摇头晃脑美滋滋地喝粥。
王爷也放下碗筷,“我们也去换身常服吧。”
“嗯。”苏少卿点头。
我有些诧异,“苏公子有衣可换?”
“昨日留宿便谴人去我府上拿了。”
如此说,王爷知道他做了这些准备才这样说的。看来我昨晚睡得太沉,这些人又背着我做了不少事。
回寝室帮他更衣,我还没问呢他倒先开口了,“你又答应七弟什么了吧。”
“很明显吗?”这人怎么什么都能看出来,啊,难怪刚才席间他帮七王爷说话。
“交换条件是什么?”
“都是些小事。”我可不能告诉他。
“哼。”他笑了声,“罢了,你帮他也不是什么坏事,好好努力吧。”
“换完了。”
他低头左右打量自己,“怎么样?是不是也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我翻了个白眼,酸他,“是是,待会儿只怕是要把凝姜迷得魂不守舍不能抚琴了。”
他故作惊喜,“那正好,把她娶进门日日听琴。”
“上次你还夸过东巷口拉二胡的张老头曲音甚妙呢,不如将他一并娶进门?”
他盯着我笑,抱上来,“吃醋啦?”
“哼,我才不屑。”我挣脱离开。
“诶,你这身衣服暗沉沉的,不换换?”
“进宫都穿这身,难道听个曲儿还要特意换行头?”
他咯咯直乐,“也是。”然后一把取下我腰侧的剑,丢到桌上,“只是去听曲,剑就不用带了。”
我想拿回来,“这怎么行,我可是护卫啊!”
“你护什么卫啊,凶神恶煞的,不用带不用带。”然后推搡着我出门。
直到前院见到一身墨青连衣服上的暗金绣纹都张牙舞爪盘踞肩侧,背着手满脸不悦的慕程安,我才把这句话怼回去,“你瞧,那才是真的凶神恶煞。”
一行人闲步到隐韵轩楼外,距离堂乐开始还有一个时辰,但外面已经被凝姜名气吸引而来的人们围得水泄不通。
慕程安臭了一路的阴脸转晴,“这下你有请帖也进不去了~”
七王爷回他个诈笑,仰头朝楼上大喊,“凤瑜!”
过了片刻一颗头颅从窗口探出,七王爷雀跃朝那人晃手。
不久,凤瑜从楼后匆忙赶来,“不知贵客来此,有失远迎。”
七王爷嗖得一下扑上去,“小凤凤跟我还这么客套?”
“呵呵,跟你自然不会。”俩人相处十分亲密,凤瑜侧身朝我们说,“今日前门人多,委屈各位移步后院。”
堂内座无虚席,客人们低声谈笑着,比外面清静许多。
自二楼而上共三层,均设望井坐席,以轻纱帘隔断遮蔽,我们上了三楼入座正对舞台的中央席间,茶果摆备齐全。
凤瑜扫了一圈,说道,“四王爷近日广纳贤才,许久没光临小舍了。”
王爷浅笑,朝他介绍初来此地的苏慕二人。
凤瑜谦卑行礼,“今日没有您常听的孙书人,只开一堂淮阳凝姜的筝曲。”
“我们就为这个来哒!”七王爷插嘴说道。
“哦,呵呵。”凤瑜笑道,“请稍作等候,小人去后面看看凝姜姑娘准备的如何了。”
“凤凤,我跟你一起!”七王爷跳起来拉着凤瑜就跑了。
会不会,戏有点过了?我与王爷憋笑对视,一起侧头看向慕程安,发现我们在看他,放下茶杯平淡问道,“怎么,我脸上开花了吗?”
我跟王爷挑眉对视,这厮在这儿故作镇定呢!
“苏公子以前没来过这里吗?”慕程安不理睬我俩,开口问道。
“哦,我不爱来这种地方,觉得吵闹。”这倒是实话,看他还未进门时就一直浅皱着眉头。
话音刚落,楼下传来一声吆喝,“三爷!六爷!恭候多时!二楼老位子!”
我站起来扒着扶手向下探去,他们正簇拥着上了二楼,入座我们正下方的位置。
“是三王和六王。”我坐回来。
“这凝姜面子很大嘛,连这俩人都被她引来了。”慕程安说。
“三王爷贪色,六王爷痴琴,他俩不来才叫意外呢。”苏少卿接话。
“你倒很了解内情。”王爷笑着抿茶。
我们隔间也来了人,声高呱噪,苏少卿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诶,你们听说没有,城西那块坟地最近闹鬼呢!”
