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两千年前的八哥
尘埃落定，回过神来的众人开始打探起出路。
方才那一叶孤舟上的丧尸老汉，可是把老魏吓得不轻。
同他说话，也没有任何回应，将瓶子里的粉末都倾倒下去以后，他就死死的盯着鱼竿。
仿佛从水底钻出来的一千多个大汉，并不是他要钓的鱼。
大老远的游上岸以后来到的地方，似乎还是和之前差不多建筑风格的地方。
有很多的气泵和滤水装置还有管道，还有一大股废水站才能闻到的硫化氢与氨气组成的臭味。
头顶是明亮的照射灯，奇妙的是这儿并没有太多的积灰，似乎一直在使用。
与第一层那需要八卦炉供能才有灯光照明的情况完全不同，这儿的装置都在正常运作，一定是有人在维护。
“你看？那远方，是不是有阳光？”
不久，所有人的注意力就放在了这唯一的出口。
白光填充满了整个拱门，从中溢出的光带着一股令人感到温暖且熟悉的一抹黄色。
人们对着这束光愣神起来，脚下却不自觉的走动着。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对他们召唤。
渐渐地，人们都不约而同的跑了起来，离得越近，心中的猜想就越是接近真实。
而这份真实，能满足他们最平凡而最真切的喜悦。
终于，第一名选手夺门而出，他看到了一览无余的蓝天铺满他的眼前直到与地平线相接，温暖的太阳一如往常高照与天穹之上。
渐渐的，这份天地造物对于人类最大的恩典，满洒向为它奔来的人群。
不知是否是待在昏暗的地下太久？视锥细胞与那早已冷却的心都还未最做好准备。
看着无比熟悉却又令人感到陌生的蓝天白云，重见天日的牢犯们难忍的流下了泪水。
来得早的人已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工作了四年，几乎是已经认命了。
如今不仅恢复了修为，还能到这幅光景，这何尝不让人感动呢。
可方才还在深至千尺的地下，游了一个时辰的泳，稍稍上潜，就能够回到地面？
这稍加细想便能想得到的问题，在此刻的狂喜中，完全被抛之脑后了。
只有少数的那么几个老江湖，还能意识到问题所在。
沈望虽不是老江湖，但前几天他才刚刚返回过地面。
这里的蓝天与前几天所见的蓝天，他还是能隐约的感受到有所不同。
正如前面所说，这些犯人们久居地下，虽然平日里并不是完全见不到光源，但依旧生活中一个相对弱光的环境。
仅仅是每隔两个月上去一趟，沈望每一次看到蓝天的第一眼，都会感到炫目无比，最起初还会伴随着阵阵的头疼。
习惯了黑暗的视锥细胞并不能的调节过来时，就会有这样的感受。
现在沈望再看看天，只觉得虽然有些刺眼，但比以往好受得多。
眼前痛哭流涕的大叔们，虽然眼里满是泪水，也一点都没有自己所感受到的症状。
走在队伍最后边的甄吾仇，对这天空似乎也充满了疑惑。
由于某些特殊的，现在还不能解密的原因，他的目力是强于常人的。
此刻他眼中的蓝天，与自己认知的蓝天似乎不是一个东西。
典狱长则被甄派的人恶狠狠的盯着，沈望虽给他服下了钻小蜈蚣，但并没有解开典狱长的奇门遁甲，因此能拘束审判长的，暂时还只有目光。
其他士官则惨得多，他们缴械以后，被甄派的人锁着胳膊往前推着走。
有些平时就爱仗势欺人的，刚才就已经挨了几个大嘴巴子。
好在此刻的犯人们还在兴头上，只想打探这新天地之广阔。
等他们回过神来可就全完了。
典狱长望着这蓝天，脑子里也充满疑惑，理性告诉他这蓝天绝不真实，但他一时半会也说不出玄机何在。
“真怪异，远处哪高低错立的石碑是什么？”
凌壬凨却只在意地平线上，那一个个立起的巨大的建筑物群是什么玩意。
“管他呢，用脚走过去，就能用眼睛得到答案。”
甄吾仇不在乎这看上去有些廉价的天空，他领着自己的兄弟们开始往前走。
凌壬凨也不言语，只跟着一同往那建筑群走去，比起甄吾仇现在看来神采奕奕的样子，他对于重见天日，或是恢复修为这两件事都并不感到高兴的样子。
从这一刻开始，分歧正慢慢的出现。
没有人注意到，刚才还表现得十分抢眼的老魏，在这一刻没有了踪迹。
“欢迎来到我的城市，诸位。”
于是，走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路程，犯人们来到了这座建筑群的大门前。
