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身世
不多一会,一个小厮急急忙忙赶来,给谢宜行礼后,喘着气说,“姑娘,宫里有人传口信来,奴才把人请去前厅喝茶了。”
闻言,谢宜遽然停下逗弄小八哥,随机转身随着小厮去了前厅。
见谢宜来了前厅,前来传口信之人恭敬地低下头,“云姑姑特意让奴才来和小谢大人说一声,秦安入宫了,陛下留了他用膳,此刻人还在含元殿中。”
刑部大牢中阴森寒凉,即使融融烛光也消逝不了这儿透骨的冷意。
谢宜乔装打扮成了刑部的衙役。大牢寂静,听着自己和寻常衙役截然不同的脚步声,谢宜不由脚步一滞,停在了潮湿阴暗的小道上。刑部大牢即使是空气也那么令人产生源自灵魂的战栗,凝滞得让人呼吸不畅,窒息之感扑面而来。谢宜凝神望了眼身后,见四周无人才继续往前走去。
这鬼地方……虽然是奉了陛下的指令,但谢宜还是不免有了做贼心虚的感觉。
意料之外,林延虽然穿了一身囚衣,但眉目舒朗,丝毫没有被囚禁之人的颓废,全身上下没有伤痕,显然受到了优待。这不对劲儿,谢宜骇然,这不是秦安审案的风格!
林延一眼就看穿了乔装打扮的谢宜,面露愕然,但很快又变成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谢宜,你来得比老夫想象中快一些。”
“林大人有话快说,想见我到底是什么意思?”谢宜面露不耐之色。
林延没有管谢宜的疑问,自顾自说到,“看来陛下还真是想消除世家,要不是我世族数百年积累,人才济济,恐怕早就覆灭了。”
顿了顿,“可惜啊,陛下比之谢夔那千年狐狸,还是棋差一招喽。”
“林延,你究竟什么意思。”谢夔是谢家家主,谢宜祖父的名讳,乍然听到祖父的名字,谢宜生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直觉告诉谢宜,接下来林延说的秘密,恐怕没表面那么简单。
“老夫什么意思,你该去问问你祖父是什么意思!”林延一声冷哼。
“不不不,说错了,说错了,不该是你祖父。”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时间可不多了。”谢宜此时竟觉得全身发冷。
林延还是不答,“呵,你以为吴王为啥要费那么大力买通秦安,不就是怕我在酷刑之下吐出那个秘密吗。”
谢宜忽然觉得,林延笑得有些诡异。
“谢宜,你就不想知道那个秘密吗?这么多年了,你可是第一个知道的。”林延的话语带着极致的诱惑,任何意志不坚定之人,都会坠入这个不见底的深渊。
“我为什么要知道?”谢宜定了定神,反问林延道。
“因为,这个秘密,和你的身世有关,你真正的身世。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说你的祖父不是你的祖父吗?”林延缓缓开口,然而口中的话语却仿佛是最毒的毒药。
“我姓谢,名宜,乃陈郡谢氏嫡女,父谢安,祖谢夔,兄谢珩,这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谢家族谱中,有什么好疑惑的。林延,事已至此,你还是别想着拉谢家下水了。”听到如此之言,谢宜已然觉得林延寻她是想拉谢家下水,从而求得轻判,只不过现在谢家嫡系在长安城中的只她一人而已,才不得不安排心腹传密信给她。陛下这回可是猜错了,谢宜终于有些安心,要是林延真说出什么波及世族根基之言……
许是事情发展过于惊悚,谢宜一时竟忘了林延是完好无损地在秦安手下待在这刑部大牢之中这一情况。
“可是就算你不信,老夫也要说出来,反正老夫难逃一死,说出这个秘密,也好让老夫临死前看一出热闹,黄泉路也走得甘心些。”林延眼中带着戏谑。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那么他还有什么好怕的,不如看完最后一出好戏。
“林延,你够了,告辞。”谢宜忍无可忍,一想到自己费了那么大力气避开秦安,只为见他一面,谢宜就觉得自己真是被驴踢了脑袋。
见谢宜转身正要离开,林延方有些着急,要是谢宜此时就离去,这出戏可怎么唱得下去,“洛瑄,你就真的不想知道十一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就真的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谢宜吗?你就真的不想知道谢夔那老匹夫有什么打算吗?”
听到林延的三句反问,谢宜猛然回头,“你胡诌些什么!也不怕陛下知道了对你罪加一等!”
洛瑄这个名字谢宜当然知晓。洛瑄是女帝唯一的骨血。十一年前,边疆战事告急,陛下御驾亲征方平定边疆之乱。可是留在长安城镇国长公主府的皇长女洛瑄却离奇夭折,惊得满朝动荡。唯一储君就此丧失,只是在这中间发生了何事,陛下早已下命封口,朝堂上上下下讳莫如深,此番谢宜奉旨常伴陛下身侧,谢家也没能告知她更多的信息。
可想而知,要是让陛下得知林延对着她喊出皇长女的名字,谢宜该面对陛下的何等怒火,林延当真是其心可诛。
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林延反倒淡然下来,“陛下?陛下要是知道老夫这个秘密,只会高兴,哪会怪罪?”
