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帮你物色相亲对象

我从前时常思考，苏氏那么大一个上市企业，旗下子公司遍布世界，连我们老家z城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儿都有四五家。苏谨他堂堂一个总裁，手头有这么多家公司要管，怎么一天到晚跟闲出屁似的有事没事就来找我吃饭喝茶看电影，简直比我一混吃等死的国家公务员还要没事干。当然不是说公务员就一定都是混吃等死的，其实我们人民教师还是很辛苦来着的。

        这个困扰我多年的疑问终于在今晚得到了答案。果然电视剧都是骗人的，不管时代如何进步，资本家的吸血本质都是不会变的。

        晚饭前秦秘书过来了一趟，秦秘书是苏谨的私人秘书，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兢兢业业地给苏家卖了半辈子的命，为人正派，很受人尊敬。苏谨在他面前一直执的都是子侄礼。

        秦秘书推门进来的时候，我站起身笑着和他打招呼：“秦秘书好。”

        见到我秦秘书有些惊讶，但想到这是在屺山，不是在苏氏总部的总裁办公室，我的出现倒也合情合理，便对我欠了欠身，微笑道：“宋小姐好，能见到宋小姐真是难得。”

        我一看秦秘书手里抱着文件，就知道他是来找苏谨说公事的，便自觉退到一边，转移到对面的那张沙发上，给他们留出足够的空间。

        秦秘书将手上那叠厚厚的文件夹放在茶几上，恭敬地说：“苏总，这是今天秘书室送上来的文件，请您过目。”

        我看着苏谨一言不发地翻开文件，一言不发地掏出钢笔拿下笔帽，然后一言不发地在落款处飞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整个过程他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在文件内容上。

        我目瞪口呆。

        等秦秘书整理好已经签完字的文件退了出去，我终于忍不住挨到苏谨边上，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你都不看一眼文件内容就签字了？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苏氏能在你手上撑这么久真是不容易啊。”

        苏谨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具体内容秘书室都会处理，不然我花这么多钱养他们干什么？”

        我不敢苟同他的想法，反驳道：“那你至少得知道合同里写得是什么事吧？”

        “不用，秦秘书整理完会汇报给我听的。”苏谨一脸自信。

        受tvb和言情小说的长期影响，我一直以为秘书的工作职责就是端端茶送送水倒倒咖啡送送文件再顺便跟老板谈谈恋爱什么的。没想到时代发展了，连秘书的个人素质也跟着升华了，当秘书不仅得长得漂亮，还得具备工商管理的专业知识和专业素养了。果然在人工智能已经可以替代大部分工作岗位的今天，人的剩余价值已经被压榨得越来越完全了，想要不被替代，就得往死里卷，要么被卷死，要么被饿死，总之得选一个。

        资本家果然从来都是要吃人的，马克思诚不我欺。

        我默默地往边上挪了一挪，对苏谨说：“咱俩要不还是断绝来往吧，我一社会主义的接班人，实在不是很适合跟你们这些吸血的资本家同流合污。”

        苏谨倾身过来给我脑门一记：“没有我们这些吸血的资本家，谁来养活你们这些社会主义的接班人？”

        我揉着额头，说：“不对啊，我这么记着一直是国家在养活我们这些社会主义接班人来着？”

        他抄起手看我：“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有我们贡献税收，国家哪来的钱来养活你们？”

        我一想也是，对苏谨的态度立马又亲切了许多。

        张妈过来叫我们吃饭，我跟苏谨移步餐厅。苏太太已经入席，右手边的座位空着，那是苏谨的位置。苏家守古礼，真难为他妈一上世纪娱乐圈顶流女明星，时时刻刻都谨记“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古训。苏谨他爸走了以后，作为长子的苏谨理所当然地就成了当家人。

        我一直觉得嫁进苏家做媳妇挺惨的，在女权思想大行其道的今天还得遵守三从四德。雪莉刚进门的那段时间我一度很同情她，他家那些啰里八嗦的规矩我一中国人看了都受不了，跟别说她一外国友人了。这得倒了几辈子霉才能挑上苏慎当老公啊。

