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元旦假期的第二天，天气难得放晴。冬日的阳光显得格外温暖，天朗气清，肖时雨买了几个桃子，来到了郊外那棵桃花树下。冬天的桃花树虽没有春日那般艳若彩霞，紧闭的花苞隐隐约约露出一丝丝粉色，倒有些枯木逢春的意味在。

        他靠着树干坐着，掏出一个桃子啃了一口，撇撇嘴说，“大棚里种出来的桃子果然又贵又难吃。”又把其他桃子放在地上，接着说，“只有脆桃，你将就着吃吧。”

        “你说你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呢？不是说人死之前都会有像走马灯一样的东西吗？你的是什么啊？还在想那个烂男人吗？”

        “我马上要去参加冬令营了，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还是告诉你一声。”

        “别指望我会带酒来给你喝，有桃子吃就不错了。”

        “对了，我认识了一个很好的人，不过我不打算带他来见你。”

        风吹过枝丫的声音时大时小，像是在对他的话作出反应似的。肖时雨慢悠悠地吃完三个桃子，拿出纸巾擦了擦手，冲着树底下点头示意，随即潇洒地一摆手，“先走了，明年再来看你。”

        他回到家中，许久没人的房子有股死气沉沉的气息。肖时雨简单地做了一次大扫除，在久违的体力劳动中感受到了放松。接着又打开所有的窗户通风，风似乎能将所有的疲惫与烦恼一并带走。他站在窗前吹了许久，最后开始做起了作业。

        等到饥饿感袭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老式诺基亚的铃声响起，果不其然又是柏林峦。

        “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会给我打是吧？”柏林峦抱怨地说。

        “你不是陪你爷爷奶奶吗？我怕打扰你呀。”肖时雨换好鞋，锁上门准备去外面买点吃的填填肚子。

        柏林峦站在二楼阳台上，看着正在花园里挽着胳膊散步的老两口，说，“别找借口。”随即又拉起了家常。

        肖时雨就这么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应和几句。巷子里的路灯早八百年前就坏了，一直没人来修。黑黢黢的巷子颇有几分过去恐怖电影的样子，只有野猫时不时地叫唤几声。

        “我当然吃了啊，真的，不骗你。”肖时雨面不改色地撒谎，“出门干什么？我出来消消食我唔！”

        一声紧促的闷哼声，接着是嘭地一声巨响。

        柏林峦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回答他的只有一些电流的杂音。

        肖时雨感觉自己先是被什么麻布一样的东西从头到脚地套出了，接着便是无止境的殴打。铁棍因为挥舞的速度太快，一下一下在空中发出乌的响声，随即雨点般的落在他身上。他大声呼救，换来得是更粗暴的击打。

        他弓着身子，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护住脑袋。打他的人应该有三四个，从头至尾一言不发，只是重复性地进行着动作。肖时雨感受到有冰凉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柏林峦一边按下了录音键，一边找出家里的备用机，当机立断地报了警。

        “你好，青市派出所吗？我要报警，南城街道27号欣园小区旁边的小巷，我朋友肖时雨疑似被袭击，麻烦你们尽快出警！我是柏林峦，身份证号”

        他边说便飞快地下楼，简单地和老两口说明了缘由。老爷子立刻叫来管家送他过去。

        坐在车后座，柏林峦整个人像被人用斧头从中间硬生生劈成了两半似的。一半心急如焚，焦急得快要炸开，另一半却还在冷静地分析。

        他用备用机拨通厉炀的电话，只说让他查查程彬现在的位置。没多久，厉炀便发过来了一个定位，是青市的一家酒吧。

        到医院时，肖时雨刚出急救室。急性胃出血外加轻微脑震荡，右小臂骨折，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外伤。他听见医生毫无感情地宣判着。

        不应该是这样的。

        肖时雨应当拥有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插着针管，缠着绷带，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他会为他建一座高高的城堡，让他伸出手就能触碰到云朵，陪伴着的永远只有阳光与快乐。如果可以的话，他还希望为肖时雨带上一条锁链，锁链那头永远握在自己手上。