“切,你又开始在这里卖弄玄虚了,之前你还说胡家二小姐死后还魂半夜在河边游荡呢!谁信你~”
“我那可是亲眼看见的,再说她不就为那落跑的情郎投河的么!肯定没错!”
男子紧张兮兮的语态惹得同桌人嗤笑,“怎么,这次闹鬼你也是亲眼所见呗?”
“那倒没有。”他停歇一下,继续说道,“但有不少人都传,有赶路的听见棺材咯咯响,还见到过有鬼影从坟地里爬出来,可渗人了!”
“越说越玄乎了,那要真那么多鬼,怎么城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是~那鬼出来不就图害命么~不往城里跑难不成是上天成佛去了?”
“哈哈哈哈哈!”
“你,你们爱信不信!我可听说最近死的可都是年轻女子,多半都是被鬼魂索命了!”
男子越说同桌人笑得越欢。
“刘兄啊,劝你平日少喝些酒你不听,看看,如今神智都不清醒了~”
“罢了罢了,今日是来听曲儿的,说什么鬼怪啊~”
“就是,听说这凝姜不但琴艺绝妙,人也貌若天仙呢!”
“若她变成刘兄口中的鬼,我倒还有几分想遇到~”
“如此说,我也十分想来段人鬼情缘~”
“看你们一个个做什么美梦呢~今儿这位子还是我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弄来的,能见上人家一面够你们做上半年痴梦了!”
真是粗俗,一想到要与这群人同堂听曲,不免心生厌恶。
“你怕鬼啊?怎么眉头皱的这么深?”王爷凑过来关切道。
“谁,谁怕了!”一直低着头不言语的苏少卿突然接话,倒吓了我们一跳。
看他那样子,噗,没想到他长得人高马大,竟怕这些虚幻之事。
慕程安眯起眼,“哎呀,苏公子,你身后好像有个白影!”
苏少卿闻言吓得四下回头,挥手做轰赶状。听到我们的笑声他才发现自己被愚弄了,瞥了眼慕程安嘟囔,“不厚道。”
楼下醒堂鼓起,七王爷也赶着点儿回来,手里还攥着个银白色的精致圆盒。
“这是什么?”我好奇问他。
他直接将那盒子扔到我怀中,自己坐下喝口茶,趁这空档我打开了盒子,香气幽微,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刚才去见凝姜姑娘,看她扑面的粉轻盈细腻,味道也雅甜,就讨了一盒来。”
这让我想起之前我为护七王爷受伤,结果他却派人送来的一堆脂粉,虽然被杏儿她们拿去了些,但还剩下不少躺在我柜子里吃灰呢。他的爱好果然跟寻常人不一样。
本以为慕程安会借这机会嘲讽一番,可他偏没有,盯着我手中的银盒略有所思。
我伸到他面前,“你闻闻,感觉有点熟悉。”
他伸过头嗅了嗅,皱眉摇头,“没有印象,但这味道虽淡,闻着却有些呛神。”
呛神是个什么形容?我觉得还好。
王爷听他这样说,接过盒子轻探了下,“呛神是什么意思?”
“说不上来,只觉烦厌。”慕程安撇嘴说道。
我扣好盖子还给七王爷,他收起说道,“刚才我去后台的时候,还碰到六哥的人了。听说这粉就是六哥送的。”
“他也喜好这个?”我诧异道。七王爷人长得可爱喜欢这些也勉强能忍,可六王爷那形象,是在跟这些沾不上边啊。
“可能就是投其所好吧,女人不都喜欢这些么。能让爱好收集这些的七公子看上眼,估计价值不菲。”苏少卿说道。
“我们一群大男人为什么要这么认真的研究脂粉啊?”我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呃……”
“是啊,莫名其妙就被这东西吸引了。”
“看来这香粉确实非比寻常啊~”
七王爷盯着慕程安傻笑,“嘿嘿,那我可要谨慎收着。”
这孩子是不是傻了,慕程安刚才说的可是讨厌这个味儿。我也嫌弃地拍掉刚才散在手上的粉尘。
我们这边话题将过,周围欢呼雀起,朝下看去,一碧蓝荷衣女子珠帘遮面嫚步上台,到琴前坐下轻俯行礼,屈指拨了一声琴弦。
“要开始了。”七王爷小声提醒。
细弦轻挑几下,中粗启调,逐速合声缓缓,曲调十分绒平。无奈实在不懂欣赏这些,若叫我品论其中音妙,大概只能粗粗说两字:好听。
再听就有些乏味了,无聊地伸指顺着桌布上的绣纹游描。
王爷凑过来贴耳说道:“此曲名为《四合如意》,一般都作开堂纳客的谢曲。”
我放下手,懵懂点头,“也就是说这曲子无关什么水平考验,是吗?”