        我帮着张妈在偏厅准备碗筷，餐厅里断断续续传来交谈声，像是苏谨在胡乱搪塞些什么，隔着一扇玻璃门我不是很听得清。等我捧着碗筷回到餐厅时，餐桌上已经一派安宁，苏太太笑容可掬地对我招了招手说：“洛洛来，坐阿姨对面。”

        坐下的时候苏谨瞟了我一眼，我没怎么在意。他从小就有这个毛病，有事没事就爱瞟我，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

        “洛洛最近都在忙什么呀？”苏太太往我碗里夹了一筷子鱼，我笑眯眯地接过去，说：“也没忙什么，就学校里那点事。”

        “忙着相亲呢。”一直闷头吃饭的苏谨突然开口。

        苏谨一副生怕他妈不相信的样子，末了还不忘强调：“中午我去接她的时候，她正跟人家约会呢。”语气活生生像抓奸似的。

        “您别听苏谨瞎说，那就是我同事的一个侄子，搞艺术的。所谓文学和艺术相通嘛，我就是跟他讨论一下……额，深刻的文艺问题。”我用眼神示意苏谨闭嘴，然后转头和苏太太瞎掰，企图蒙混过关。

        苏太太却陷入了沉思：“但洛洛你年纪也不小了——我记得你就比阿谨小三个月来着，是该找个男朋友了。”

        继而又转向苏谨：“阿谨今年都二十七了，我给他物色了几个女孩，都是跟家里有生意往来的，你跟阿谨最好，肯定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待会吃完饭来帮阿姨挑一挑。”

        末了叹了口气：“唉，你们两个怎么不学学阿慎，一个两个的都不知道成家。”

        我连忙答是，然后冲着苏谨一顿挤眉弄眼。

        听闻要给自己安排相亲，苏谨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我有点得意，刚才打小报告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句话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下好了吧，引火上身了吧。

        苏太太还想说点什么，这时候苏谨突然意识到现在他家是他做主来着，于是当家人苏谨红着脸，颇有威严地敲了两声桌子：“吃饭，吃饭。”

        我忍不住偷笑。

        大概是惦记着待会儿我要和他妈一块儿给他物色相亲对象，苏谨吃完饭就赶紧找了个借口开溜，顺手带上了我。

        临走前苏太太往我怀里塞了两个颇有份量的文件袋，并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看，尽快给她一个答复。苏谨的眉毛跳了跳，没说话。

        一入秋，山间的夜晚便气温骤降，晚风吹在身上已经有了明显的寒意，花园小径两旁种着的枫树也开始染上红霜。我和苏谨一路信步，朝车库的方向走去。

        路上我打开了苏太太给我的文件夹，里面赫然放着一叠叠资料，都是本市一些名媛千金。说实话，这些资料在拿给我之前早已经进过好几轮筛选，能落到我手里的都是名媛中的名媛，千金中的千金，没有几十亿的身家那都不够格。

        我随手翻看了一下资料，大多都是以前见过的熟人，边走边跟苏谨搭话：“邓晓晓，身高170cm体重47kg，这也太瘦了吧……卞成琳她爸都当上市长啦？我上次见她得是十年前了吧。哇，怎么还有薛姗，你记不记得就是以前初中那个，那个特讨人厌的女的，她还说我是不入流的山鸡整天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宋洛！”苏谨微怒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停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我们身后是一座由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整个庭院的布置带有浓重的苏州园林特色，院中的一石一木都经过香山帮匠人的用心雕琢。假山旁栽着一棵云松，我和苏谨正好站在云松下。

        我说：“你别那么大气性嘛，阿姨不也都是为了你。苏慎都要当爸爸了，你身边连个女的都没有，阿姨能不着急么？”

        “我要结婚，你好像很开心？”苏谨抄起手，冷冷地看着我。

        我刚想说我当然开心，能有人管着你不让你犯浑我谢天谢地，就是不知道哪家姑娘这么倒霉被你看上，就听见苏谨的话锋一转。

        他说：“宋洛，你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有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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