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什么？你们四个都要放弃晋升天音阁弟子的机会？”
未凛坐在大殿之上，一脸震惊地看着印子兮和秦念衣四人，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激动地说道：“你们可知，天音阁弟子身份得来有多不易？庄里多少弟子考了十年都没能考上，你们第一次参加就成功通关，这在咱们神鹿山庄有史以来还是首次，你们为什么就不珍惜呢？”
“胜之不武，德不配位。”秦念衣冷声道：“庄主，以我们目前的实力，还无法担当起天音阁弟子这个身份的重任，所以请求撤销。”
“嗯，是的。”时年兄妹俩也点点头。
未凛看着他们，“你们俩也这样认为？”
“是的，庄主。”时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跟您说实话吧，其实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闯关成功。”
时微雨也说：“是呀，庄主，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失败了。”
秦念衣道：“没错，哪有人赢了，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赢，就心安理得地领取胜利成果呢！”
“这样的人多了。”未凛道：“你可以去天音阁里问问，有几个弟子真正知道他们是怎么赢的？”
“可他们至少靠自己的实力，一关关硬闯过去了呀，虽然有运气成分在里面，但也好过我们，杀怪没杀几只，推理也没推出什么名堂来，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躺赢了。”
未凛叹了口气，转身对印子兮说道：“那你呢？印子兮，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是的，庄主。”印子兮道：“我跟他们的想法一样。”
“可是据我所知，你在这次闯关过程中，带领大家顺利闯过九关，还是功不可没的。”
前面那九关根本就没什么难度好吗？印子兮在心里吐槽道，嘴上却说：“可我在关键时刻判断失误，害队友们身陷险境，必须承担责任。”
未凛道：“人哪有不犯错的，你经验尚浅，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
“可是……”印子兮铁了心道：“我也认为自己的能力，还不足以与天音阁弟子这个身份匹配，所以请允许我再磨炼三年。”
“再磨炼三年啊……”未凛若有所思道：“你的这个决定，跟幻玥商量过了吗？”
印子兮愣了一下，说：“商量过了。”
“那他怎么说？”
“他同意我的决定。”
“他同意了？”未凛颇感吃惊。
印子兮点点头，不明白庄主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未凛沉默片刻，“这件事情，容我再想想，你们都先下去吧！”
从大殿里出来，印子兮越想越觉得古怪——庄主在大殿上异于寻常的反应，以及这段时间幻玥神秘的行踪，正巧串连成了一条线。印子兮再也按捺不住了，她必须要去探个究竟。
重新返回大殿，得知庄主已经离开，印子兮没有犹豫，穿小路直奔庄主的寝院。
幻玥一早就被他叫去了，现在应该还在他的院里，印子兮实在好奇，庄主每天把幻玥叫去，究竟是做什么？
到了寝院附近，远远地便看见庄主出现在院落门口。
印子兮偷偷跟在他身后，还没走进院里，却先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自庄主寝舍里开门出来。
是医尊！
印子兮顿时疑心大起，从后院翻墙而入，蹑手蹑脚来到屋子后面的一扇窗沿下，透过微微开启的窗户，印子兮基本将屋里的状况看了个大概。
幻玥盘膝坐在屋子中央的一张软塌上，似乎正在练功。
庄主和医尊进来后，好像起了争执，两人情绪都有些激动。庄主在屋里来回踱步跺脚，医尊在旁边一个劲地劝阻他。
印子兮躲在窗子外面，只能看见他们的神态和动作，但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内容。
过了一会儿，幻玥悠悠抬起头来，不知说了什么，庄主更是激动不已，当即便要拉开大门，往外冲去。
医尊急忙拉住他，幻玥也站了起来，似乎想要对他说些什么，然而身体刚一立直，便又晃晃悠悠地软倒下去。
庄主和医尊同时朝他围上去，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印子兮惊呆在窗外。
幻玥这样软倒已经不止一两次了，只是每次都发生在她面前，而且非常突然，所以她看得并不真切，当时幻玥究竟是怎样的状态。
由于受到先入为主的影响，再加上医尊的蒙骗，她才会一次次地认为幻玥只是突然睡着而已。
然而这一次，她这样远远地旁观，反而将整个过程看得无比清楚，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脑袋像是被人突然敲了一棍似的，整个人都懵了。
这哪里是睡着啊，分明就是晕倒！
印子兮简直悔不当初，她怎么就那么天真，轻易相信了医尊的话呢？
现在回过头去，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幻玥一次又一次在她面前晕倒，可她居然一直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想到这里，印子兮只觉心如刀绞，当即拔腿朝大门奔了过去。
未凛和莫闲刚把幻玥扶到床上躺好，就听见身后大门“砰”的一声被人大力推开。未凛心里咯噔一下，大呼不好——
他进来时太过匆忙，忘记给院落重新布置结界了。
未凛和莫闲同时转过身去，看见印子兮一脸悲愤地站在门前。那一刻，不知为何，未凛竟是长长地舒了口气。方才他们就是为了此事而争执不休，现在好了，大家都无需再争了。
莫闲先是一愣，继而怒道：“印子兮，你懂不懂规矩，进来都不敲门的吗？”
印子兮不理他，径直走到床前，俯身看着幻玥。
幻玥闭着眼睛，神态安然，真的就跟睡着了一样。只是他的脸色白得透明，再加上那层朦胧的光晕，莫名给人一种随时会羽化仙去的错觉。