他扬起嘴角,“嗯,这么理解也对。”
曲毕,满堂寂静落针可闻,还真是平平无奇的曲,都无人鼓掌喝彩。
王爷就像我肚里的蛔虫,又凑过来解释,“开堂曲不做声是看客们与乐师之间的默契规矩。”
“哦……”我还真是一点都不懂。
七王爷盯着我笑,从袖中又掏出张与请帖相似的纸张递过来,“这是今儿要演奏的曲目。”
我接过,上面共写有四支曲名:《湘江吟》、《遗临安》、《剑祈》、《汉宫春月》。
剑祈?这个名字成功吸引我的注意,不过此时堂下筝调密密,我只好贴近王爷指着那两字轻声询问,“这曲名很有意思,好听吗?”
“这是前朝宫廷乐师禾仲末期身受皇室风月笙歌,感伤黎民之苦所创的三曲之一,此曲大意描述兄弟自幼相伴习武,世道变迁将他们分离,及冠之后再见甚欢但命运迫使他们在对立战场上兵戎相见,英雄拔剑起,苍生十年劫,最后仅剩一人怀揣零星念像茫茫孤终。”
哇,如此丰富错杂的情感故事仅凭一支曲子便可表达吗?
可是,为什么要起名《剑祈》呢?这跟祈祷有什么关系?刚才描述的故事仿佛跟祈字也无关。
我看他满欣赏这场弹奏的,还是等下歇场时再问吧。回过头刚好撞上苏少卿的眼睛,四目相望,我费解的递过手中节目帖,“想看?”
他迟疑伸出手打算接过,被慕程安一把抽走,仰着脸看得津津有味仿佛上面写的是哪位名家著作一样。
苏少卿收回停在半空的胳膊,尴尬笑了笑,将目光移到别处。
这孩子以前有这么好的脾气吗?怎么如今像变了个人似的。
终于熬来了两曲之后的场歇,凝姜在满堂喝彩中退后堂休息。
“凝姜不愧是淮阳筝仙,这首《遗临安》本是忠臣迟訇遭同僚诬陷被免职,收拾细软离开生活半生之久的临安城时,昔日好友竟无一人前来送别,归乡便作出此曲。后人常以此曲感叹世态炎凉,表心中抱负难以施展但只能遗憾离去,绎法也多为哀婉凄怨,但今日在凝姜的音律中,一改哀苦辛酸,反倒让人感受到远离官场尔虞我诈,归隐山园安然自得的清悠心态,真是妙啊。”七王爷连连称赞,说的头头是道。
王爷赞同点头,“的确,她将遗字由遗憾改为留下,就像是迟訇把所有的不如意都留在了临安,潇洒而去。原本哀怨的曲子变成了思怀与释然。”
看这两人正聊得起劲,如果我开口问迟訇是谁,一定很败坏氛围吧。
“怎的前两曲都与前朝旧事有关?”苏少卿不解。
哦,迟訇是前朝的官啊。我在心里暗暗点头。
“凝姜开堂四日,每一日都是不同的主题,今日应该是忆古吧。”七王爷回答道。
“不过今日选曲,都与朝事相关,指向性很明显。”
“最明显的就是下一曲《剑祈》了,这可是禁曲啊,也就她敢如此公开弹奏。”七王爷咂舌感叹。
“禁曲?”这更引起我的兴趣了,“它为何被列为禁曲呢?刚才我就想问,描述的故事与祈这个字好像并无关系,是有什么意义吗?”