又言道,“小殿下就不听听事情的始末吗?这事儿可是和小殿下您息息相关呢。等秦大人回来,老夫就会秦大人请求见一面陛下,想来只要提一句老夫知道一些小殿下您的消息,陛下也不会不来见老夫。小殿下倒不如留下来听老夫说完,等陛下寻您的时候心里有个数才好。”
可恶,谢宜暗中握紧了拳头,林延此话一出,真是逼得她不得不留下听完如此荒唐之言。
谢宜环抱双手,靠在了刑部大牢的墙壁上。
林延见谢宜终于开始配合他的言语,方才开口,“想必现在都知道老夫是怎么帮那群老家伙达成目的了。哼,都是些道貌岸然的东西。十一年前,先帝无子而崩,一时间朝堂全乱了套,先帝本就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也只有陛下一人而已。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女子登基为帝之先例,可咱们陛下,偏偏做了这第一个。对于陛下,老夫是佩服的。”
许是将死之人,林延开始回忆起了往昔岁月。
“你说快点,我可没时间陪你耗在这儿。”谢宜着实忍无可忍,催促林延道。
“嘿,小殿下您别急呀。老夫是佩服陛下的手段的,可其他大人不服啊。就说那吴王,本来打着将自己的孙儿过继给先帝,自己好当个摄政王爷的注意,陛下这一登基,他能不恼怒嘛。至于以谢夔那老匹夫为首的出身世家的大臣们,他们想的可就多了。要知道,陛下一向对世族把持朝政,垄断提拔人才之路甚为不满,可想而知陛下登基,我们世家大族会面临着什么打击。和吴王想着干脆让您消失不一样,谢夔想的就更高明了。他想要的,是一个用世家的模式培养出来的,用世家的思维处理朝政的,一心向着世家的储君。”说到这儿,林延冷笑地看着站在一旁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谢宜,又接着说道。
“当然,吴王和谢夔单独都是无法成事的,吴王需要谢夔在朝堂上相助,而谢夔又需要吴王在宫廷中的势力。所以干脆他们找到了老夫,希望藉由老夫出手,将您从镇国长公主府中偷出来,交给谢夔。恰好谢夔家中长孙与您同庚,对外就宣称是龙凤胎。小殿下您就没想过,龙凤呈祥在大周可是大吉之兆,可是长安城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谢家得了龙凤呈祥,直到一年后才零零散散有了些传言,这是为什么?谢夔即将拜相之时却毅然辞官回乡是为什么?所以老夫说谢夔那老匹夫手段高啊,他这一辞官,他日寻找机会向陛下透露事情真相时,谢家百年望族没有切实证据,陛下又能奈何他什么。可惜啊,谢夔那么好的谋算,偏偏恰好被你撞破了老夫多年的筹谋,你说谢夔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呢?”
谢宜见到了人,却不想得知的是如此骇人之事,偏偏这桩桩件件谋划,都与自己有关。
“没有证据,我又凭什么信你?陛下又为何要信你?”谢宜兀自辩解,此事太过于惊奇。
“老夫是没有什么证据。老夫只是说出事实罢了。不过小殿下您身上有何胎记,想比陛下是极清楚的。”
谢宜茫然,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对待此事,她更不知道此时自己还能不能回宫向女帝复命。谢宜素来自得于自己的冷机自持,可现在,她只想逃避,躲开这令人窒息的真相。
刑部大牢门口传来阵阵喧嚣声,谢宜知道是秦安要回来了,不敢再耽搁,回身跑出了牢房。看着谢宜匆忙离去的背影,林延心情极佳,谢宜今天见过了他,吴王晚上就该动手了,这出戏总算是唱起来了。
踏出牢房大门那一刻,秦安骑马而归,她慌忙低下头,压低了帽沿,以降低存在感。带到秦安进入刑部大牢后,她才三步并作两步,逃离了牢房。
此刻谢宜异常心累,之前含元殿中面对女帝都无今日这般惊心动魄。谢宜抬手摘下帽子,惨白的脸色因剧烈起伏的胸口而染上了一层粉红色,靠在墙角,虚虚地喘着粗气,不知不觉间,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乌云阵阵,寒风肆虐,也只有含元殿,依旧辉煌肃穆。
女帝依旧坐在御案之后,执笔批改奏折。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仿佛改变的只是谢宜一人而已。
听到谢宜进入殿中的脚步声,女帝头也不抬,“怎么去待了这么长时间?林延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
玉阶下无声无息。说了什么,谢宜直到现在也难以接受,或许她需要的只是时间。
见谢宜久久不回话,女帝狐疑地抬头看了眼谢宜,“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还哭了?”
https://www.lingdianksw8.cc/98668/98668899/63963231.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c。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c