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不告而别
第二天早上夏昱送完了孩子来医院的时候，发现秋聆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埋了起来，脑袋藏在枕头下，身体藏在被子里。。白色的被子高高地耸起，像一个小小的山包。
夏昱隔着厚厚的被子抚摸他，问：“是不是生我气了？”
“哼……”秋聆的声音隔着被子传出来，听上去闷闷的，“知道你还问。”
他们所余的时光不多了，秋聆也不愿意再把情绪都藏起来憋坏自己，所幸大大方方地把自己任性的一面敞开来给夏昱看。
“先出来吧。”夏昱道，“生气也得吃早饭吧？我给你买了包子，孙记的。”
秋聆把脑袋上的枕头挪开一点，抽着鼻翼闻了闻空气中飘荡着的热包子的香气，忍不住感叹道：“好香啊——”
“买了酱肉馅和牛肉馅的，你要哪种？”夏昱笑着问。
“我是成年人，我都要！”秋聆朝他眨巴眼。
夏昱便给他一样拿了一个，用纸包好递给秋聆，以免他被烫到手。
包子是大包子，味美价廉，馅料很足。秋聆其实早就饿了，但是为了多吃一点夏昱带来的早餐，特意空着肚子，什么都没吃。他一张嘴就咬下一大口，白白的大包子上多了一个豪放的月牙，吃得很香。
夏昱把抽纸拿过来，方便秋聆擦去嘴角沾上的油渍。
“夏昱。”吃饱喝足之后，秋聆靠在夏昱肩头，说，“我们是不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昨天下午夏昱离开之前跟他说过晚上还会来医院的，结果后来却留在了家里陪孩子。他想，应当是季允言对夏昱说了些什么。
夏昱苦笑道：“他甚至已经猜到了我们的答案。”
“……这样啊。”秋聆用指尖抵着床单，在上面随意地划来划去。
“那我们就，别再拖了吧。”秋聆喃喃道，“就把今天，当做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
既然他要借助季允言的力量去打官司，季允言也已经知晓他的决定，他就不能再继续恬不知耻地霸占着季允言的丈夫。
忽然，秋聆的手机响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是一条短信。
夏昱也知道，这一天不论早晚，总是要来的。他叹了口气，垂眸道：“好。”
又问：“那你肯定不能再回A栋去住了，打算怎么办？”
“不告诉你。”秋聆仰起脸，神秘地一笑，企图藏起心中的苦涩，“怕你忍不住来找我。”
夏昱低下头，轻声道：“也是。”
说是最后一天，但两人也没什么能做的事情。秋聆身体没养好，只能卧床休息。夏昱便一直陪着他聊天，讲从小到大的经历，开心的难过的遗憾的，什么都讲。
秋聆在一旁认真地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偶尔附以一两个自己小时候的趣闻作为回报。
两人深深相望着，眼底只有彼此。
快到中午饭点的时候，秋聆对夏昱说，想吃隔壁那条美食街卖的烧鸡。
那家店不提供外卖，只能上门排队买，每天从中午11点开始卖，还是限量的。
秋聆想吃，夏昱自然不辞辛苦也要去买。临走之前，他在秋聆的头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秋聆甜甜地对他笑，轻快地说：“我等你。”
一个半小时后，等夏昱提着一整只烧鸡回到病房里的时候，秋聆已经不在了。
秋聆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些换洗衣物、电子设备和钱包证件，全部被带走了。床铺被铺得整整齐齐的，被单上连一丝折皱都无。
夏昱打开微信，想给秋聆发消息，却发现秋聆已经把他的好友删掉了，打电话过去，也不接。
果然是这样。秋聆要他去排队买烧鸡的时候，他就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了。
没想到居然连一个告别的机会都不留给他，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切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让他们重新变回两个毫不相关的人。
夏昱捏紧了手中的塑料袋提手，正准备离开病房时，却撞上了从走廊路过的护士。
那护士是负责查房的，很眼熟夏昱，便停下来主动对他说：“你找秋聆吗？他刚刚已经办了退院走了。”
夏昱点点头，然后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道：“你们还没吃午饭吧，请收下这个吧，谢谢这几天来你们照顾秋聆。”
护士大大方方地收下了，道了谢之后，便径直回了护士站。
离开医院之后，夏昱还有些恍惚。他转过身来望着医院气派的正门，忽然感觉一切都好像是一场短暂的梦。
他与秋聆的相遇，他们相处的点滴，还有最后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和秋聆的笑，全都在一瞬之间，悉数化为了泡影。
他不想回家，不知道该去哪里，便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他和秋聆之前去过的那座公园。
今天天气好，公园很热闹，草坪上坐着很多写生的学生，只是不见秋聆的身影。
夏昱又往江边去，去那家他们常去的咖啡店。
老板看见夏昱进来了，笑着跟他打招呼，问他：“怎么这几天都没来这边？秋聆呢？”
“秋聆……”夏昱顿了一下，才道，“他上学去了。”
秋聆对他说过想继续读书来着，那就干脆当他上学去了吧。
夏昱像往常一样，依旧点了一杯店里最贵的咖啡，坐在他们常坐的位置，待了一整个下午。
没有秋聆的陪伴，待在咖啡店里的时间也忽然变得漫长起来。夏昱感觉自己等了好久，才终于等到四点半。
他起身，照常去幼儿园接季夏茗回家。
回去的路上，季夏茗开心地跟夏昱说今天的趣事，自顾自地讲了半天才发现父亲完全没有回应。她抬起头看夏昱，疑惑地问：“爸爸你怎么啦？”
“忘记吃午饭，饿着了。”夏昱随便找了个借口。
季夏茗噘着嘴指责他：“吃饭都能忘，爸爸好笨哦！”
路途不长，父女两人很快就到家了。
夏昱推开卧室的门，看见季允言孤寂的背影。他背对着他，只是静静地坐着。
“今天也休息吗？”夏昱问。
季允言回过身，和夏昱面对面，道：“我在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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