“兄长曾在离家前几日与我弹这首曲子。”苏少卿抢先一步回答,“前朝末期藩镇割据、宦官专政,惹得社会动荡战乱祸劫不断,禾仲见忠臣进言却遭贬斥、暗害,便在宠妃庆生宴席上冒死弹奏三曲:《苍梧》、《蛇女》和《剑祈》,一表万物耗尽枯竭,二揭帝王荒淫无道,三叹苍生路叟之忧。此举让皇帝威严扫地,当场命人将他拖进死牢,隔日当街五马分尸泄愤。他所作警世之曲也被下令封禁,若有人私下弹奏便要落得与禾仲一样的下场。”
“可这都是百年前的事了,为何这三首至今还被当作禁曲呢?”我追问。
“如今仍被封禁的只有一曲,便是……”七王爷戳桌点帖,“这个。”
“为何?”
楼下堂鼓再起,七王爷一脸神秘,“你且细听。”
我瞄了眼王爷,他笑着点点头,那我就暂且收回疑问,在曲中寻求答案吧。
琴声起,弦弦错落摇缀,憨憨如稚童学步,这大概就是王爷说的两兄弟幼时同学之景了吧,曲调逐渐清朗,脑中竟能浮现出两少年翩然舞剑之姿,胜而转淡,逐渐没落至无声。眼前一片白茫,一白衣男子握着堇剑背对我几步前。走近抬手拍肩,回身发现竟是自己的面容。
不对,这人唇角带笑,眼底蕴含柔波,看起来更温婉些,“沈……逸?”
他笑容加深,我有些激动,“真的是你吗!?你不是已经……”
话还未说完,他却忽然吐出一口鲜血,面露痛苦却仍笑着,才发现他胸膛被剑刺穿,血染白衣十分刺眼,我不由颤栗着退缩几步,胆怯地向他身后看去,执剑之人是王爷!
他同样笑着,与沈逸方才表情如出一辙,为何都在笑?如此残忍血腥的场面,为何还在笑?!
王爷利落拔剑,沈逸闷声倒地,他拾起堇递到我面前,笑着问,“想报这一剑之仇么?”
顿时手脚麻木腔血涌上头颅,眼前场景转到那夜王爷重伤,眼前人是慕程安,他抓过我的手将堇塞到我手中激愤的说,“是他,就是他杀了你哥哥,你要为他报仇!快杀了他!”
躺在床上的王爷突然睁开眼,侧目虚弱开口,“你哥哥的事……我很抱歉。”
“快杀了他!”耳边是慕程安急切地怒吼。
“如果你要报仇,我不怪你。”眼前是王爷苍白的愧疚。
手中的堇寒凉刺骨,再三咬牙握紧,无力地摇头,“不行,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慕程安气急,一举夺过堇,刺向王爷。
“!”一声重筝将我拉回现实,王爷及时伸手揽住我的背部,才没让我因惊醒后仰而掉凳,
显然我的举动引起了桌前几人的注意,王爷忧心关切道,“好端端的怎么出了这些汗?”
我抬袖匆匆擦拭,想起刚才他微笑着问我报仇的面容,一时有些不敢看他,“没事,不小心睡着了。”
往后再无心听曲,只觉耳边风声鹤唳怒马喧嚣,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觉万事皆在眼前。
再回神,堂中旁坐宾客皆散去,只留我们还在原位。
“他想什么呢?这样入神?”
“真的诶,一动不动的,要不是他睁着眼我还以为……”
我皱眉打量他们,“你们干嘛?”
“艾玛,活了。”七王爷惊叹,“我们刚才怎么叫你都没个反应!想什么呢!”
有吗?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
“各位久等了。”凤瑜走过来行礼。
“小凤凤,凝姜姑娘呢?不是说好散场后到这里小坐一下吗?”
凤瑜身形微僵面露歉色,“凝姜姑娘突觉疲惫,回房休息了。说改日精神好些再亲自致歉。真是不好意思……”
“无妨,我们本就是闲来无事随意听弦,她身体不适就好好休息吧。”
凤瑜放松双肩,“得四王爷海涵,凤某惭愧。”
这儿正说着,楼梯处传来重踏之声,一人吵嚷着走过来,“喂!凤老板!凝姜姑娘呢!这都散场多久了,她还不过来拜见我们爷,摆什么架子呢?!”