一个打扮的很奇怪的老人，横在他们的面前。
奇异的是，发出这句致词的并不是他，而是他手上托着的铁笼里，一直奇妙的八哥所说的。
“你是何人？”
这里虽有一千人，但在修为恢复的那一秒，绝对的领袖便已确定。
那就是甄吾仇，他站在队伍的最前列，身先士卒的问候起了铁笼里的八哥。
“我是，两千年前的人类。”
“也是你们所有人的老师。”
明明只是一直八哥，却说自己是两千年前的人，让人实在感到匪夷所思。
“就你？”
言罢，甄吾仇的身姿一动，一瞬就来到老者的面前。
没有人看清他的拳头是如何出手的，只听见“哐”的一声。
铁笼被一拳打的四分五裂，变成了几根无用的铁条。
而里面的八哥，却被他完好无损的取了出来，他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了八哥的后颈，认真的观察起来，仿佛在等待八哥的回应。
“炫耀武力是没有意义的。”
若是寻常的鸟遭了这一下，即便没有吓晕过去，也得进入应激的状态开始疯狂的挣扎。
这八哥却好似事不关己一般，继续挑衅着甄吾仇。
“那你告诉我，什么有意义？自诩老师的你那说教么？”
“躲在背地里的人和我说武力没有意义，没有说服力啊。”
甄吾仇精密的用手指点碎了八哥的胸膛，一点一点的掰开它的机械躯壳，将这机械八哥的电子元件暴露出来。
而他面前的老者，看到自己的爱鸟被分尸，似乎也没有任何意见。
仔细瞅他，和那水库里钓鱼的钓鱼佬一样，也是一副丧尸模样。
“你的力量，和你手上剥开的机械鸟。”
“都是两千年前的我们，从实验室里创造的。”
“这便是意义，不可控的力量，无论再强大，再精确也没有意义。”
“正是因为你无法控制力量的根源，惧怕自己与日俱增的力量，你们才有求于我，不是么？”
“既然如此，成为学生有何羞愧？”
这番话，让正想慢慢取下八哥电子元件的甄吾仇，停下了手上的功夫。
他明白这八哥所说的话，其中含义。
他已经停留在合体期长达十年，之所以不敢更进一步，道理便和这八哥所说的一样。
若是再强一分，他就要面对那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必死的天劫。
也就是要遭受自己的元神所反噬，越是强大的武修，把自己的元神打磨的越是完美，到了天劫的那一天，便要面临越是苛刻的挑战。
文修所要面临的局面可能反而更好些，但匮乏锻炼打个金丹期武修都费劲的他们，也没什么活路可言。
在地上短短的两千年神话中，只有寥寥几人能度过天劫，为人所熟知的唯一一人，便是通过文修达到大乘。
武修目前看来是必死无疑。
甄吾仇听闻，毕恭毕敬的把八哥装了回去，从地上捡起一个托盘，这是被他打散的鸟笼的残留物。
他把托盘交还给老人，老人似乎肌肉记忆般的将仅剩下托盘的鸟笼提起，甄吾仇轻轻的把八哥放了回去。
好在八哥的元件伤及主体，它还能活灵活现的拍动自己的身姿，只是看起来有点掉帧般的迟钝。
“愿听教诲。”
甄吾仇双膝跪地，毕恭毕敬的磕了个头，只是思考了刹那，他的态度竟就能发生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
他身后的人们开始不知所措，有的跟着跪下，有的窃窃私语，但有一个共识在此刻达成了。
这八哥，又或者这八哥的背后，藏着能够解救他们脱离修真苦海，得道正果的真神。
“尽管进来就是了，我已经为你们布置好了学校。”
“你们需要做的，只有不断的学习，不断的理解。”
“等你们理解了一切，才有资格做出抉择，抉择人类这个族群的命运当何去何从？”
“我丑话说在前头，我最讨厌和最悔恨的事情，莫过于开历史的倒车。”
“若是你们最后交不出及格的答卷，我不介意再沉睡两千年。”
八哥说完了这番话，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电源一般，停止了话语。
连直立都无法保持，从托盘中摔下了地面，它体内的电子元件也洒落了出来。
芯片在这虚拟的阳光下，折射出结构色独有的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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