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趁着每周一天的假期，柏林峦陪着肖时雨把他的一些必需用品搬到了租的房子里。至于欠条，肖时雨修修改改，终于写出了一份满意的欠条，亲手交给了柏林峦。

        总共只有几十平方米的房子，连转身都显得拥挤。柏林峦一米八七的大个头，憋屈地窝在肖时雨房间的小板凳上，看着他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房间虽小，但收拾得十分整洁。百无聊赖的柏林峦随手拿起桌子上摆放的一个装曲奇的盒子，准备吃块饼干。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都是一些杂物。

        小小的铁块，掉了漆的飞机模型、五颜六色的弹珠等等，最底部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是他们的全家福——两个笑意盈盈的大人和一个张着嘴傻乐的小屁孩。

        肖时雨大约只有两三岁，穿着熊猫造型的衣服，整个人圆滚滚的。他的嘴巴涂得红红的，额头正中央还贴着一个正红色的圆点，怀里抱着一个塑料小迪迦。他的父亲搂着他母亲，他母亲则温柔地抱着他。

        “我收拾好了，走吧。”肖时雨又把客厅打扫了一遍，冲房间里的柏林峦喊道。

        柏林峦默默合上了盖子，应声出去了。

        肖时雨顺路在超市买了些菜，回去后做了简单的两菜一汤。柏林峦虽然会做饭，但一个人懒得开火，周末往往都是靠外卖解决。甫一尝到家常菜的味道，愣是吃了两大碗大米饭。

        吃完饭，两人照旧在客厅开始了复习。柏林峦发现肖时雨复习的方法是类型化问题，将错题分门别类地归纳类型整理，总结出常见的错误点与解题思路，举一反三。相较之下，自己就显得有些没有条理了。他没什么耐心分类，最多就是把错题整理一下，空闲时翻出来看看。

        肖时雨大方地给他分享自己的错题集，翻到其中导数一栏递给他，说，“我看你每次都是导数大题的最后一问容易失分，其他地方都还好。”

        “谢啦。”柏林峦毫无负担地接过，又说，“我看你怎么每次都复习数学理综，怎么不看看英语？这才是你的相对薄弱科目吧？”

        他其他科目的分数比柏林峦都略高一点，唯有英语这一门，和柏林峦之间能有近十分的差距。

        肖时雨把物理卷子瘫在脸上装死，有气无力地说，“哎，我知道。其他科目我都是越做越精神，越做越想做，英语我真是与它没有缘分。”

        其实说起来，他的英语也算不上很差，每次都在135左右徘徊，但相较于他的其他科目，这个分数就有点不够看了。肖时雨现在就像是小基数减肥的人，遇到了瓶颈期。理综数学的分数已经很高，基本没什么上涨的可能性了，语文这一科提分又很困难。相较而言，英语是可操作性最高的。

        柏林峦不客气地拿过他的书包，在里面翻翻找找，试图找出他的英语月考试卷。“啪——”地一声，一个塑料迪迦奥特曼摔倒了客厅的羊绒地毯上。

        迪迦奥特曼身上蓝红色的漆已经掉了七七八八，乍一眼看去，像是个裸体玩具。廉价的塑料玩具并不珍贵，路边摊上随处可见。

        肖时雨捡起它，不像很珍视的样子，动作粗暴地把它塞回到了书包里，挠挠头说，“很幼稚吧？”

        那一瞬间的他似乎和全家福里小时候的他重合了。

        柏林摇摇头，说，“怎么会？谁不喜欢奥特曼。这是你的护身符？”

        肖时雨从书包里找到了英语试卷，将试卷递给他，避过了这个问题。

        他一直留着这个小玩具，像是什么心灵寄托，那是他曾经有过一个幸福家庭的证明。或许什么光的巨人真的存在，他居然也能从这个十几块钱的小玩意儿里得到虚假的安慰，获得向前的勇气。

        柏林峦没有追问，认真帮他分析起了试卷，发现失分点主要在听力和完形填空上。

        “听力的话，你要记得精听，不要每次听完就囫囵过了。刚开始精听的时候可以把句子默写下来，连读重音什么的都要注意。听力开始之前记得把每个选项都默读一遍，有的题目甚至就能大概猜出来答案，就算不能也能知道对话场景什么的，听起来就不会慌。如果涉及到数字，你不能很快反应过来它们对应的英语的话，可以把英文写在数字旁。至于完形填空，错题基本都是涉及到介词，这就属于基础不牢靠。等我过两天把介词给你整理一下，你重点看看。之后再多刷刷题，把易错点什么的归纳一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肖时雨崇拜地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珍贵的假期很快就过去。