来人正是六王爷护卫任丘。他走进才看清是我们,忙行礼,“见过四王爷、七王爷。”然后拉着凤瑜走远几步。
“凝姜呢?这都等了多久了!把我们爷的吩咐当儿戏吗!”
“在下正要去见六王爷,凝姜姑娘身体不适,离开休息去了。真是对不住。”
“她说不适就可以自行离去?把我家王爷颜面置于何处?你去把她叫来!”
“这……”
“呦!都在啊!”光顾着看那两人,都没注意三王和六王也上来了。
七王爷站起来,“三哥、六哥。”
三王爷摆摆手让他坐下,目光在我与王爷之间流转,“四弟怎么见了我连声招呼都不打?”
“三哥散场许久未走,是在等凝姜?”王爷问道。
远处那两人也走了回来,三王爷开口,“这凝姜好大的架子,让本王坐在这里干等,自己却跑去休息了?”
“对不住,是小人安排不周。”凤瑜忙鞠躬赔礼。
“本王在她身上可是砸了不少银两,这是什么态度?本王可不像其他人那般能与奴才平起平坐的好脾气,若她一炷香之内还不来见,本王让她今后再无法奏琴!”
这话明里暗里不就是在嘲讽我家王爷么!三王前些日子刚被贬斥,如今还这般猖狂!气不打一处来握紧双拳想与他争辩,王爷默声按住我,眉间微蹙摇头。
他总是这样隐忍不发,人家都骑到头上撒野了!唉,罢了!叫我忍就忍吧!
“是,小人这就去请。”凤瑜卑微说道,转身下楼。
剩下一众人大眼瞪小眼,三王爷满脸骄横,十分嚣张。
“沈恒,程安,你们陪凤老板去请人。”王爷吩咐道。
“是。”我俩起身。
“三哥,六弟,请人过来还需要些时候,不妨坐下慢等?”
“去换两把新椅,免得沾了奴才的臭气。”
我停住脚步,咬牙。
慕程安推我,小声劝导,“眼下不是发作的时候,只当没听见吧。”
一路跟随凤瑜到后院宅居,其中一间门前候着侍女,凤瑜领路上前,“景儿,你家小姐歇下了吗?”
侍女屈膝行礼,“刚刚梳洗完,此时应该是歇息了,凤老板可有急事吗?”
凤瑜面露为难之色,握着拳头在身前颠上两下,皱眉看向我们,“这刚歇下,我怎好意思进去打扰啊。”
“这也没办法,你要不把凝姜劝去,三王爷还不拆了你这小庙。”我只能劝他这节骨眼儿就别再计较这些常礼了。
“三王爷要见我家小姐吗?”侍女问。
“正是,正是,”凤瑜忙回答,“呃……能否请你进去传达一下?”
侍女犹豫了一下,“好吧,我去通报一声,诸位稍等。”
凤瑜忧心忡忡朝屋里巴望着。慕程安闲站在一旁看他,心情愉悦地哼起了小曲儿,啧,这人。
屋里先是传出几声呼唤,我们正等着,那侍女匆慌跑出来,“我,我家小姐她!她不太对劲!”
“啊?”凤瑜呆滞,然后化过神来,“快!快带我们进去看看!”
我们随侍女跑进内室,凝姜正双眼无神走在床上,“你们看,我无论怎么叫她都没有反应,可明明是睁着眼的啊!”
凤瑜上前抬手晃了晃,见凝姜无任何反应,又轻拍了她两下肩膀,仍然无动于衷如同一块木头。
“诶?这跟你刚才的情况有点相似~”慕程安打量着说道。
“啊?”我们齐刷刷看向他。
“刚才你也是这情况,无论怎么叫都没反应。我们还以为是你神游太远回不来了呢。”他指著我,又指了指呆坐的凝姜,“你刚才是怎么恢复清醒的?”
“我就是先……”听着琴声就进入了幻觉……令人相当恐惧的幻觉。
“先怎么样?”
“我就莫名其妙的醒了,能听见你们说话了。”
他笑容暧昧不清打量我,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在房间里四处查看,然后拿了杯水走过来,仰头灌了一大口将我们从凝姜面前扒开自己站过去,朝着她的脸,“噗——”
“噫~”我嫌弃地直摆手,凤瑜也往后更退了一步,侍女急了,“你这是干嘛!太无礼了!”
