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指责

黑暗之中，已经熄灭的手机屏骤然亮了起来。秋聆低头去看，是夏昱的回复来了。

        夏昱说:对不起。

        他是在为什么事情道歉呢？或许是为今天的事，又或者是为至今以来的事。

        秋聆想，夏昱的难处，自己心里是明白的，夏昱不仅是季允言的丈夫，更是季夏茗的父亲，最后，才是自己喜欢的人。

        可他就是觉得好委屈。尽管让夏昱回家去的人是他，为此难过的也是他——真正任性的其实是他秋聆才对。

        秋聆没有再回复消息，他握着手机，把身体缩进被子里，蒙住了脑袋。睡意来袭，他很快便坠入梦乡。

        然而这一觉却没能睡得太久。

        和夏昱一起组建家庭的美梦才做到一半，秋聆就被忽然闯进病房里的人吵醒了。

        “秋聆，你起来！”尖锐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秋聆骤然惊醒，掀开蒙在头上的被子坐起身来，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房间里很黑，他只能勉强看见门口有个瘦削的人影。

        就在此时，不速之客忽然伸手摁开了照明灯的开关。

        刺目的白光骤然亮起，秋聆习惯了黑暗的双眼一时无法适应，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抬起手臂挡在眼前。

        就算双眼还没能聚焦，秋聆也猜得出眼前人是谁——秦翊辰的母亲，柳姿。

        “妈……”他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柳姿冷笑一声，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还有脸叫我妈？你不是要跟翊辰离婚么！”

        白天时，柳姿还远在太平洋的另一侧，她担心儿子的病情，和丈夫一起千里迢迢地赶回D市，去病房看望儿子，却从秦翊辰的口中听说，秋聆要跟他离婚，这两天也并没在他的身边。

        柳姿心情本就不佳，听到这么个消息立时就炸了，怒气冲冲地找到了秋聆的病房里，要把事情问个清楚。

        “翊辰现在病得这么严重，你还要跟他离婚？你什么意思！”还未等秋聆开口说话，柳姿又立刻质问起来，气势咄咄逼人。

        秋聆放下挡光的手臂，却发现门口处竟然还有一个人。

        秦翊辰。

        他的丈夫正抱着双臂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微微勾起唇角，朝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秋聆便知道了，他要离婚的事是这个人故意跟柳姿说的。

        秋聆收回视线，从床上起身，直直地看向面前的柳姿，平静地问:“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吗？”

        柳姿不说话，面色阴沉。

        “我怀孕一个多月了，是你儿子往我肚子上踹了十几脚，把我踢流产了，还差点打死我。”秋聆说，“所以我才会在这里。”

        “这样的人，我不该跟他离婚吗？”他反问道。

        “翊辰打你总该有个理由吧？”柳姿睨视着秋聆，“如果你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为什么要打你！”

        言下之意，就是指责秋聆对不起秦翊辰，活该挨打。

        秋聆望着她，忽然笑了一声。

        原来表面看上去和蔼可亲的柳姿、和他有着相同际遇的柳姿，最终还是会无条件地站在她儿子那一边。

        即便，秦翊辰这般残忍地虐待他。

        柳姿瞪他，问:“你笑什么笑！”

        “柳阿姨。”秋聆干脆直接改了口，又说，“不管怎样，我的心意都不会改变的。我要跟秦翊辰离婚，是因为他对不起我。”

        “他对不起你？！你那对吸血鬼爸妈的债不全是他给你还的！你现在住这么好的房子每天衣食无忧，不都是他给你的！你……”柳姿越说越气，抬起手就要朝秋聆脸上扇去，却忽然被人拦下了。

        秦翊辰捏住了她的手腕，好声好气地哄着母亲:“别气了妈，你先出去，让我跟秋聆单独谈谈吧。”

        “……行。”柳姿听了儿子的话，收回手，最后又狠狠瞪了秋聆一眼，才从病房离开了。

        “我不跟你谈。”秋聆淡淡道，“没什么好谈的，你等着律师函吧。”

        结婚这三年多来，秋聆对他几乎一直是低眉顺目的，很少会显露出如此强硬的一面。这倒是让秦翊辰觉得很新奇。

        “聆聆，你听我说。”秦翊辰走近秋聆，伸手想去触碰omega的脸，却被飞快地躲开了。

        他看上去有些神伤，说话声音也很轻:“前两天的事，是个误会，不是吗？如果你愿意好好跟我交流，不故意激怒我，我怎么可能会对你动手呢，疼你都还来不及……”

        秋聆冷着脸，并不搭理秦翊辰。

        他不能再去相信面前的这个alpha了，秦翊辰已经将他对他的信任消磨殆尽。此刻秦翊辰就算表现得再难过，秋聆也只会当做是演戏。

        “你回去吧。”秋聆依旧语气平淡。

        秦翊辰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大脑里的某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尽管生气，但他心里很明白，现在他绝对不可以再对秋聆动手，否则只会把秋聆从自己身边越推越远。

        秋聆没钱，更没有人脉，几乎不可能请到靠谱的律师，就算真的要起诉离婚，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他。

        秦翊辰暗自捏紧了拳。

        秋聆欺骗他违逆他的这笔账，都可以在那之后再一一清算。现在，他只需要稍作忍耐。

        “聆聆，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了，还有不舒服吗？”秦翊辰放柔了声音，耐心地询问着。

        “与你无关，你有吧。”无论秦翊辰说什么，秋聆都只是不停地催他快点离开，好似真的已经无话可说了。

        秦翊辰却并不打算马上离开，他看着秋聆微红的眼角，开口道:“你哭过了吧？眼睛还是肿的。”

        秋聆皱起眉，忍不住抬手碰了下自己的眼眶。他刚才哭完之后直接就睡了，忘了洗脸，现在眼睛周围的皮肤有点发疼。

        秦翊辰去卫生间拿了一条湿毛巾给秋聆，说:“擦擦吧。”

        秋聆生怕自己又掉进这人的陷阱里，依然拒绝了。

        秦翊辰也不勉强，把毛巾搁在桌边，道:“今晚对门那个alpha不在这里啊。”

        “也是，人家还有自己的老婆孩子要照料，忙得很。你身边没人陪着，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秦翊辰像是故意要戳秋聆痛处似的留下了这句话，然后转身离开了，还帮忙关上了病房的灯。

        秋聆抿着唇独自坐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拿起来了秦翊辰放在床头柜上的湿毛巾，擦了擦红肿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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