        一中每个月都会有升旗仪式，校领导顺便总结一下上一次的月考情况，奖励奖励同学，再打打鸡血什么的。为了不耽误高三学生学习，每月的升旗仪式都会提前半小时开始，这意味着大家的起床时间也要提前半小时。因此，升旗仪式上，往往是台上的人口若悬河，台下的人昏昏欲睡。

        对于成绩优异的学生，一中是不吝啬奖励的。肖时雨从入学开始就牢牢占据着第一的位置，虽然在柏林峦来了之后，第一的位置有些许动摇，但无非也就是在第一第二之间来回穿梭。前三名每人都会奖励1000元，靠着这些，肖时雨才能在高三放弃打工，专心投入到学习之中。

        表彰结束之后，众人正在按往常的流程依次序离场，大腹便便的教务主任陈建刚突然健步如飞地冲到台上，整个人显示出与他身材十分不相符的灵活，清了清嗓子说，“明天市领导来学校督察，各班班主任回去记得讲一下这个事情。”

        上午最后一节数学课结束后，李军拍了拍满是粉笔灰的手，说，“占用大家十分钟时间啊，讲一下明天领导督察的事情。”

        众人齐声哀嚎，十分钟以后才出发去食堂，估计里面只剩最难吃的窗口了。

        “安静安静！”李军不满地拿黑板擦敲了敲桌子，无视众人的抱怨，接着道，“明天记得都把成套校服穿上，不仅是外套，里面的长袖也穿上，让我看到谁在里面穿自己的衣服，又或者搞什么时尚，把外套系在腰上，就当心点。女生头发都扎起来，扎成高马尾。男生头发太长的，前面超过眼睛的，明天之前都给我处理好，不然就等着我来给你剪。如果有人来问你一些关于学校的事情，不要乱讲话，实在不行就说不知道。还有，领导会去视察明天咱们班的体育课情况，大家表现好点。”

        “行了，去吃——”，饭字还没说完，众人便一哄而散，像百米赛跑的运动员，刚刚的声音不是李军的讲话声，而是发令枪响一样。

        等到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柏林峦和肖时雨才慢悠悠地出发。前者是觉得食堂的饭菜都一样，没什么区别，后者则是吃什么都能养活，也不挑。

        自从那天之后，肖时雨每天都和柏林峦一起去食堂吃饭了。倒是程彬，看见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每次都像个冒热气的漏壶一样，只是都被二人默契地无视。

        今天中午，他一个人坐在教室，没去吃饭。等到教室的人都走光了，才像做贼一样偷偷翻开了肖时雨的书包，摸到里面的奥特曼，像那种粗制滥造的电视剧中蹩脚的反派一样歪嘴咧笑，心中恶狠狠地想着，他这次一定要让肖时雨滚出一中！

        程彬父亲四十多岁才有了他，“老来得子”自然宠得不行。他连一些老师都不放在眼里，却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大脸，心中一直怨恨不已。但对于柏林峦，他又有种敏锐的直觉，不能惹他。虽然柏林峦在学校里一直都是好学生的范本，对众人和和气气的，也没和任何人闹过矛盾。但程彬就是本能地感到害怕，也正因如此，他才一直想和他做朋友。

        柿子要挑软的捏，程彬深谙这个道理。要说肖时雨就是他的灾星，刚进校时，他正准备揍一个看不顺眼的男生，连名字都忘了，结果被厕所里搞事的肖时雨打断了。柏林峦也是因为他才给自己这么大个没脸，程彬越想越气，几乎恨不得明天立马到来。

        他前几天去李军办公室补作业时，正好听到柏林峦请了这周周二周三两天的假，当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看来是老天爷都在帮他，让肖时雨落单，方便他下手。

        程彬把奥特曼重新放回到肖时雨书包里，心想这可是重要道具。

        高一的时候，他闲得无聊，顺手将肖时雨书包里的东西全部从窗户上扔了下去，剩下最后这个奥特曼时，肖时雨突然冲上来，像个疯子似的冲他拳打脚踢，抢过奥特曼塞进怀里，目光凶狠地瞪着他。

        那事后来怎么解决的他都已经忘记了，唯一记得的就是肖时雨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十分骇人。

        后来还是周俊告诉他，那是肖时雨的疯子妈在他小时候买给他的，肖时雨每天都带着。果然大疯子生小疯子，拿这种破玩意儿当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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