慕程安擦擦嘴,把茶杯丢给朝他瞪眼的侍女,“急什么,等会儿。”
一群人瞪着眼等了会儿,凝姜并没有因为那满脸还掺杂着茶叶梗的口水清醒过来,慕程安咂舌,直接抬手一把将凝姜推到。
这一下脑袋正好磕在墙上,发出好大声响。
这下凝姜要是醒不过来,医药费会不会算在王爷头上啊?啧,这银子让慕程安用月俸补!
“你这人!哪里来的混小子!”是女手忙脚乱爬过去扶。
“唔……”凝姜有了反应,捂着头慢慢坐起来,抬眼见到我们吓了一跳,“你……你们要做什么?”
侍女十分激动,心疼地帮凝姜揉后脑勺。
“凝姜姑娘!你可把我们吓坏了!方才你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怎么叫都没反应!”凤瑜激动地冲上来。
“哦哦……”凝姜懵懂木讷地点点头,“呃,你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方便吗?三王爷还在堂上等你呢!我说你去休息他发了好大脾气。”
凝姜思索一番,“好,我随你去一趟。”
俩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形象随凤瑜出了门,那侍女临走前还朝慕程安耍了个白眼。
慕程安挑眉,转头说道,“这凝姜也没传说中那么美若天仙啊~”
“你脸上挂满茶叶梗也好看不到哪去。”
“诶,我可帮了大忙啊,回去得让王爷给我奖赏。”
“你脸咋这么大呢?要刚才那一下凝姜没醒,废了,我们得养一辈子懂吗?这钱你出啊!就你那点月俸!”
“也就你指着那点银子,我以前可是将军诶,别说一个凝姜,十个我也养得起!”
“那你干脆给王爷省点钱,在府里当义工吧!”
“诶?我发现你可真是胳膊肘向外拐啊!还真把自己当臻王妃了?你总得给师兄留点酒水钱吧!”
“呸!”
他哼哼着走向妆台翻找。
“诶诶,你什么癖好啊!”主人都走了,我们还在这里私自翻东西,被人发现了多难看。
他没理我,继续翻着。我有些恼火,“我说你!”
“你看这个。”他突然将手里的盒子举到我眼前,“眼熟吧,跟那傻子拿回来的一模一样。”
我撇嘴,“人家可聪明着呢。”然后接过打开盒子观察,“嗯,是一样的粉。”
“我记得刚才你打开盒子的时候,也散了不少粉末在手上吧。”
我回想了一下,“是,虽然拍掉了但还是有些留在了手上。”
“后来你冒冷汗这些粉就被吸收进去了。”
“你的意思是……”
“你跟凝姜都出现了失魂的状况,这不是偶然。”他抄起桌上纸张,倒了些盒粉叠好揣进自己袖中,“这个粉可能有问题,我拿回去给宋医官瞧瞧。”
“嗯。”他想的很周到,我点头。
离开凝姜闺房返回茶楼,任丘正在楼外站着。
我小声朝慕程安嘀咕,“他下来干什么?”
慕程安轻微摇头,“甭理他,走我们的。”
待我们无视任丘从他旁边走过时,他回身叫住我们,“二位留步。”
我俩对视一眼,同时回身,我挤出笑脸,“任兄有何事?”
他歪着嘴角,上前半步,“主子们在上面饮茶聊天,我们做奴才的就不要上去讨没趣吧。”
合着又是来找茬的?
为了王爷,我忍。
我正憋气想着,慕程安开口了,“任兄所言极是,既如此,你可要好好为我们看守这楼口啊~我们就先上去了。”说完揽着我就要往里走。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任丘讥讽道,“四府出来的人果然愚不可及。”
“我看听不懂人话的是你!”慕程安怼回去,“那我就把话说明白点,这里只有你一个奴才,懂了吗?懂了就站远些,别让我们沾了奴才的臭气,万一上去熏到你家金雕玉琢的王爷可如何是好~”
我注意到任丘大拇指已经抵在剑柄上,还真如慕程安所说陈宣民手下都有这习惯。
任丘咬牙切齿说道,“行,看你们四府还能蛮横多久!”
“呦吼吼,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跟爷爷我这么说这话的人,都在下面排队喝汤呢!”
“你!”
眼见任丘气急,场面要乱,我赶忙拦住,“任兄,你我平日并无恩怨,今日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大家和平相处不好吗?”