“玥儿。”印子兮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幻玥睫毛轻颤，似乎听见她的声音，挣扎着想要醒来。
印子兮伸手捧着他的脸，小心翼翼，如捧至宝，“玥儿，醒醒。”
幻玥头一偏，脸枕在她的手心里，彻底人事不知。
印子兮落下泪来，“医尊，你告诉我，玥儿这个样子，真的就只是睡着了吗？”
医尊尴尬地咳嗽一声，不知该怎么回答。
未凛沉色道：“不是睡着，而是晕倒。”
印子兮泪如泉涌，捧着幻玥的脸迟迟不肯放手，“他为什么会频频晕倒，你们这次总该给我一个明确的说法了吧？”
未凛看看莫闲。
莫闲叹声道：“因为他的灵力正在枯竭，已经没有剩下多少时间了。”
印子兮脑子里“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懂医尊说的话，好半天才愣怔道：“灵力枯竭，没有剩下多少时间，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莫闲顿了一下，说道：“他快要散灵，回归月华石中了。”
这是幻玥早就跟他们沟通好的说辞，等到这天来临的时候，便这样告诉印子兮，算是给她一个交代。
“散灵吗？”印子兮重复道：“战灵散灵不是很正常吗？他们回到月华石里养精蓄锐，等到我们召唤，便会再次出来。”
莫闲道：“但是幻玥的情况有所不同……”
“有何不同？”
“他当年显形后到现在有七年多的时间都没散过灵，回月华石里休息过，所以才会灵力损耗过剧，不得不返回月华石中。”
“那他这次回去要多久才能出来？”
“呃……”莫闲看看未凛，“具体时间我们也无法估计。”
“几天？几个月？还是几年？”印子兮追问道。
“这个……”未凛道：“几年或者几十年吧，我们也说不清楚。”
“……”
幻玥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暗了，房间里昏沉沉的，仅剩最后一缕霞光从窗棂洒落进来，映在地板上，发出一层淡淡的朦胧的光晕。
这里是他和印子兮的寝舍，他对这里熟悉的程度，只需一眼便能认出。
可他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这里来的，或许又跟前几次一样，庄主或医尊趁他昏迷后，让人将他抬了回来。
只是……他明明记得，今天并没有喝医尊熬的药，不应该睡得这么沉、这么久才是呀。
看来这个身体衰竭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些，他不知道自己还剩几次这样醒来的机会。
头枕着的地方不像往日般那么冷硬，相反的，却是格外绵软温暖。幻玥怔了怔，只觉得有股熟悉的香味萦绕在他周围，心中猛地一颤，当即反应过来，自己正枕在印子兮的怀里。
“玥儿？”头顶上方传来印子兮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你醒了吗？”
“嗯。”幻玥应了一声，发现声音沙哑的厉害，有些不快的蹙了下眉头。
印子兮连忙摸摸他的脸，“怎么了，玥儿，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幻玥咳嗽一声，想要坐起来。
印子兮却一把抱住他，脸紧紧贴在他的背上，哭道：“不要走，玥儿，不要离开我。”
幻玥愣住，不用问便已猜到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来……她应该都知道了。
“小兮。”幻玥回身将她搂进怀里，轻声说道：“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
“可是医尊和庄主说，你就要快要散灵回到月华石里去了。”
“我就回去一会儿，很快就出来。”
“有多快呢？几天还是几个月？”印子兮泪水不停往外流。这些年来，她早已习惯了幻玥影子一样无时无刻陪在她身边的日子，根本无法想象，身边突然没了幻玥会怎样，哪怕一天都不行。
幻玥抚着她的头，说道：“这个要取决于你呀，小兮，你越努力练功，我出来的时间就越早。”
“可是，你就不能待在我身边，跟我一起练功吗？”
幻玥沉默半晌，“对不起，小兮，这次我可能做不到了。”
“玥儿。”印子兮泪目，“你的灵力真的快枯竭了吗？”
“是的。”
“是因为我吗？”
“不是的，小兮。”
“那是因为什么？”印子兮边哭边道：“总得有个原因吧！你之前不都好好的吗？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不是突然，小兮，这是一个过程，就像花开花落一样，你明白吗？”
印子兮怔住，恍然醒悟过来，“玥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要散灵了？”
幻玥点了点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
幻玥抿抿唇，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印子兮却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脑子突然就清醒了，“是我们刚考上七阶那会儿，你第一次主动向其雨师兄约战的时候吗？”
幻玥有些吃惊，没想到印子兮的心思比他想象的还要缜密。
“还有这一次参加天音阁弟子的选拔……”印子兮哽咽道：“难怪庄主不肯答应我的请求，要我再考虑清楚。因为他知道，你根本就没有这么多时间，再等我三年了！”
印子兮说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玥儿，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害我一直错怪你，怪你太激进，不顾队友安危，还想要放弃你拼尽全力为我们争取来的机会。那天晚上，当你听说我要放弃天音阁弟子这个身份的时候，心里得有多难过、多委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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