        警察赶到的时候，现场只有肖时雨一个人。巷子里没有路灯，更别提监控了，附近的居民区住得多是老人，也不是闹市区，来往的行人很少，找到目击证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行凶者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柏林峦的录音中只有沉闷的击打声和肖时雨的求救声、呜咽声。而肖时雨一开始就被蛇皮袋盖住了头，根本没看清凶手的长相。

        经验丰富的警察决定兵分两路，一边继续询问附近居民，调取沿街监控，看能不能找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另一边则决定从肖时雨的社会关系开始排查。

        而柏林峦则等到所有的警察离开之后，嘱咐管家好好照看肖时雨，又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轻柔的吻，拿起外套也跟着离开了。

        他应该早点解决这些破烂事的。从肖时雨告诉他当年的事情之后，他就应该动手的。只是他瞻前顾后，担心这种事或多或少会影响到肖时雨的状态，因此一直搁置了。

        拖下去的后果就是这样。

        一件一件，一个人一个人，帐也该好好算算了。

        r-club，有些人的夜生活刚刚才开始。

        程彬正在舞池中央搂着一个女生摇头晃脑地蹦着，他刚做成了一件大事，高兴地找不到北。一首歌还没蹦完，突然接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诈骗号码的电话，说出来的话却让他汗如雨下。

        对方用了变声器，声音听起来像是仿生人，没有感情的电子音从听筒里传来，“肖时雨被打成重伤了，现在还在icu，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来。我知道是你做的，不想我报警的话就在一分钟内来酒吧后巷。”

        一分钟的倒计时令他来不及思考，肖时雨可能被打死了的事实更令他心惊，明明他说的只是教训一下他，千万不能出人命！程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来到了酒吧后巷。

        等他的人隐在黑暗之中，一只手拿着和棒球棍差不多长的铁棒，一只手夹着烟，火光忽亮忽灭。一缕一缕白烟从修长的食指和中指之间飘渺而上，印照出一张煞气逼人的脸，赫然是柏林峦。

        程彬立马转身就跑，被柏林峦一脚踢在后腰处，摔了个狗吃屎。没等他爬起来，铁棒带着挥舞出的风声狠狠打在了他的身上。他本想大声呼救，结果痛得根本连声音也发不出，甚至连护住自己脑袋的动作都做不出，他的两条胳膊挨了两下重击，无法动弹。

        鲜血、眼泪、口水混在一起，糊了他一脸，柏林峦突然将铁棍随意的扔在一旁，程彬以为他终于大发慈悲要放过自己，结果柏林峦拽着他头发，像拎一团死肉一样把他拎到了墙边，将他的脑袋被狠狠摁在了水泥墙面上。

        “我说没说过，不要再动他？嗯？”他语气平静，像在和人聊今天天气如何一样，光看他的表情，没人能想到他正把别人揍得半死。

        “对、对、对不起，放过、放过我吧”程彬已经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只是凭本能求饶着。

        柏林峦不为所动，又点燃了一支烟，一边吸着烟一边面无表情地将他的头一下一下重重地磕在墙面上。

        他真的会杀了我，和肖时雨那次不一样，柏林峦是真的会杀了我，他清晰地感觉到了死亡的召唤。

        “求求你，我、我不想死。”程彬痛哭流涕，丑态毕露，大抵是人到绝境时总会被激发出什么潜能，程彬憋足一口气，一鼓作气地说，“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我去自首，去和肖时雨道歉，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别杀我。”

        和巴甫洛夫的狗听到铃声一样，听到肖时雨三个字，柏林峦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看了看自己满手的血，像是碰到了别人吐的痰一样，厌恶地松开了手。

        程彬像是被雨水冲刷的墙上的泥土，一下瘫了下去。柏林峦一边掏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血迹，一边轻飘飘地说，“记住你说的话，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不介意帮你。当然，如果你要报警的话也没问题。”

        柏林峦拿出手机，输入警察局的号码，递给程彬，后者只需要轻轻按一下通话键即可。

        程彬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用能使出的最大力气往后挪了几步，坚定地摇了摇头。柏林峦就是个疯子，程彬突然明白了。他想到之前父亲的嘱托，不要去惹柏林峦，那不是我们惹得起的人，心里从没有这么后悔过。

        “我，我会去自首，今天的事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以后也绝对不会去找肖时雨的麻烦，我发誓。求求你，求求你帮我叫个救”话没说完，彻底晕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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