“哼。”他哼笑一声,打量我一圈,“沈恒,你别得意,以后有你吃苦头的时候!”
这人是今日出门忘吃药了还是药吃多了?怎么听不懂好赖呢?
“诶?你们都在这里啊!”七王爷恰巧出现打破僵持。
任丘毕恭毕敬弯身行礼。
七王爷盯着他,眯了下眼睛,转而笑容灿烂,“免礼免礼!唉,看到哥哥们的护卫都在,我这心里就难受~这周睒请了一个月的假回老家,到现在都见不到人影,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七王爷抱怨周睒时,任丘眉间不经意的抖动了下,都是陈宣民的人,他一定知道周睒去做什么了。
见无人应答,七王爷甩手,“罢了罢了。”
“聊什么呢?”王爷与苏少卿也出现在门前。
“王爷,怎么没走前门?”我上前问道。
“你们许久没上来,就过来寻,顺便回府。”
“怎么没多坐坐?”凝姜不是上去了吗?
“就不多打扰三哥雅兴了。”王爷说这话时目光瞥向任丘,任丘低头不语。
“回吧。”
出了院,“时辰不早了,程安,你送七弟回府,苏公子也回府吧。”
慕程安和七王爷的表情明显呈现出对立。
“我,我也需要有人送我回去!”苏少卿结巴说道,“我,我不安全。”
“苏公子说笑了,无论是劫财还是劫色,你都是最安全的。”王爷皮笑肉不笑,拉着我潇洒离开。
走了半程,“你怎么闷着头不说话?难受吗?”
我瞄他一眼,“没。”
“刚才听曲时你就怪怪的,有事可不许瞒我!”
“嗯。”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挣扎万分,一想到那个如临其境的幻觉,心里就莫名刺痛。
“刚才席间没往下说。你想知道那曲子为何在我朝仍被列为禁曲吗?”
“为何?”这句话提起了我的精神。
“权贵的贪婪、百姓的渴望、英雄的功名,三种期盼,都凝聚在斩杀生命的剑器上,这就是这首曲子的名字——《剑祈》。禾仲把这世间看得太透了,这样振聋发聩、直指人心的曲子若广传民间,会出大乱子的。”
“所谓的乱,只是权贵不再受百姓尊敬而失权罢了。”说完才发现自己言语有失。
王爷笑了,“你说得对,但天下终需人掌控,你能想象无人管理、杂乱无序的世界么?那便是乱的开始。燕雀依附在苍天大树下便可幸福自在,广阔无垠的天空,看似美好实则昏暗凶险。”
我们的身份有别,他眼中这世间的光景,就像那苍天大树,而与我一样的普通百姓,只不过是伏在枝杈上安身立命的家雀,无论飞的多远最终都要回到这里。天空,多数只能被遥望着。
“沈恒,不想只做你的大树。”
我愣在原地。
他发现我停下,转过身郑重地说,“我还想为你,为这天下人,清除阴霾,同享广阔蓝天。”
他说这话时,眼里的光芒如他身后天空一样澄澈,不由勾起嘴角回应他,“我信你。”
“拜见臻王爷。”
我们只顾说话,都没发觉有人靠近,“免礼。”
那人站直抬头,面貌十分眼熟。啊我想起来了,这是之前被王爷提拔到大理寺当差的崔铸平。
他身后还跟着两列士兵。
王爷也看到了,问他,“京中有何事发生?”
“近期有民众到府衙报案新葬的坟被人挖开,尸首也不见了踪影,这刚过半月少说五六起,上月差不多也有九起,所以祝寺丞派我们去城外平山坟场查看一下。”
尸首不翼而飞?
“可都是年轻女子?”我问道,刚才听曲时,旁边那桌不就一直在讨论女鬼来着。
“是,失踪尸首大多是年轻女子,少有年轻男子。”他一脸诧异,“沈护卫也听说了?”
我摆手,“没有。我只是胡乱猜的。”
难道闹鬼的事儿是真的?
王爷开口,“你们还有公事要办,快去忙吧,早去早回。”
“是。属下就先告退了。”崔铸平说完带兵离开。
我们继续走,“你是觉得方才旁桌的话与这事有关系?”
“嗯,旁桌那人说的有鼻子有眼,不像是凭空捏造,现在又出现多家尸首失踪的情况,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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